许宏涛觉得柳中强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不完全有道理。最起码不是百分之百有道理。茅台酒经历了多少年,在酒好不怕巷子深的年代里已经脱颖而出,但现在这几年,市场竞争激烈了,酒好也怕巷子深,更何况咱们的丘泉酒并不是很有名。在市场竞争特别激烈的时候,必须有自己独特且过人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站住脚跟。
对于屈老板问了许宏涛联系到四五家客户之后,却表示不卸货的举动,柳中强科长也搞不明白,也觉得一头雾水。
厂里送货的只有一辆双排座的轻卡,这两天去了另一个县里,许宏涛联系到的货,还得等车回来才能去送。这两天,许宏涛便在宿舍睡大觉,睡到头疼,之后出来到销售科跟柳中强他们几个聊天,几个人都说,许宏涛这一个星期出去晒黑了,人也瘦了。
别人也就随便说说,但新来的那个叫杨梅的姑娘却说了好几遍,非常认真的样子,这一点让许宏涛非常感动。两个人并没有深交,而且上周许宏涛外出之前,两人仅见过一面,也是在开会之间,并没有交谈。许宏涛觉得,这个姑娘性格也许会很好,那举动,一言一行,都显得很有教养。今天,她又特别地说许宏涛的变化,而且很认真,也很有同情心的样子。
许宏涛开始留意这个姑娘,她高个子,胖瘦适中,身材很好,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还算端正。面庞也跟她的身体一样,平顺耐看,但算不得很漂亮,是中规中矩的那种。眼睛也不算小,鼻子、嘴巴也是很中庸的那种,但却构成了一种和协的美。
许宏涛和杨梅说些闲话,她说自己原来在乡企局上班,但乡企局工资低,也没有多少业务可干,于是,她自己要求调到酒厂来了。
这天一上班,许宏涛来到办公室,杨梅对他说:“我替你问过了,今天下午厂里的送货车就回来了,如果回来的早,赶下班前把货装好,明天一早就能出去送货了。”
许宏涛说:“我听柳科长说司机这次出去要走几个县,可能还得几天吧?”
杨梅说:“我刚上班那会儿,听到司机给柳科长打电话,说如果顺利,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听说他们车上的货也不多了。”
许宏涛说:“谢谢你,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个心理准备了。原来打算今天厂里没有事的话,我回一趟老家,看看父母,这样的话,我就不回去了。”
杨梅说:“家里有事吗?如果有事,你就回去吧。装货时有我呢,我帮你看着装,你把清单给我就行。再说,装货又不要咱们亲自动手,有厂里的装卸工哩,他们对装车特别内行。”
许宏涛很感动这个姑娘对自己的关心。虽然她这样说,但许宏涛觉得,这事马虎不得,必须把各个品种的数量装好。一辆车上装好几个单品,哪个单品装多少,怎么装,装到什么位置,这个也很有讲究的。装得不好,到卸货时,被其它货压着,就很难从车上卸下来,就得倒腾别的,才能把这个货找出来,很费劲的。所以,装车是关键。
柳中强科长今天没有来上班,有人说他家里有事,请假了。办公室里的那个大姐,在喝了几杯茶,不知干了些什么之后,笑笑地对杨梅和许宏涛说:“我有个事出去办一下,你们聊吧。之后就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柳中强不在,杨梅似乎也不想干活,她坐在桌前,前面放着几张单据,却一直在望着许宏涛,向他问这问那,包括他的家里情况。
许宏涛对于家里的情况,一般不太向别人提起,如果提起了,也是寥寥数语,应付过去而已。对具体的情况,他多是含糊其辞,他不愿让别人对自己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觉得,一个人把什么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暴露在同事们的眼里,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却不见得是好事。遇到善良的人,你的困难处、艰辛处,别人即使不会帮助或无力帮助,也会同情。但是遇到有些势利小人,这些就会成为你的软肋,他会因为这些而瞧不起你,或嘲笑你。因而,许宏涛在单位上,从不对别人提说家中的事,这个习惯从他上大学已经养成。
但是对于杨梅的询问,许宏涛并没有太隐晦,他如实地讲了父母都是农民,家在农村。说实话,许宏涛的父母并非那种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的智力水平也许高于一般农民,而且是很有智慧的那种,虽然没有大的收入,但庄稼牛羊之类都会有些收入,因而,算得上村子里各方面都比较好的。www.xiumb.com
杨梅不但问许宏涛家里的情况,也向许宏涛介绍自家的情况。她说,父亲原来在县上的供销社工作,后来成为了供销系统的一个小领导。但这几年供销系统受市场经济的冲击,已经江河日下,日薄西山。前几年,杨梅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好大学,便报了县上刚办的广播电视大学的大专。两年多学习毕业之后,她被分配到了刚成立不久的乡企局。前段时间,她觉得在乡企局干着没意思,工资也低,于是,找了个当官的亲戚,把工作从乡企局调到酒厂。因为酒厂这两年的效益比较好,每个月工资比她在乡企局要高些。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彼此感到对方好像是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一样。杨梅性格很开朗,向许宏涛讲起她家的情况,说她爸虽然在外面工作,但她的母亲却在农村,是个农民,家里还种着近十亩地,而且这些地里的农活大多要靠母亲去做,父亲只有在收种两季请几天假,回去帮母亲一把。而且回去的迟,走的早。回去时,家里收割开始好几天。还没有打碾完毕,父亲的假满了,又得匆匆走掉。因而,家里的农活,她和弟弟经常帮母亲去做。杨梅说完这些,望着许宏涛笑笑说,别看我是干部子弟,其实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农村里的什么活儿我都干过,农村里的什么事我也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乡里娃。只是这几年,单位在后院自主给职工建房,父亲搞到一套,母亲才在农闲时到县上去住一段时间。再说,随着情况的好转,家里的地也种得少了,也没有再饲养牲口什么的,但总觉得根还在老家。
说完这些,杨梅哈哈大笑。许宏涛听得很开心,也觉得这个姑娘口直心快,说话没有遮遮掩掩,这样的人好打交道,他不由得对这个姑娘产生了许多好感,也觉得和她不再生疏,而且有些亲近。许宏涛也向她大概介绍了自己家里的情况,一个哥哥,已经成家了,分出去另过日子。一个姐姐,也已经出嫁,自己年龄最小,也是姊妹们中学习最好的,上了个大专。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许宏涛对这个姑娘产生了信赖,向她讲了这次外出的点点滴滴。关于屈老板的表现,许宏涛讲得很详细,让杨梅帮他分析。其实,他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他只是觉得两人聊得投机,讲给她听听而已。
杨梅听完许宏涛的讲述,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她说:“屈老板刚开始对咱们的产品看得很仔细,说明他对咱们的产品有兴趣。有兴趣才有可能要货,他却没要,这是为什么呢?”
杨梅说完这些,又歪着头在思考,那认真的样子,真有几分可爱。许多年之后,许宏涛回想他们的往事,觉得他也许正是从这一刻开始爱上这个姑娘的,尽管她不是很漂亮,只能算中等的那种,但那一天,许宏涛确实对她动心了。
“你说那位屈老板是问过你联系了多少家门店之后,才说他不要了?”杨梅很认真地帮他分析。
“对,他是在问过之后说不要了。”许宏涛觉得,自己是不是说得少了?那会儿,他只联系到三家门店,但他记得好像说联系到了四五家,是不是说得少了?许宏涛平时不愿意去撒谎,他觉得没那个必要。
另一个原因,是不是自己的什么话不得体,伤到他了?或是自己说了令人反感的大话?对自己说过的大话,许宏涛并没有向柳科长和杨梅学起过。他觉得商场上的一半句自吹自擂,算不得人品不好,但再学给别人听,跟自抽耳光差不多,他是不会这样干的。
“我明白了,他知道你联系到四五家客户了,他不打算卸货了,会不会是他想一家子单独卖咱们的丘泉酒?”杨梅很认真地问许宏涛。
“不可能吧?他一家商店,能有多大的销量?咱们的产品由他一家卖,一年能卖出多少?如果这样,咱们的工人还不得饿死?”许宏涛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可笑,简直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
“那么,除此之外,你觉得有什么原因呢?”杨梅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她似乎要把这个事情搞明白,大有搞不明白不罢休的劲头。
“我想不明白。”许宏涛有些无奈,他曾经在这个问题上费过很多的脑筋,把各种可能都想过了,但是独独没有想过杨梅提出的这个问题,如今经杨梅提出来,他直觉上觉得这不可能,于是便不假思索地就否定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杨梅依然在苦思冥想。
“不要想那么多了,他这次不要,不一定下次也不要。下次不要,不一定以后会一直不要。”许宏涛在开导杨梅,也在安慰自己。其实他的心里,总不会忘记这件事,在空闲的当儿,他会时不时的记起这件事,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也对失去这样一个客户感到可惜,他也打算以后再去拜访这位老板。
下午下班时,厂里的车还没有回来,看来今天装车是不可能了。在厂里的灶上吃过下午饭,在食堂外的简易花坛边,许宏涛站着乘凉。一碗烩麻食,把他吃得头上冒汗,连脖子里也感觉湿湿的。他本打算回宿舍洗洗,但看到别人也站在院子里,于是便站着听别人说些闲话。
“许宏涛,下午有事吗?”是杨梅大声的问候。
“没有事。”许宏涛转过头,杨梅站在他的右侧后,很有兴致地问他。
“没有事咱们出去走走。”杨梅大大咧咧地说。
许宏涛感到有些尴尬。一个大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叫他出去走走,这在他二十六七岁的人生中还没有出现过,她的叫声让他感到特别不好意思。但人家这么大方,他又能怎么样呢?他故作镇定地说:“这个烂乡镇,街道烂的,又没有好路走,到哪里去转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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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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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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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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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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