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的是不好看,但也是在希家内部,王氏总会闹累的、总会走的。
他的性子一向如此,若是好言劝说几句说不动,那他就消极抵抗,熬过去。
可张了张口还没说话,突然想到仍在宫里养伤的女儿,想到女儿训斥自己的那些话,他又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
当年他就是因为这类似的道德绑架,被架在火堆上烤,冲动之下责打了阳姐儿,导致阳姐儿从此后心性大变,父女感情破裂。
如今阳姐儿不说原谅,但看在一家亲的份上,愿意放下怨言不再记恨。
她一心想要长房好过,当父亲的总不能让她一人孤军奋战吧?
这么一想,希锦荣站起来,道:“来人,将咱们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叫出来,赶不走他们,就把他们拉进院子里来说话。另外,给个人去给相爷递话,再把大公子与二公子叫过来。”
三房垮掉了,长房却因祸得福,本来只是得了个侧妃的,变成了王妃。
这一鱼跃龙门,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别说三房要闹,四房心里也并不服气——
毕竟,他们茹姐儿被剪了舌头,一个哑女还怎么谋婚事?
这一辈子是毁掉了!
他们不恨吗?
只是有三房出头,他们也不敢冲撞摄政王,去犯宗政禹的忌讳罢了。
可现在有热闹看了,他们少不得是要出来看戏的。
按照长房往常的作风,三房这样闹,闹到天黑他们也不会开门。
今天,就奇特了!
王氏哭哭啼啼,说是跪,其实也就一开始做做样子。
跪着跪着就变成瘫坐,在长房院门外骂骂咧咧:“……老爷子也由得你们,怕不是那阳姐儿在哪里整来了不三不四的药,给老爷子灌了迷汤!相爷那边,这阵子咱们见都没得见,可都是你们长房的霸着,说不准儿啊,那老爷子已经被你们害死了,现在住主院里的那个,是你们安排的假货!”
突然,院门打开,希锦荣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道:“三弟妹,说话要凭良心,你不是要见父亲吗?好,现在我就带你去见!”
王氏一愣,没想到一向能忍就忍、能避就避的希锦荣,这一次竟然会选择硬刚?
两名婆子冲过来,将瘫坐在地上的王氏架起。
三房的人自然是要护住自家夫人,而希念和希物两人,也上前护住自己的母亲。
见母亲被他们的人拉扯,希物怒道:“怎么,你们长房这样做事,不是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这话说得太好了!”
这时候,希恒和希维也来了!
兄弟两人虽然都是君子六艺兼修,但明显看得出来一文一武。
温润如玉浊世佳公子,却不代表他没有锋芒;
身形高大避同龄人威猛的少年,不代表他没有智谋。
不得不说,长房好狗命,生出来的儿女没有一个差的!
说话的是希恒:“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些年我在郡县见过不少无知村妇,都没有三婶这般泼辣!”
从文人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重的了!
王氏脸色涨红,怒道:“厚脸皮就厚脸皮!我们三房当家的都要被你们逼死了,我还要什么脸皮!”
希家门槛高,希锦朗又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庶子,娶来的媳妇出身自然不低。
但怎么也是个庶子,门当户对的嫡女是不会嫁的,所以这个王氏也是个庶女。她嫁过来的时候,父亲是吏部尚书,不过后来因为醉酒犯了点事儿,被降了品级,如今是个吏部侍郎。
王氏平常倒也还好,没事的时候举手投足都算得体,出去也不给希家丢人。不至于像四房那位那样喜欢显摆,一眼看到底子。
可这一出事,骨子里是什么样儿的,也就都漏出来了。
见希恒兄弟俩出现,希念和希物自然找到了自己的战斗位置。
希念才是真正的希家二公子,年纪跟希恒相仿,如今的官位刚刚晋升到了从六品,比刚回来在工部当七品差的希恒,还要高一些些。
他挺直了腰杆,道:“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长房非要为了这样的事,把事情闹得整个帝京人尽皆知,没的让外人笑话我们希家!”
“这样的事是什么事?”希恒瞧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其一,你们先做初一;第二,摄政王送的案子;第三,上梁不正下梁歪,整个三房从三叔三婶,到你们兄弟俩、包括已经死去的芸姐儿,就没一个要脸的!”
希维听得十分解气,立即附和道:“就是!但凡要一点点脸,也应该想得到,是你们谋害我们阳姐儿在先,怎么就又成我们害你们了?现在你们说这是一家人了?害我们阳姐儿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一家人!”
这话,希念还真没法反驳。
双方堂兄弟之间强势对立,那边,余氏身边的婆子已经把王氏架着,朝主院那边走去。
王氏这边的人冲上去拉扯,想要阻拦。
希恒朝跟过来的白旭微微颔首,道:“有劳白千户!”
白旭一挥手,羽林卫的人便把那些人都拦住了,还给了合理的说法:“诸位这般吵闹于事无补,虽说这是希家的家事,但涉及了未来的摄政王妃,白某便只能得罪了!”xǐυmь.℃òm
宰相门前七品官,可面对羽林卫——皇帝亲卫!丞相府的下人哪儿能刚得过?
很快,一行人都到了主院,被羽林卫拦住封锁了许久,他们终于得以进入。
希道清不知道三房在跟长房闹吗?自然是知道的。
但只要是没闹他面前来,他便任由事情发酵。
一来,遇上了这样的事,要是不让三房闹上一闹发泄一点火气,指不定他们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其次,多子之家,身为父母很难一碗水端平,有些时候要给空间让他们自己解决,实在是他们解决不了,当父母的才出来干预。
不然,凡事都要为人父母的亲力亲为,岂不是早就累死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遇上这样的事,他也只能等人都到自己面前来了,好好论理!
听完了双方陈词,希道清沉默片刻,道:“摄政王的态度,你们也看到了。锦朗谋害的可不仅仅是希家的嫡女,还是摄政王的未婚王妃。王氏、还有念哥儿、物哥儿,你们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错就是错!”
错就是错!
这四个字,已经足够了!
王氏面如土色。
这个公公的威严她还是惧的,不敢说什么。
希念和希物这两日刚刚得晋升,也知道是祖父的手笔,所谓拿人手短,他们在希道清面前说话也不响亮。
可这时候,希老夫人来了!
她病得厉害,让人搀扶着进来,道:“相爷,我有话要单独与你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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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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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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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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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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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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