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墙壁上又长出了许多触手。
放眼望去,整座宴会厅都包裹在血肉之中,设计高雅的装饰性墙面上到处都是植被一样生长着的血肉,几乎完全覆盖的程度。
即使被撕去了许多部分,也会很快生长出来。
而这些生长出来的血肉触手们就像是晃动的海草一样。
趁着酒疏注视戮怨的空隙,用自以为很不引人注目的动作将沙发里藏着的,没完全暴露出来的血肉碎片全都给扒拉了出来。
然后似乎觉得这些碎片数量看起来不够触目惊心,还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新长出来的血肉撕碎了许多,混杂到里面。
假装是戮怨的杰作。
“我好疼啊,酒疏。”
做完这一切后,身后,体型庞大到足以在酒疏面前打下厚重阴影的厄神低声委屈地向酒疏告状。
好像真的被戮怨刚才的举动伤害到了,现在痛得只能发出哀鸣。
酒疏看了一眼身后的厄神,目光从祂身上控制不住,欢欣鼓舞到打结的触手上扫过。
他有片刻的无言以对。
沙发旁边站着的戮怨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脚下那些蠕动着扒拉碎片的触手。
绷带下的脸看不清表情。
放在身侧的手蜷缩着,用力到骨节泛白。
似乎有些落寞。
孤寂的身影与厄神演技极差的委屈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好了,我们走吧。”
酒疏面对这两个勾心斗角的惩戒对象,只能保持平静。
他没有多说什么,面色平常,走向宴会厅外。
“希望能快点到达本体所在的地方。”
酒疏语气沉着,只留下身后两个面露错愕的爱人。
他知道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让他们两个冷静一下。
酒疏没有与他们牵手。
戮怨的瞳孔微微扩大,下意识伸出的手掌落了个空,半晌才沉默收回了手。
酒疏好像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戮怨有些慌张。
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心脏却近乎停跳了一样,有种窒息的感觉让他呼吸不过来。
啪嗒啪嗒——
脸部的绷带传来了被液体浸湿的感觉。
戮怨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然后发现自己眼中并没有泪水。
抬起头,他看到血糊糊的天花板上,无数颗眼珠子全都在死死盯着自己。
恶狠狠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要杀掉他。
浓稠的血水却好像担惊受怕一样不停地顺着眼珠滴落下来。
将房间的地毯和餐桌全都浸泡在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之中,连被血肉覆盖的墙壁都变得湿漉漉的。
“看什么看!你这个恶心鬼,酒疏不开心了,全都怪你!”
戮怨沉默着转头。
看到不远处,血肉捏造而成的丑陋怪物身上,触手全都张牙舞爪般挥舞着。
气势汹汹,充满了怪异扭曲的恐怖感。
每一颗眼珠子都阴森森地看着戮怨。
表现得就好像房间内发生的一切与祂毫无关系。
只是在身后戮怨看不到的地方,有几颗眼珠子在不安地转动着。
触手也蔫嗒嗒地拖在地上,惶恐不安地揪着身上的血肉。
一把又一把。
揣测爱人是不是因为自己生了气。
不过这一切都是不能被戮怨知道的。
厄神伪装的很好。
但祂忽略了灵魂之间的精神同步。
“……你这是什么眼神!”
原本还准备怒骂一场的厄神看着戮怨绷带下投来的木然眼神,仿佛能感觉到其中藏着的些许鄙夷,立刻炸了毛。
祂把身后的触手藏得更加严实,眼神也愈发阴沉下来。
戮怨没有理会厄神。
他低头将脚下几根触手碾碎,沉默寡言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在做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
丝毫没有将厄神的威胁放在眼中。
厄神被气得眼珠子都在颤抖。
祂身上的每一根触手,包括宴会厅里新长出来的触手全都向着戮怨的方向露出了布满利齿的口器。
眼神阴涔涔地对着戮怨。
似乎准备将这个对神明不敬的卑劣之人撕成碎片。
戮怨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大的血肉怪物,漆黑的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餐桌上的餐刀。
锋利得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切碎。
就在两人间的争斗一触即发时,宴会厅外突然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而酒疏就在外面等待着他们。
“你是……屠夫的情人?”
门外,神情恍惚的李晟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青年,目光在他雪白美丽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
瞬间便认出了这个前世从未出现过的青年。
一个居然能跟屠夫那种怪物在一起的人。
“你、你没死?那屠夫呢!屠夫是不是死了!”
李晟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屠夫的身影。
他遍布血丝的眼睛睁的极大,表情有些狂喜:“一定是死了哈哈!”
“一定是!”
“可是为什么末日还是来了?”
李晟有些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目光也逐渐转移到了酒疏身上。
这个与酒店格格不入的高挑青年,有着一张让人移不开眼睛的面容。
“……或许、或许是因为你还没有死?”
李晟看着酒疏,颤抖的目光逐渐充斥着杀意。
此时的酒店上下,全都被猩红色的血肉覆盖了。
走廊上也全是错乱排布的血管,肿胀畸形的肉块,给人以一种极度压抑的感官刺激。
此时显得有些神经质的李晟显然就是这种压抑感下受刺激过度的产物。
他刚才一直跟在厄神们身边,哪怕被厄神毫不留情地打倒在地,他也没有放弃去祈求神明的宽恕。
但是厄神们一直表现得很怪异。
一会儿自相残杀,一会儿又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还捂着脸做出痛苦至极的姿态。
李晟看得出厄神的疯狂没有被治愈。
但祂终究是他所信仰着的神明。
李晟是不会放弃信仰厄神的。
所以他锲而不舍地想要接近厄神,直到刚刚,厄神们突然呕吐了起来。
李晟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那一幕带给他的惊悚感觉。
明明有着一张人类的面孔,却处处透露着非人类的异样。
厄神们面无表情吐出腹中黑红色的血液和还在蠕动的肉块的时候显得极其可怖。
鲜血将嘴唇和森白的牙齿染的猩红。
顺着厄神苍白的下颌流淌,将厄神们的衣服也浸湿成为血红。
然后,每一个厄神漆黑的眼珠都僵直地转动着,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他。
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做出同样的姿势。
李晟当时已经恐惧到只能瘫软在地上了。
浑身战栗,发不出一丝声音。
在他的视线中,厄神们的四肢也在不自然地弯曲着,发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音。
直至吐出了最后一口鲜血,才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摔落在地。
接下来,李晟看到了更加恐怖的场景。
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厄神们纷纷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眼前的一切后突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就好像恢复了人类意识一样。
不过这短暂的清醒并未持续太久。
四周柔软蠕动的血肉墙壁上,那些原本安静待着的血肉们突然动了。
随着黏腻可怖的血肉蠕动声响起,一块块活物般的血肉将这些尖叫着的人类包裹了起来。
人们被包裹在一层血肉薄膜之中。
李晟的视力很好,能清晰看到在那薄膜之下是一具具完整的人类身体。
惨白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之前黑红色的血液。
在发现了李晟的靠近之后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
每一颗眼珠里都有着对死亡浓浓的恐惧。
他们还活着。
而走廊内的血肉们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就重新变得安静起来。
恢复成原本猩红无害的模样。
李晟却已经不敢再靠近了。
只想要离这些可怕的血肉越远越好。
末日已经来了,在这座遍布血肉的城市里,只有小心谨慎才能活下去。
根据前世记忆里的末日经验,他知道自己幸免于难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刚才没有发出声音。
走廊里的血肉们都没有眼睛,应该是通过声音来判断猎物位置的。
而刚才那些人类的惨叫声吸引了它们。
如果厄神还在,这些血肉们肯定是不敢如此嚣张的。
但是厄神就是突然不见了。
放弃了这些人类身体,消失了。
李晟不知道为什么厄神会突然消失,让他连祈求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只能顺着记忆里的路线走向顶楼的宴会厅。
因为他觉得厄神的变化一定跟屠夫有关。
宴会厅内或许会有线索。
现在果然发现,屠夫不见了。
只剩下了他的情人。
“对,一定是因为你没有死,所以末日才会来的……”
李晟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他想起了厄神最初给他下达的指令,那个杀掉屠夫和情人的命令。
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想。
但看着这个容貌出众的青年,李晟还是有些怜悯的
便向他阐明这一切的利害关系。
“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屠夫需要死掉,你也需要死掉……”
李晟说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握紧,靠近了屠夫的情人。
这个美丽的情人并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李晟觉得他一定是被吓坏了。
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
即使爱上了屠夫,其实也不算是特别罪大恶极的事情。
罪不至死。
“怪就怪你爱上了屠夫,为什么要爱上那个怪物呢?”
如果不爱上屠夫,他就不会被厄神放上死亡名单了。
李晟虽然是个精神病人,但他其实也是个自诩正直的人。
他一般是不会随意杀人的,但是这是厄神的命令。
他根本无法违抗。
哪怕这个情人让他有些不自知的心动。
宴会厅内,
走到门口处的屠夫漆黑瞳仁变得愈发阴沉起来。
他身旁紧随其后的厄神却对这句话稍微赞同。
决定一会儿分尸这个人类的时候少分一块。
确实不该爱上屠夫这个怪物的,应该只爱上祂才对。
不过下一秒,厄神就没有功夫去幸灾乐祸了。
“是厄神要我这么做的,你知道厄神吧。”
“厄神是最伟大的神明,祂爱着人类,爱着我们,但是末日就要来了……”
“为了全人类,为了厄神,你就去死吧!”
“!!!”
厄神身体上的每一颗眼珠子都瞪得极大。
触手都炸了起来,瞬间就扑向了那个不停胡言乱语的人类。
想要趁着酒疏还没生气赶紧解决掉这个麻烦。
而李晟尚未察觉到危险。
他对准酒疏举起了匕首,却在下一秒被狠狠折断了骨头。
一只苍白的手掌在触手到达之前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将每一寸骨头都捏的粉碎。
咔擦——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痛得满头大汗。
发出压抑的惨叫声,生怕引起了走廊内血肉的注意。
但在抬起眼,看到了那只手掌的主人时,他还是不禁冷汗直冒。
屠夫!
是屠夫!
戮怨蒙着绷带的面孔与记忆中屠夫的脸相重叠。
除了眼眶位置没有流淌血液,依然有一双眼睛以外,无论是身形还是气息都一般无二。
冷漠暴虐到了极点。
屠夫没有死?还是已经复活了?
李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末日的氛围中,前世记忆中从未消失过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的发颤。
记忆里的屠夫总是沉默寡言的。
身形高大强壮,即使缠绕着绷带也能感受到那富有力量感的肌肉,每次举起屠刀都会留下大片血迹。
那些他拼死也抵抗不了的血肉怪物在屠夫刀下根本活不过两秒钟。
他记得前世自己是死在血肉之都里的,死在那些无处不在的血肉之下,甚至都没死在屠夫手下。
但屠夫仍是他最害怕的怪物。
因为在那座厄神用来驱逐屠夫的城市里,到处都是屠夫的身影。
无论他和女友丽琪走到哪里,屠夫都如影随形,毫不留情地挥砍着砍刀。
屠夫迈着机械生锈般滞涩的步伐,沉重拖动砍刀的声音是李晟最为恐惧的噩梦。
他本以为这一世末日不会到来,屠夫也不会变得那么恐怖了。
现在却发现,屠夫一直这么恐怖。
比之前教堂里遇到的他还要恐怖。
恐怖到让人根本兴不起反抗的心思。
恐怕也只有厄神才能将这个怪物彻底杀死了。
但厄神为什么还不来拯救他,拯救这个世界,将屠夫驱逐出去。
李晟露出绝望的目光。
而就在下一刻,他又看到了曙光。
是厄神的呢喃声。
窸窸窣窣——
虽然由于过于激烈的语调而导致他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他依然感动到热泪盈眶。
“神,厄神大人,您来救我了!”
厄神终于看到了他的虔诚,要在屠夫的刀下拯救他了。
这对李晟来说就是莫大的赏赐了。
不过很可惜,厄神并不是来拯救他的。
而是要杀了这个诋毁自己的人类。
“咯咯——厄神、厄神大人?”
无数根坚韧柔软的触手化为布满倒刺的囚笼,将李晟活生生扎成了刺猬。
死不了,但鲜血汩汩流淌着。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骨骼都被勒紧,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恐惧而茫然地看向了触手的方向。
看到了一个庞大扭曲的身影。
有些像是在世界尽头看到的神明的身影,却比厄神要缩小不少。
狰狞的血肉,遍布的触手,睁开的无数双眼珠,无机质冰冷的目光,还有那些诡异翕合着的嘴唇。
全都是厄神最为疯狂的模样的缩小版。
李晟认出了厄神。
可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厄神要这么对自己。
“快、快杀了他们呀,厄神大人!”
被扎成刺猬的李晟卑微而虔诚地乞求着神明。
提醒祂快点杀掉屠夫和他的情人。
这不正是厄神之前所要求的吗?
李晟话还没说完,就被触手勒得更紧了。
然后,就像之前那些被墙壁血肉吞噬的人类一样,被活生生吞入了墙壁之内。
再也没办法说出一句话来。
“不!不!”
李晟恐慌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却于事无补。
终于体会到了那些人的感觉。
明明还活着,却只能窒息一般的活在墙壁里,透过肉色的薄膜看着外界。
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血色光芒。
而在这血色的世界里,他看到厄神终于靠近了屠夫和他的情人。
是要杀掉他们了吗?
李晟用仅存的理智看着。
厄神伸出了触手,那活生生剐掉了他身上一层皮肉的触手靠近了那个美丽的情人。
是要用同样痛苦的方式解决掉情人吗?
李晟如此想着,心中稍微有了些安慰。
被厄神如此对待的人不只有自己一个,这足以让他痛苦煎熬的灵魂好受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触手贴到了情人的手腕上。
没有鲜血,没有恶意。
看上去竟还显出几分讨好。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李晟痛苦地呼吸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
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吗?
那可是神明,一位疯掉了的神明。
疯到连他这个狂信徒都可以伤害的程度,怎么会对那个屠夫情人如此温柔!
李晟不愿相信,他坚信这是错觉,不想再看下去了。
但他的眼珠闭合不上,只能继续看着走廊上的一切。
本该争斗的你死我活的屠夫和厄神相安无事。
那个柔弱美丽的情人面对厄神可怖的面孔也表情平静,弯起的眉眼带着笑意。
诡异到了极点。
李晟瞬间就濒临崩溃,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不对,这个世界根本不对!
跟他记忆里的根本不一样,厄神也根本不是想要杀死那个情人。
李晟想起了之前女友丽琪在电视上说的那句话。
厄神是在嫉妒屠夫有自己的情人。
他过去只当丽琪在说傻话,因为厄神是摒弃爱憎的。
即使爱,也是爱着全人类,而不是单独的一个人。
现在却发现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厄神爱上了人类,爱上了屠夫的情人。
这是最不可能,却又真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发生在他敬爱的神明身上。
啪叽——
厄神圈在酒疏手腕上的触手上渗出血水。
似乎已经急得流眼泪了。
“没有,我没有要杀你!”
“我爱你!酒疏。”
厄神急切地解释着。
祂虽然过去发疯的时候确实想过要杀掉全人类,但是现在祂已经改邪归正了,根本不会再杀人了。
这一切全都要怪那个人类!哪壶不开提哪壶!
厄神恨不得把李晟碎尸万段,但是碍于酒疏还在眼前,并且酒疏曾经再三重复不能随便杀人。
所以祂才没有把李晟直接分尸,而是将他放到墙壁里体会窒息的痛苦。
他会比其他人类更加痛苦,不断窒息,又恢复如初。
只有这样的痛苦才能稍微弥补祂被人类污蔑造成的损失。
“……”
酒疏敛眉看着自己手腕上湿哒哒的触手,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厄神不可能要杀他。
男主李晟多半是精神崩溃疯掉了才会做事如此疯癫。
但是,现在这种时候让厄神稍微安分一些,他们也能快点走到本体的所在。
更快完成惩戒对象的灵魂融合。
这样想着,酒疏漂亮的桃花眼扫了厄神一眼,温声道:“是吗?我倒是记起来,之前在教堂里好像受过一次伤……”
“!!!”
厄神立刻心虚又愧疚地缓缓收回了触手。
祂不是故意的。
祂只是当时沉沦在疯狂中,脑子不太管用,没有留意到那根钢琴弦。
然而厄神也知道,无论怎么辩解,祂依然伤害到了酒疏。
看着酒疏侧脸上那道已经恢复,但依稀还可以看到痕迹的伤痕,厄神臃肿的身体瑟缩了起来。
再没了之前的嚣张劲儿。
每一颗眼珠中都有血水在打转。
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
“好了,其实现在已经没事了。”
酒疏叹了口气,倒也没想要算旧账。
他握住厄神渗水的触手,眉眼柔软:“只要快点去你的本体那里就好了,就当做弥补吧。”
“好。”
厄神稍微打起了精神,但仍有些消沉。
酒疏只好继续安慰了起来。
一旁的戮怨垂眸,看着酒疏安慰厄神的样子,手指颤了颤,眼神黯淡。
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指。
戮怨顿了下,随即反握住了酒疏的手掌。
眷恋且不舍。
“我们走吧。”
酒疏与戮怨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被厄神的触手圈着。
倒也不觉得麻烦,就这样往外走去。
走廊上,原本还凶神恶煞的血肉们变得安分极了。
怕酒疏绊倒,便将自己揉成一团,铺成地毯。
只为了让酒疏走的更舒服一些。
墙壁内的李晟看着这一幕,眼神呆滞而又茫然。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救,屠夫和厄神居然会如此和谐地走在一起。
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不再执着于杀掉屠夫的厄神究竟有没有恢复正常?
李晟不得而知。
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更是因为他意识到这栋大楼的血肉都被厄神掌控着。
那就意味着或许在前世,那些杀死了他的血肉们,那些笼罩世界的血肉们,那些带给世界深重苦难的血肉们,全都是可以被控制的。
根本不像是记忆中厄神所说的那样,全世界的末日是因为祂疯狂后的气息导致的,祂控制不了那些血肉们,无法拯救世界。
厄神只是放纵着血肉们肆虐。m.xiumb.com
祂冷眼旁观着全人类的灾难,无动于衷。
祂真的爱着人类吗?
或者说,这一次爱上了一个人类的厄神会选择继续袖手旁观吗?
李晟呆呆的,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他只看到屠夫与情人走在走廊里。
厄神也情绪低落地依偎在情人身旁,被情人安抚着。
但在情人看不到的地方,墙壁上和天花板上的触手不时会出现在屠夫身侧,试图将他绊倒出丑,最终却都只是被屠夫漠然地撕成碎片。
就这样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
此时的H市内,
丽琪正与一个年轻记者走在一起。
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路边那些徘徊着的可怖血肉们。
“你说你是从厄神手中把我给救出来的?”
年轻记者一脸迷茫。
他只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浑浑噩噩的,直到刚才苏醒在了街头,一睁眼就看到遍布血肉的城市。
这堪比恐怖片的场景让他惊骇到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就看到自己身旁那些同样茫然的人们被路边的血肉们捕捉到大片血肉组成的墙壁之中。
成为了人体装饰物。
那恐怖的场面让年轻记者至今心有余悸。
“是的,是厄神。”
“厄神放弃了你们的身体,但是,祂仍然想要将你们的身体当做备用,所以你看,他们全都被填进了墙壁里。”
丽琪有些麻木地解释着。
在这血肉组成的城市里走的太久了,所有感官都麻木了起来。
只有拯救世界的希望还在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也是她救下年轻记者的原因之一。
在这到处猩红色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一个人陪着说说话,她怕自己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而且这血肉之都中到处都是危险,多一个人也好多一个帮手。
“厄神吗……”
年轻记者有些恍惚,随后又有些遗憾:“唉,我倒觉得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挺舒服的,我也是虔诚的厄神信徒来着,其实一直被厄神操控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了。”
年轻记者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他回忆起那段日子,只觉得如泡在温水里一样,只有幸福的情绪,所有人世间的苦难仿佛都远离了他。
“……”丽琪看了年轻记者一眼,皱起了眉。
她没想到普通人会如此抵抗不了厄神的诱惑,果然是神明,即使是贪婪占据了人类的身体,也只会让人类沉醉其中。
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凶险。
“厄神是很可怕的,我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丽琪言尽于此。
疲惫的精神已经让她不想再做过多解释了。
年轻记者看出了丽琪对自己刚才那番话的反感,但也没当回事。
他说的是真的,又不是假话。
要不是这个女人勉强算是救下了自己,他才不会跟她说这么多。
咔擦——年轻记者拿起腰包里的相机,给附近血肉遍布的街道拍了个照。
“好吧,我知道了,如果能出去的话也挺不错的,只要有了这些照片,我就可以名扬世界了!”
“再也不用为了生活奔波了!”
“哦对了,你还说了那什么屠夫的情人是吗?哈哈!如果真的复活了,到时候要是见了面给我指一指,我好拍个照,看看那什么能把怪物迷晕的美貌是什么样的!”
“你……别把这里想的太简单了。”
丽琪怀疑这年轻记者是被厄神占据身体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年轻记者只是笑了下,没说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相信丽琪所谓的重生的说法。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丽琪的幻想罢了。
丽琪只是个精神病人而已,产生幻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这座血肉之都,很可能是厄神真实存在的证明。
厄神可是这个世界上信徒最多的神明,只要把厄神真的存在的消息公布出去,整个世界都会为之轰动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末日不末日的,哪里有这个新闻重要。
至于那个什么屠夫情人,要是真的存在,他到不介意去拍一张照,应该只是个比正常人稍微好看一些的人罢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是一个能迷倒厄神的人,那正好,可以利用那个人研究厄神。
比如把他献给厄神,肯定可以得到神明的眷顾,什么愿望都能被答应。
毕竟如果真的能让厌恶人类情感的厄神心动,那必定是会让厄神神魂颠倒的程度。
而不是像丽琪所说的什么让屠夫和情人永远幸福生活在一起。
呵,丽琪这个自诩厄神信徒的家伙根本就是个异教徒,也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利益最大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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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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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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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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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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