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似乎传来一丝极细微的声音,细微到只有两位当事人才能听见,就像水花冲击而形成的气泡被戳破,无声而又有声。
青松身子微微抖了抖,忍着眼中的酸痛缓缓闭上了眼睛,大约半分钟后,才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只是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心中同样震惊无比。
此人气息浩大无边,犹如煌煌大日,令我不能直视。而且我的“巨灵神法眼”已经运转到极限,居然只看到一层蒙昧混沌之象,再看便是头晕目眩,双目酸痛。
难道他如此年轻,已经到了家师的境界?
青松简直不敢相信。此来汉市本是为救世而来,这还没开始行动,今日在市井之间就遇到了这样一位年轻高手。
果然是天发杀机,移星易宿。
只怕这汉市早已成了一处龙潭虎穴之地了,真不知还会引出哪些真龙啊!
同时他心中也更加忧虑起来,这样的大高手如果再多来几个,若是为友则罢,倘若是为敌的话,那可真比师兄难缠的多了。
王一心神此刻也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这刀斧加身的感觉真是太熟悉了,跟当初磐石破开自己金身时所用的手段可谓是一脉相承,虽然还远远比不上那次来的震撼。
难道是道长的故人?
出于这样的猜测,王一心中便原谅了对方窥探的无礼之举,若是换作旁人,他早就直接以神念反击,把对方打成脑残了。
王一目光淡然,对青松点了点头,既有探询,也有警告。
青松见状,心中一凛,也赶紧点点头,回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接着他一晃眼,又看到了坐在王一身边的阿欢。心脏顿时“砰砰”直跳,差点大叫出声。
龙睛凤颈,日角龙颜!
天呐,怎么会,这可是传说中伏羲圣人的面相!
常人但凡占得一样,都是贵不可言的帝王公卿之相,若是两样皆有,那可真就是圣人无疑了。
难道这个女娃娃还是个圣人不成?不应该啊,这又不是上古时代,怎会有天生圣人的事情发生。
再说不修行,不渡劫,不积功德,天道都不会允许。因为这违背了天道至公的原则,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得天地独钟。
他顿时心痒难耐,职业病又开始发作,转头便忘了王一的警告。
桌下五指一动,拇指与中指相扣,结了一个天地炁环,明知此举可能无功而返,但他偏偏要试试,能否用“铜钱卦”算出阿欢的来历。
心中铜钱落地,青松双眼陡然失焦,变得淡漠而玄奥,就像拥有无边智慧的学者,在俯察整个人间。那目光幽幽,洞射千年,好似穿越宇宙时空,来到上古洪荒,人类起源的祖地。
这边厨师正在和丁磊争论着,一堆人盯着这边看,连领班都跑了过来。
只有阿欢没有受影响,吃着一个四喜丸子,入口顿觉齿颊留香,咸鲜无比,整个人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突然,饭店大厅上不知怎么落下一点细屑,旁人自是看不到,但是阿欢灵觉敏锐,早就注意到了,眼看快要落到自己碗中的丸子上,张口就是一吹。
这一吹可不得了,青松脑海中的景象顿时大变,天地陆沉,火山喷发,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就像一只在汪洋大海中独行的木舟,海面陡然掀起了惊天巨浪,令他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轰!”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幻象中醒来,脸色白地不能再白,身子还不停发抖,额头更是渗出许多细细密密的汗珠。
“鹅鹅鹅鹅……”
这时候蒋桂枝仍旧在笑个不停,还试图给青松分享,结果转头一看,见到他这副样子,顿时吓了一跳。
“老头,你咋啦,不舒服吗?”
青松没回答,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阿欢,见她吃东西吃的美滋滋的样子,哪有一分一毫圣人该有的深不可测,不可名状的样子。
紧接着,阿欢的面相在他眼中开始肉眼可见地发生变化,这并不是形貌上的变化,而是一种玄之又玄属于命格上的变化。
在青松眼中,此时的阿欢依旧是那么地漂亮可爱,但是命格却已经变作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
他心中既惊且叹,这……这难道便是‘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境界?
他松了一口气,暗骂自己愚蠢无知。圣人作为天道的宠儿,本就是无相的,自己居然还妄想窥探对方的命格,想来刚才那天地间的异象,就是对自己无礼的警告。
蒋桂枝不知道青松刚才经历了什么,见到他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女生看,心头顿时火气,不悦地说道:“好你个赵无极,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原来是对人家小姑娘起了色心了啊!”
青松回过神来,听到这话,皱眉应道:“桂枝,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我胡说!”蒋桂枝柳眉一竖,瞪眼骂道:“你敢说你没对人家小姑娘动歪心思?”
饭店众人初时还被丁磊吵架所吸引,这会儿蒋桂枝一闹,又都看向了他们两人。
青松有些面红耳赤,忙拉蒋桂枝的手,低声道:“好了,桂枝,别闹了,我给您道歉总行了吧!”
哪知他不说还好,一说蒋桂枝更起劲,突然就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叫:“好你个没良心的赵无极,你果然是动了坏心了。我早就该想到的,当年你就敢追洋妞,现在连未成年的小姑娘都不准备放过了,你这口味越来越离谱了……哇……”
王一听她哭闹,也是心头不悦,放下饭碗,朝两人走来。
青松见状,连忙伸手一拦,低头哈腰,小声道歉:“先生,我老婆胡言乱语呢,您别生气。”
王一冷哼道:“你俩吵架怎么样都可以,不要带上我妹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青松闻言,连连点头,蒋桂枝一见青松那卑微的模样,知道自己惹了口祸,一时心疼不已,但同时又对王一咄咄逼人的样子有些无名火起,于是大声道:“你干嘛吓唬我家老汉。”www.xiumb.com
王一斜睨了她一眼,心里十分讨厌这个胡搅蛮缠的妇人,便也对着青松道:“俗话说‘娶妻娶贤’,阁下看上去也是光风霁月之辈,不知道如何会娶这样一个粗鄙妇人,希望回家后还是要多多管教。”
青松尴尬无比:“先生,我妻子就是性子急了一点,人还是很善良的。”
蒋桂枝一听王一说她粗鄙,‘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喝道:“小子,你骂谁粗鄙呢!”
“谁应骂谁!”王一也是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蒋桂枝面色一寒,咻然出手,对着王一就是一掌。
“桂枝,不要!”
青松一见她出手,连忙出声喝止,可惜已然来不及,那一掌早就拍在了王一胸口。
王一不闪不避的样子,就像是蒋桂枝出手太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蒋桂枝原本就不想伤害王一,她是化劲宗师,劲力运转早就随心,这一掌劲力只用了半分不到,绝不至于打伤王一,只会让他疼个几天,权当给个教训。
但见王一受了一掌,竟是浑若闲事,脸上甚至还带着戏谑的笑容,不由得又惊又怒,立刻明白对方也是武道中人。
当即不敢小觑,气凝丹田,手掌上便用出了七分力量,仍是两掌推出,这时却是已顾不得会不会打伤对方了。
她心中清楚,武道中人结怨,一旦打出了火气,常常不死不休,自己此刻只能先保护自己,占据上风,日后再求师父出面说和,解决后续,哪怕到时候赔礼道歉都行。
蒋桂枝乃是‘扫帚功’入的化劲,一旦开始用起真功夫,当真如闭门却扫,劲风裹挟,拂之不绝。
她这两掌掌风袭到,隔壁一桌客人胸口立感闷塞,青松见状,苦笑一声,五指一弹,掐出一个山卦,空中顿时好似出现了重重阻隔,隔绝内外,劲气登消。
青松心知两人正自比拼功力,眼见蒋桂枝剑拔弩张,容色可怖,王一却意定神闲,不用说,肯定是占了上风,当即便要开口替蒋桂枝认输。
哪知蒋桂枝身形疾闪,倏地窜前,这一下快得出奇,只听“嘭”的一声响,双掌又一次结结实实的击在王一胸前。
这一次她是全力一击,一击即退,不待王一还手,已退出在两丈以外。
青松阿欢俱是大惊,阿欢跑上来拉着王一的手道:“王一哥,你……你没有受伤吧?”
青松却是怒道:“桂枝,你如何这般没有轻重。”
蒋桂枝却是厉声道:“你中了我‘拥彗清道’的掌力,这一掌我用的是暗柔之劲,此刻你肯定是察觉不出什么异状,但若不管,七日之后便会心衰而死。”
“我知道你是武道高手,肯定也明白这一掌要用到我的独门劲力来解。实话说,我也不想和你生死相搏,你只需答应我,不再追究今日的事情,后面半个月我自然替你解掉这道劲力。”
“不然,你便只要死路一条。我蒋桂枝也不是滥杀之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死了,我也自杀赔你一条命就是了。”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让步很多,王一绝不至于不识抬举。可她哪知道王一的武功已远非其所能及。这时的王一内外兼修,金丹圆满,已臻入神坐照的炼神之境,她的“拥彗清道”虽然狠毒凌厉,却如何伤得了王一?
只不过王一与蒋桂枝无怨无仇,只是口舌之争,对方又似乎与磐石道长有些渊源,看在磐石面子上,因此便任她拍击自己三掌,而不还手,其目的只为让她知难而退,好好道歉,免得伤了和气。
蒋桂枝三十余年来苦练“扫帚功”,这一掌“拥彗清道”,已能同时拍碎三块花岗岩,而且每块花岗岩的碎屑绝不四散飞扬,实是阴狠强劲,兼而有之。
她见王一中了自己双掌,定已内脏震动,气血不调,但仍是笑吟吟的浑若无事,心想:“你小子难道临死还想装个逼?”于是说道:“你到底怎么个章程,真要一心求死,咱俩就同归于尽算了。”
王一抬起头来,眼中精光四溢,朗声说道:“诸家修为,各有所长。你的功夫确实不错,但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要以为自己一定能赢。不然便是自大可笑,而不自知。”
说罢,他轻轻一笑,那笑声不大,但落在蒋桂枝耳朵里反而是雄浑豪壮,直有裂石破云之势,显然功力深湛已达千里传音之境,而又兼传音入秘之能了。
蒋桂枝一听这笑,顿时便知王一丝毫未受损伤,而且这笑声甚至还引地她心神摇动,劲力乱窜。脸色更是时青时白,直至面如死灰,身子摇晃,这时方才知自己绝非对方的对手,两者之间的实力亦是如有天堑。
青松见状,自然知道蒋桂枝败了。他使劲挪动身子,拦在蒋桂枝身前,目露哀求:“先生,一切事情皆是因我而起,要我怎样都可以,还请放过我妻子一命吧!”
蒋桂枝目光一抬,浮现感动,口中反而木木说道:“老头,后面去!是我先出手的,关你什么事。武林中人,一口唾沫一个钉,打输了就要认。只是我若不在了,你可别再逞强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青松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行了!”王一出声打断二人,不耐烦地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把她怎么样,真要动手,你认为她能打的出一掌?我不过是看在磐石前辈的面子上,小惩大诫罢了,真要道歉的话,就把我那一桌单给买了吧!”
“你认识家师?”青松惊道。
“呜呜呜……”
就在这时,店外响起了一阵警铃声,原来是旁观的顾客看到有人动手,悄悄报了警。
王一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牵起阿欢的手,说道:“阿欢,我们走……”
经过丁磊时,又跟他交代一句,让他应付警察,接着两人出了店门,很快便没了踪影。
蒋桂枝和青松二人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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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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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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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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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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