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越并不言语,径直走去,脸色微微发红。猛地扬手,一爪狠狠抓出,空气中都能见一层淡淡轨迹。
这一记“鹰探蛇涧”如鬼如魅,劲力也飘忽不定,分不清虚实。常人要拦,若接住的是实劲还好,倘若打中虚处,这如刀锋般的劲力顷刻间便能透过骨肉,打进肺腑,使人肝胆俱裂而亡。
苏幕遮觉出风声,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料到秦钟越这种状态下,还能打出如此犀利一击。但他自恃有“天魔七变”在身,也是不退反进,一手直向前送。
“哔啵……”空中响起一阵微弱的气泡破裂声音。
电光石光间,苏幕遮窥准实劲,一出手便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又能稳稳拦住,绝不让对方靠近肝门。
秦钟越似乎早料到如此,脸色不变,反手一拿,反勾住苏幕遮手腕,五指猛地一拢。
苏幕遮只觉一股尖锐怪劲顺着手腕涌入,令他肌肉狂跳,穴脉生痛。浑身气血受到刺激也立生反抗,激荡不定。一瞬间,他半边身子都跟着麻软起来。
苏幕遮稍惊一瞬,忙吸一口气,“天魔七变”运到极致,立时反击,驱散体内这股奇劲。
只见他体表皮肤突然绷紧,泛起一抹诡异的潮红,皮下肌肉噗噗乱跳,每跳一下都会生出一阵大力,去和秦钟越指尖对抗。
秦钟越五指本已抓破对方皮肉,刚要再进一步时,忽觉指尖剧痛,仿佛点中一团铅块,坚硬不说,肌肤之下生出的这股力道,更是差点将他指骨折断。
其实常人练功,有两条路径。一是修炼外家功夫,追求至大至强,往高处练,练到皮肉筋骨铁板一块,才算大成。
而另一种就是修炼内家法门,返身坐照,将五脏六腑练到强大无比,再学打法自然厚积薄发,事半功倍。
可无论外家、内家,练到最后,其实都是殊途同归。一直到刚柔相济,内外圆通,便是人们常说的化劲。
到了这时,才算将劲力练到通幽入微,直至无微不至之境。劲力散在肌肉纤维和毛孔之内,哪怕不懂拳脚,浑身上下、一举一动皆可打人。
苏幕遮是儒门内家气功的高手,劲力运用精微之极,本就是内蕴打人的翘楚,又有“天魔之力”随之流转,几乎将每根肌肉炼成钢索,堪称毫无破绽。这一反击,顿时将秦钟越打了个猝不及防。
秦钟越还要硬拼,可对方发出的潜力越来越大,渐渐不支。他急忙收回五指,攻其不备,反手拂出,狠狠扫向苏幕遮双眼。
苏幕遮脱了钳制,右手一扬,反随着秦钟越的爪势移动,扣向对方手腕。秦钟越手腕急转,五指直直向上,快中带慢,恰如鹰击长空,不扫苏幕遮双眼,反而攻向对方下颔。
苏幕遮脸色一变,他未想有如此变化,劲力用老,回转不及。眼看就要被打中喉咙,身子急忙后仰,同样挥出一拳,逼秦钟越不得不回救。
“嗤嗤嗤……”
一阵气劲破空声响起,苏幕遮躲闪及时,这才逃过一劫。可他喉间脸上,接连被气劲划中,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仿若恶鬼。
苏幕遮怒目圆睁,不想那秦钟越拼着以伤换伤,也不愿意后退。他面上闪过疯狂之色,手下原本只用八成力,顷刻间化为十分,冲着秦钟越手臂狠狠一拳。
这一拳,夹带着苏幕遮的无边怒火,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秦钟越心中惊讶,几乎来不及凝聚劲力反抗,已被对方抢先一步,在右臂上狠狠砸了一拳。
“咔嚓”一声,秦钟越右臂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脆响,顿时弯折成一个诡异角度。苏幕遮犹不解恨,借力跳起,双脚连环飞踢,在秦钟越胸口又踢了三下,一脚重过一脚。
“咚咚咚……”
这几脚飞踢,空中发出连串闷响。秦钟越有“鹰爪铁布衫”在身,又兼金丹八品,内外合一,胸怀正气,咬牙硬抗了几脚。
苏幕遮好似踢中一尊铜柱,脚下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眼角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而秦钟越备受冲击,却是另有一番景象,胸口塌陷,心神动摇,五脏六腑也不安宁,人尚且飞在空中,已经猛喷出一口鲜血。
苏幕遮踢完几脚,回身站立。他双眉扬起,忽地哈哈大笑,笑声刺耳,如癫如狂,在空中久久不歇,随后厉声喝道:“是有道无术,还是有术无道?”说罢,五指张开,抓向秦钟越的脖子。
怪道人眼见于此,再顾不得能否伤人,身子一晃,闪电向前,呼呼挥出两拳,就要去帮秦钟越。
接种者们一看怪道人要突围,又纷纷暴动起来,嚎叫着围了上去。他们虽然失去理智,体质也得到大幅提升。可怪道人轻功了得,起脚如行云流水,一步快过一步,若高山流瀑,流转不绝,岂是他们能够追的上的,眨眼便到了苏幕遮近前。
仓促间,苏幕遮举手格挡。两人双手相接,发出一声炸响。苏幕遮就像握住了一个炮仗,手上炸地皮开肉绽,痛得龇牙咧嘴。
他本以为怪道人会发出第二拳,另一只手已经暗暗做好准备,可等了片刻,怪道人却并未出手,反而见好就收,退走开去。
苏幕遮满手满脸皆是鲜血,但是心中却生出奇怪感觉:“他明明可以乘胜追击,为什么退走了?”心中转念,忍不住朝怪道人望去。
但见对方仪态闲闲,气象万千,一派高人风范,可气势不知为何,略略有所滑落,竟有一些大而无当之感。
苏幕遮眼珠转了两下,心中异样更重,不禁暗暗想道:“这人怕是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吧?”
这一下还真让苏幕遮给猜中,因为三天之前,怪道人身受重伤,短短时日,哪怕“火里种金莲”神功再强,也无法令他恢复伤势。
之前怪道人故意表现地冷漠刻薄,其实也是虚张声势,只是为了令苏幕遮投鼠忌器,不敢对秦钟越下死手罢了。
苏幕遮在这边暗自揣度,殊不知怪道人也瞧见了对方神色,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对方只怕瞧破了我的虚实!”
怪道人眼神中凝重之色一闪而逝,但还是被苏幕遮捕捉到。他脸上露出一丝怪笑,悄悄往后退了两下,大袖一甩,飞出几丝绿影。
怪道人瞳子一闪,立刻便看清飞来之物是几片树叶。毕竟一入金丹,伟力自生,飞叶摘花,举手伤人,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要对付怪道人这等高手,却是远远不够。
哪知怪道人对这几片落叶却表现地甚为忌惮,不仅主动后退,留足余势,更是胸腹连鼓,运足真气,这才出手准备化解苏幕遮发出来的暗器。
“噗噗噗……”
落叶一共七片,看似柔韧有余,刚强不足,经苏幕遮发出后,却比钢刀还要锋利。怪道人劲气灌注双袖,顿时化作两扇铁门,呼呼连挥。
落叶撞到怪道人铁袖,顷刻间便炸成齑粉,反震出极大余力。而怪道人每接一下,便后退一步,直到七步之后,才稍稍站定,只是胸中气血翻腾,两臂麻痹难堪,再也掩饰不住身体上的颓势。
“哈哈……道长,我说怎么强敌在侧,却不与我交锋,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啊!”苏幕遮桀桀怪笑:“现在你底细全露,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一落,苏幕遮飞射而来,双手连舞。怪道人迫于无奈,只能咬牙抢上,与之斗在一处。
两人这一交手,变招堪称神速,空中只余道道残影,恍如蝶舞蜂鸣,分合起止不定。
怪道人到底有伤,而苏幕遮又得了“天魔之力”,此消彼长,虽都是全力出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下风。
怪道人额头浮出冷汗,神意凝在耳目之中,双目不断游移,捕捉苏幕遮动作。忽然耳畔风声传来,余光一瞥,苏幕遮竟摸到了自己身边。
他头皮一炸,浑身筋骨爆鸣,暗劲如针,一息之间从毛孔中汹涌喷出,猝不及防之下,迫退对方二尺,自身这才得隙溜了出去。
怪道人死死盯着苏幕遮,双手拢在袖中,汗珠已经滑落到指尖。他轻轻一动,这才发觉后背全部汗湿,冷汗与虚汗齐冒,刚才那一瞬间,他已在鬼门关门前进出了好几回。
苏幕遮摇头笑道:“道长是出家之人,化外散仙,缘何不辨形势,非要来趟这趟浑水?如今道长和鹰王就要成我手下亡魂,不知心中可曾有半分悔意?”
怪道人哈哈一笑:“老道四大皆空,哪里来的悔意?至于你说是老道是你手下亡魂,未免太看的起自己吧!”
“呵呵……道长一身修为,难道都修到嘴上了吗?”苏幕遮双眉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怒气,继而目光收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凶厉的笑容,带着脸上血污,显得好不骇人。
怪道人饶有深意地看了苏幕遮一眼,蓦地怪笑一声:“我可不是嘴硬……”
苏幕遮一愣,心里咯噔一下,目光一沉:“什么?”话音一落,忽觉脑后劲风袭来,连忙往一侧躲去,随后横身掠出,一掌拍向劲风来处,暗劲势如怒涛,汹涌而去。
“叮叮叮……”
空中蓦地闪过无数寒光,苏幕遮双脚点地,身子旋转如飞,手上乱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走!”
苏幕遮一声怒喝,一掌捅进寒光之中,将来人拍走,只见那人手持一柄长剑,犹如风鸟飞花,悠然滑退,身姿虽不曼妙,但却简练之极。
“是你……!”苏幕遮瞳孔一缩,来人正是清水宁兵卫!
宁兵卫挥动“栀鹊”,左手扔过一团黑影,苏幕遮视线跟随而去,目光微微一变——竟然是陈亮的人头。
“没人比我更懂兵人!”怪道人这时笑道:“这些人虽不入兵人之类,但想驱动他们,背后必有黑手。你真以为鹰王故意激你,是要和你以死相拼吗?不过是拖延你的手段罢了,就是防止你鱼死网破,害死这些无辜百姓。”
“现在你已经驱使不了这些人,我们可以好好打上一场了。”m.χIùmЬ.CǒM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秦钟越缓缓站起,虚弱道:“苏幕遮,老夫演技如何?”
苏幕遮双眼眯起,眸子里涌起怒涛,狞笑道:“那又怎样,就凭你们几个老弱病残,以为能够赢得了我吗?”
“加上我呢?”一道清朗的女声猛地响起,便见山下掠来一人,神采飞扬,身姿矫健,举手投足具有非凡气势。
“你是谁?”苏幕遮见到对方轻功,心里已经沉了半分。
那人下巴微抬,双目凛凛如电,朗声道:“卫家,卫凝霜!”
“原来是你!”苏幕遮笑着与她对视,脚下却在微微用力,浑身紧绷,不知酝酿些什么。
四人分次站定,把守住各路,绝不打算放过苏幕遮,气氛一时凝住。
忽然,众人心头生出一阵异感,仿佛被某个凶兽盯上,背脊纷纷一麻,忍不住朝着龙珠岭望去。只听一声长啸从山头传来,如龙凤轻吟,久久不绝,声音中却又带着浓浓悲意。
天地陡然失色,几人齐齐抬头,只见日月一时同天,漫天银河横贯宇宙而来,无穷星斗散发出凛冽白光,遥遥望去,竟比轮回降临之时的威势还大。
那些接种者突然暴动起来,像见到天敌,纷纷匍匐在地,不住颤抖。
众人身子也是一颤,仿佛被某种奇异力量锁住,动弹不得,直到异象消失,才恢复自由。
几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放下彼此争端,不约而同朝着龙珠岭飞掠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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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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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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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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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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