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花看着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的王一,情不自禁愣了一下,过了好半晌,脸上才露出惊喜的表情。
时间已经到了正月底,从王一除夕之夜不辞而别,一晃都过了快一个月了。
以往过年,王一都有他奶奶陪着,唯独今年就他一个人。马金花不放心,除夕夜就想叫王一去她家过,可没想王一拒绝了。到了初一,马金花还不放心,便叫王传根去喊王一过门来玩,那时才知道王一竟然早就离家而去,打了几通电话,更是无人接听。
本来两口子都挺担心,可转念一想,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出门不愿意给老两口说,必定是有自己的隐私。再说两家虽然沾亲带故,但是关系隔得太远,论亲近还不如做邻居,王一要不愿意,自己真没什么资格管着他。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老两口只心里明白,不愿多说。自此王成华带回那笔赔偿款后,老王家突然就变得全家和睦,兄友弟恭起来。老两口操心一辈子,临老了见到这副场面自然开心,可这样一来,王一就像外人一样了。要他强行融入,只怕心里更别扭,何况往年家里几个孩子都对王一爱搭不理的,恐怕对方心里也有疙瘩。
人有亲疏之别,老两口心疼王一不假,难道还能胜过自己孩子吗?如今好不容易家庭关系好了起来,总不能为了王一一个人,故意压着家里一大家子吧!到最后取舍之下,也只能委屈王一。
其实这种事本就是人之常情,谈不上对错,王一更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相反,两口子这种不打扰,不强迫的做法,倒还挺对胃口,令他轻松不少。
王一不声不响地离开,两口子心里都以为是故意躲着他们一家,着实愧疚了一阵子。家里几个孩子都察觉出老两口情绪上的反常,只待了两天就各回各家了。
王梨花却最清楚,自家爷奶这是想念王一哥了。她自己连带着也对家里这几个嫌贫爱富的伯伯姑姑热情不起来,更对他爸过河拆桥冷落王一的做法不认同,于是过了初五干脆回学校去了,眼不见为净。
所以今天王一的出现,马金花除了惊喜之外,更多了一种手足无措的情绪,远没了前几次的爽利。倒是王一一如以往,亲切的叫了一声大娘,差点没让马金花当场飙泪。
王一大概也猜到马金花这番异样,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过他并不会为这点小事而计较,毕竟老两口在他最低谷时,给他的关爱是不掺假的,那是切切实实把他当成了自家人,所以这一声大娘,他叫的心甘情愿。
“诶!”
有了王一的主动,马金花连忙应了一声,语气中有些欣慰,更有一丝为了弥补亏欠的讨好。
“这个点儿回来,吃了没?”马金花绕过柜台,盯着王一看,一个月不见,瘦了许多,气质也变了不少。
这孩子咋每回回家都变样子呢?马金花有些不解。
“吃了,路上吃的,这不刚下车,就来看看大娘嘛!”
“算你小子有良心”马金花点了点王一的额头,笑骂道:“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还以为是嫌弃我和你大爷呢!”说着,眼角便控制不住,开始泛光。
王一连忙安慰:“怎么会呢,大娘。这不以前跟您说了吗,我如今在帮国家做事,上次啊……有个任务比较急,来不及交代就走了。”
马金花将信将疑:“那去了这么久,咋电话也没来一个?打你电话也不接?”
“这不要保密嘛,国家的事儿能乱说啊!”王一连忙解释。
“那倒也是!”马金花点了点头:“看来你大爷猜的不错,得亏他劝住我没报警,不然岂不是误了大事?”
“哈哈哈……”王一笑道:“也没那么夸张,只是不方便接电话是真的。再说了,我现在都吃上皇粮了,您和大爷就少操心点吧。好好过日子,现在生活好了,没事去走走玩玩,多好!”
“哪能哦!”马金花啐了一口,又叹道:“你是我和你大爷看着长大的,说句不夸张的,不是亲孙胜似亲孙。你奶奶不在了,我再不看着点儿,受委屈了咋办?走歪路了咋办?只要我和你大爷还干的动,就不会不管你小子,除非你嫌我们老了不中用,那咱们也就不烦你了!”
王一心中感动,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呢,大娘。”
马金花又道:“如今你有出息了,你奶奶泉下有灵,肯定也高兴,我和你大爷确实可以少担心点。就有一个事儿啊,一直搁在心里放不下……”
“什么事儿啊?”王一疑惑,这村子里能有啥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马金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看你,三十的人了,每次回来都一个人,也不知道给大娘带个女朋友。你钱赚再多,有什么意义?大娘照样不开心。”
好家伙!王一直呼好家伙!
自己除夕之夜离开,本以为阴差阳错避开了网上沸沸扬扬的催婚大刀,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一刀虽迟但到,还是劈到自己头上。
饶是王一境界高深,竟也忍不住头皮一麻,心中生起微澜,看着马金花喋喋不休,意犹未尽的样子,直觉得比轮回之主追杀都要恐怖三分。
眼看马金花休息一阵,还要继续再说,王一忽地大叫一声:“啊……大娘,看我给你和大爷带的特产。”说着,掏出了自己从华县买的各种糕点小吃。
马金花语势一顿,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埋怨道:“你呀你,我和你大爷不短吃不短穿,买这些东西浪干啥?浪费钱!有那闲钱,自己好好存着不好吗?”
王一心里感动,嘴里说道:“也不贵,难得出门一趟,这不看见东西不错,买给大爷大娘尝尝嘛。对了,大爷是在家吗?我还没回村里呢。”
“你大爷这段时间和村里周老头他们迷上钓鱼,天天不钓到天黑吃晚饭,那是绝对不回家。你呀……这会儿去水库边上,狮子嘴那边,绝对能找到他!”马金花略有些吐槽地对着王一道。
王一点点头,笑道:“大爷苦了一辈子,难得老了有个爱好,挺好的。那我放好东西就去找大爷去,顺便也钓两条鱼晚上加餐。”说完,不待马金花反应,直接离开店里。
马金花看着王一远去的背影,忽地想起自己刚刚不是在和对方谈女朋友的事吗?
“嘿……臭小子!”马金花瞪了王一一眼,但嘴里还是大声喊道:“晚上来家吃饭啊,大娘今晚做肘子!”
王一没说话,背对着马金花挥了挥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几分钟后。
“谢了,刘叔!”王一从村里一个中年汉子的顺风车上下来,连声称谢。
“谢什么,捎带手的事!”中年汉子摆摆手:“难得回村里,过两天来我家吃饭。”
“哈哈……到时再说吧!”
两人寒暄一阵,中年汉子这才开车离开,王一长呼一口气,掏出钥匙,推开大门。
院子里还挺干净,王一摸了摸门廊,明显是有人精心打扫过。他这才想起,自己家里钥匙,马金花也有一把,想必这卫生就是她打扫的。
打了一盆水,简单收拾一下后,王一又拎着一些香蜡纸烛,去山上给奶奶和爸妈各敬了三炷香,这才动身去水库旁边找王传根。
到了狮子嘴附近,王一很快就望见那熟悉背影,蓦然间心头一动,喉头一顿,低声叫道:“大爷!”
老头身子一震,颤巍巍掉头望来,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揉了揉眼,还以为眼花。
王一道:“大爷,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小一啊!”
一月不见,王传根头发又白了许多,脸上皱纹层叠,老了几岁不止。乍见王一,初时惊喜,继而却腾起一股怒气,看着王一雄壮的身躯,在他胸口狠狠打了一拳。
王传根早年那也是性烈如火,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明白王一心中的尴尬,但他更气对方音讯全无,惹得所有人陪他提心吊胆,哪能不憋火。
王一知道这是大爷在气他不告而别,也不敢反抗,讪笑着受了这一拳,哪知道护体劲力自动激发,竟把王传根震地手腕生疼,手背更是红了一片。
王传根“哎呦”一声,捂着手痛叫,王一心叫“糟糕”,这怕是劲透骨髓了,若不把劲力从骨头中打散,最多一个月,王传根恐怕就会因为骨髓炎废掉右手。
他连忙上前捏住王传根右手,轻轻揉搓,悄悄以暗劲透入,如针刺石砭,丝丝缕缕,直达病灶,将那股盘踞骨髓之中的劲力通通打散,同时催动王传根本来血气,推宫过血,暗中给对方做了一次全身调理。直把王传根舒服地低声呻吟,短短几秒钟,手上红肿便消失不见。
王传根长呼一口气,冷哼道:“瞧不出你倒学了这么一手本事。”
王一借机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嘿!”王传根被他无赖模样气笑了,抿了抿嘴,却没发一言,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又站远看了一眼:“虽然瘦了点,但是看上去更精神了。”m.xiumb.com
这时旁边几个老头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招呼:“哎呦,这是王一回来了啊!”
这几个老人都是村里看着王一长大的,虽不如王传根亲近,但也都算得上是德高望重,所以王一也不拿大,赶紧上前打起了招呼。
有老头抖抖手里的鱼竿,笑道:“王一,有没有兴趣来两竿?”
王一挠挠头,道:“我不会啊,周爷爷。”
王传根把他揽到身边,说道:“不会没关系,大爷教你。钓鱼嘛,本就是个消遣。谁还不是从无到有,从生到熟,年轻人脑瓜子快,看几下就会了。”
说完,便开始教王一怎么看漂,怎么搓饵,怎么甩杆……还亲身演示一遍,才把鱼竿交到他手里。
王一依样画葫芦,一开始还有些生疏,试了两遍之后,竟也是有模有样了。
只听旁边一个老头道:“以前村里都说王一你小子聪明,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王一啊,要不要跟咱们几个老头子比一比?”
“你们几个老不羞的,钓不过我,就想在小辈身上找场子是吧。”王传根翻了个白眼,就要替王一拒绝。却不想王一这一上手,发觉还挺有趣,一点也不扭捏应道:“好啊,刘爷爷,不过咱们比钓鱼,总得有个赌注吧。”
“这好办!”刘老头下巴一抬:“我刚钓了个角鱼上来,你要是赢了,这东西就归你。”
旁边周老头起哄:“那王一你的赌注是啥?”
王传根见王一难得有兴趣,也不啰嗦,指着自己上午钓上来的那条三斤重的桂鱼道:“赌注我替小一出了,肯定不让你吃亏。”
刘老头看王传根果然拿这条桂鱼做赌注,眼睛一眯,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大声说道:“好!”
王传根一瞧他这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笑骂道:“你个老货还跟年轻时一样,一脑子鬼主意。”
王一看几个老头玩笑,便也说道:“刘爷爷,赌注谈好了,那咱们说比试内容吧,是以条数获胜,还是以斤数获胜?”
刘老头眼珠一转,王一是个新手,钓鱼肯定是比不上自己的。若比斤数,怕就怕对方运气爆棚,瞎猫撞上死耗子来个大货,自己岂不是要输?所以还是条数最稳妥。于是说道:“咱们就钓一个小时,比谁钓的更多,若是都没咬钩,那就顺延看谁先钓到为胜!”
“好!”王一点头,并没有意见。
“小一……”
王一止住王传根话头,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握住鱼竿,收起鱼线和鱼饵,转头便寻了一个僻静之处。
刘老头一看,顿时笑了,别看王一学的有模有样,从他寻的窝就能看出不过懂个皮毛,肯定不会上货,这样就更安心了。
王一选好地址,挂好鱼钩,将饵料备好。随手一甩,鱼钩飞射而出,戳破水面,荡起道道波纹,他对钓鱼确实不精通,纯比技术肯定赢不了,但要赢又不是只有技术一条路。
王传根见他成竹在胸,欲言又止,没有做声。只见王一闭上双眼,天眼张开,水下情况立时洞若观火。随后鱼竿轻动,那鱼线别看细若无物,在他手中竟能如臂使指,好似活物一般,专往小鱼身边靠拢。
道道劲力传导而下,延伸到鱼线末端,劲力凝如实质,有如无形磁铁,过往鱼群身不由己,均被鱼钩粘住。王一连抛三竿,竿竿有货,不一会儿,网兜之内便已经鲜鱼堆满,活蹦乱跳,不过个头都不大,刁子鱼最有。
王传根守在一边,见了这么多鱼,一时惊呆在那里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只一个劲地问自己。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刘老头在他打的窝子里钓上七八条鲤鱼,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可等王传根把网兜拿来,他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刘老头指着那一满兜刁子鱼,惊道:“你别跟我说这些都是你用鱼竿钓起来的?”
“很难吗?”王一反问,刘老头顿时无言。
王一笑笑,这水库本就以刁子鱼最多最出名,既然是以条数获胜,肯定是钓刁子鱼最稳妥,此乃“不可贪胜,不可不胜”。
王传根看着刘老头那副死妈脸,一时间畅怀大笑,拍了拍王一,道一声“好小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对方鱼篓中取走了那只甲鱼。
王一歉然一笑,收起鱼竿,扶着王传根迎着斜阳回家,远远望去,一老一少,竟似一幅绝妙美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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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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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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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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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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