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介之听他质问,默然不语,半晌,他深深呼吸,懒懒说道:“你自然没错,因为你是秦钟越,一人连挑南方武林,三十二场不败,威名赫赫的秦鹰王。你人品贵重,道德高深,江湖上哪个人不敬佩你。可是你既然说懂我,那你何曾想过我的难处?”
宗介之负手而立,眼见秦钟越脸色微变,神色淡淡,说道:“我宗家世代簪缨,与人为善,可是结果呢?我的祖父,我的父亲,全部死于人道洪流,百年底蕴洗劫一空。我原本也想当个习经读史的大儒,但到了最后,我却不得不临危受命,接手宗家,成了满身铜臭的商贾。”
“我日日不安,夜夜难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能勉强维持。不敢说挽狂澜于既倒,也算不负家父临终所托。你文武双全,人才难得,能雪中送炭,前来助我,我自是感激。”接着,他语气一变,咻然生冷:“可是商海沉浮,哪有那么容易,你们江湖人能以刀枪说话,若是实力够强,成事不过举手。但在商海之内,阴谋诡计,却是防不胜防,既怕敌人大势相侵,又怕友人突施冷箭。宗家的兴衰系于我一身,我没点特殊手段,如何担起这百年家业。”
“世人只知我荣华满身,却不知我背后的心酸。就像你事事要我行正道,念在你我之间的友情。凡公中有所求,民间有所请,我无有不应。可是结果呢?我的孩子出了事,我只是求上面把药给我一点,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他们居然都不答应!”
秦钟越一愣,说道:“你是说康少爷?”
宗介之抬起头来,眼泛泪光,决然道:“小康天资聪颖,为人清正耿介,那是我最优秀的孩子啊!说他孤傲不合群或许没错,但要说他故意得罪人,打死我也不信。那个女人如果不是看在芝婷的份上,我早就将她千刀万剐了。如今凶手虽然已经被我秘密沉河,但是他的家族却活得好好,上面还专门派人警告我不要寻仇,呵呵,秦钟越,小康是你从小抱着长大的,我问你,他的仇,我该不该报?”
秦钟越心中一凛,猛然回想起一段往事,当年康少爷不顾宗介之的阻拦,破门而出,与宗芝婷的母亲结了婚。结果生下宗芝婷仅一个月,就发生车祸被撞死在了月华大桥。后来圈子里有人隐隐约约说是因为康少爷得罪了京城林家的小少爷,对方请凶手干的这件事。
当时宗介之知道这件事后,还是云淡风轻,一笑而过。结果过了两个月,林家的小少爷就失踪了。林家当时勃然大怒,他们可是开国元勋的后代,华夏都能排进前十的存在。
这一发怒,事情就开始变得不简单,上面不仅严厉斥责了宗介之,而且光查宗家的税就查了三年,这也导致宗家没有搭上移动互联网的风口,势力不得出蜀。后来还是换届,林家的死对头上台,加上没有确凿证据,这才金口一开,放过宗家,整件事才不了了之。
“那件事果真是你的做的?”秦钟越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你知不知道林家的政治力量有多可怕?他们一旦找到了证据,十个宗家都得陪葬,你真是疯了!”
“哈哈哈……”宗介之浑不在意,开始狂笑:“对,我疯了!从我祖父,父亲死的那天开始,我就疯了!外人看我威福日重,风光无两,但在那些人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介商贾之徒,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他们开心了,赏我一根肉骨头,不开心了随时可以踢我几脚。我的孩子要死了,他们不愿意管。我要报仇,他们却全都在拦。就凭他们的孩子比我的更金贵吗?呵呵,他们不是把我当成狗吗?那我就当一条咬人的狗,赌上全部也要把他们咬掉一块肉下来。”
秦钟越看他疯狂的神态,不禁脸露疼惜,叹道:“所以那些兵人就是你压注的底牌吗?”
“没错!”宗介之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大手一挥,说道:“他们不敢做的实验,我敢做,不敢杀的人,我敢杀。技不如人的时候,人就要狠,只有狠,才有资格活下来。”
秦钟越浑浊的眼眶中忽现泪光,说道:“你这样做,和林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些因为实验死去的平民百姓,他们又有什么过错呢?因为你一己之私,现在又把汉市拖入泥潭之中,将来一旦清算,你在劫难逃,康少爷已经死了,你做这么多事,值得吗?”
“哈哈哈……”宗介之大笑:“秦钟越,你这话说的太晚了,我已经退无可退。再跟你说一件事,淑琴当年被杀,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我没有阻止罢了。”
秦钟越脸色一白,如遭雷击,木讷开口:“为……为什么?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哼……”宗介之一声冷哼:“当时我四面环敌,不如此,你又如何会甘心为我所用?”
秦钟越眼珠爬满血丝,恨声道:“淑琴就算不死,你若有难,难道我会袖手旁观吗?”
“你当日一门心思只想着练武,淑琴的性子软,靠他把你绑住根本不现实。她死了,你心怀愧疚,自然会全心全意为我做事,这便是用人之道。”
秦钟越喘着粗气,咬牙切齿说道:“宗介之,你是一个畜牲!”
宗介之冷笑一声:“随你如何说,这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我没担上弑妹之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王一听得眉头紧皱,实在听不下去,摇摇头,出声道:“宗先生,常言道:小家齐者,方可齐大家。你为了算计,为了所谓家族,把自己亲人的性命都可以随意出卖,不慈不悌,安知今日亲子丧命,孙辈不贤的下场,不是当日所种之因的报应呢?”
宗介之眼神一眯,射出冷光:“你说的轻巧,若是回到那一日,你我易地而处,只怕做的比我更绝!”
王一淡淡一笑,摇头说道:“宗先生,那你可就小看我了,我王一虽然修行日短,但也明白一些道理,正所谓君子满腹天理,故以顺理为乐,小人满腹人欲,故以得欲为乐,欲无时可足,故乐不胜忧,理无时不存,故随在皆乐,至乐顺理,纵欲之乐,忧患随焉。”
“你能为了利益,坐视亲妹被害,孝悌之心全无,早已为欲所趁。如今又为了一己之私,戕害无辜,遍造杀孽,仁德之心俱失,如此不仁不悌,岂非背理而行,忧患随焉?”
宗介之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觉得我虎落平阳了,所以才来对我说教?”
“哈哈哈……”王一笑道:“我还没有那个闲工夫,只不过是可怜鹰王几十年苦心被辜负,心中不忍罢了。”
宗介之没理他的话茬,冷哼一声道:“你也不赖,我倒是没料你身兼公职,居然也敢硬从警察局闯出来,显然你这人嘴巴说的好听,其实也没什么敬畏之心。只怕进局子,也是你有意为之吧!”
王一淡淡一笑:“不如此,又如何能够把宗先生引出来呢?”
宗介之目光一凝,冷冷说道:“我更没想到,你会把秦钟越也叫来。呵……你何时猜到的?”
王一抬头凝望,抱臂扬声:“那就要从当日蒋桂枝被追杀说起了,我曾经在蜀都遇到过几个相同的杀手。这一次居然再遇到,便心中起疑。后来我要国安的同志查了查他们的底细,没想到他们背景颇深,专司刺杀富商政要,一般人根本没机会接触的到。于是我便托鹰王去查郑思益,结果发现看守所里的根本就是个冒牌货,那么当初经手这件事的人,宗先生你自然就有问题了。”
“就因为这?”宗介之讶然。
王一深深望他,点了点头:“倒是侥幸猜对了。”
“呵呵!”宗介之苦笑一声,拊掌说道:“以小见大,着实不凡。如今想来,我今日若败,必定败在两处,一是低估了你的武功,二是小看了你的才智。可惜啊可惜!”他一声长叹:“如此才智卓绝的人物却不能为我所用。”
说着,他语气逐渐变冷,用阴寒而充满威胁的眼睛凝视王一,道:“但你若以为如此我便会束手就擒,那就有些痴心妄想了,今日这一局,你敢算计我,殊不知我也在算计你!”
只见宗介之伸手入怀,将两枚铁胆取出,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如波荡漾,久久不绝。
王一和秦钟越皱眉相望,一时竟没弄清对面在搞什么名堂。
突然,地面开始轻轻震动,竟似有万马奔腾之声传来,到后来动静越来越大,王一心神一跳,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暗叫不好,连忙跳到秦钟越身边,将他一把拎走。
“咔嚓!”
只见刚才秦钟越站立的地板之上,竟然多了三道深深的抓痕。他心中一凛,面露骇然。再一转头,发现已经被十几个兵人包围,这几个兵人正是王一带走的那几个。
王一眼神一冷,沉声道:“宗先生既然有找到兵人的办法,何苦还要折磨婆婆呢?”
宗介之嘿嘿冷笑,森然道:“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不得她假清高。既然出口大义,我就偏要看看她的骨有多硬。”说着,他又将手中铁胆一碰,兵人愈发狂躁起来,渐渐失去了对王一的敬畏之心,开始在旁边潜跃试探,准备伏击。
王一眉头一皱,只见宗庆之脸露狂笑,继续碰击,但听“磕磕磕磕”几声,兵人们开始捧头嘶嚎,眼露凶光,时而又低声呜咽起来。
秦钟越看地头皮一麻,侧身避开。但是王一却清楚地看见,随着对方不断磕击铁胆,兵人周身的冤魂孽火,越炽越高,好似要把他们的生命都给燃尽。本来这些兵人就有血脉崩坏之虞,经此一遭,只怕越发命不久矣了。
王一心中一叹,那宗介之手中之物不知为何物铸造,竟能用音波控制兵人。这些人生前被炼成怪物,如今亦不得安息,真是可悲。想到此处,他不禁对宗介之越发痛恨起来。
挪了挪步,王一对秦钟越小声说道:“我要去制住宗介之,你在这边保护好婆婆。”哪知秦钟越将他一拦,开口说道:“小友,还是我去吧!”
王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听秦钟越语气萧索:“我和他之间,由他而始,自该由我而终,也算有个交代。”他低低苦笑:“说来也不怕小友笑话,我实在没有什么信息对付这些兵人,唯恐有失,还是小友来保护书婷妹子吧!”
王一沉默一瞬,点点头道:“如此,有劳鹰王了。”
秦钟越摆摆手,径直走到宗介之身前,对方挑了挑眉,冷笑道:“怎么,你要亲自来抓我吗?你我之间,到底逃不过兵戎相见的结局啊!”话音刚落,那老喇嘛也翻身跃起,拦在宗庆之身前。
王一见状,一掌拍飞一个兵人,高声提醒道:“鹰王小心,此人灵台生光,骨肉丰满,乃是肉身成佛之境,虽然被我打伤,但你化劲巅峰,要对付他也是不易,须小心谨慎啊!”
秦钟越闻言,凛然不惧,语开金石,豪气干云道:“老夫当年能以暗劲打化劲,如今以化劲打金丹,又有何惧。我所恃者,非是神功绝学,乃为胸中浩然正气也。”他五指一勾,化为鹰形,不退反进。每走一步,气势便强一分,和他当日与王一决斗之时,一无二致,可谓锋芒毕露到了极点,就算老喇嘛都有些稍露下风。
王一心头微定,鹰王到底是鹰王,有这样的心气,胜负又增一分了。
只见秦钟越目光炯炯望向宗介之,好似要照破人胆,神色初时还有疑虑,眉间露出痛苦之色,但只一瞬间,那些悲戚尽去,他长吸一口气,五指一勾,将左手衣袖扯下,声震清越,响彻云霄般喝道:“宗介之,你我往日不论,如今我与你割袍断义,恩怨两清。其后我要细数你四宗罪状,你且听好了。”
宗介之脸若寒霜,冷冷说道:“洗耳恭听!”
“纵凶杀亲,是为不悌,此其一也。虚言欺友,是为不义,此其二也!”他手指比划,每说一句,意志便坚定一分:“杀生害命,是为不仁,此其三也。蹂躏虐下,是为不慈,此其四也!”
秦钟越此时已离宗介之不足三米,此刻心头沉疴尽去,目光雄雄,正气凛然:“不悌,不义,不仁,不慈!宗介之,这四桩罪过,你认是不认?”
“好!”王一在一旁击节赞叹:“鹰王所言,有理有据有节,有此四罪,宗介之杀之不虚!”
宗介之眼皮下垂,复又抬起,冷眸泛光,呵呵笑道:“困兽尚且能斗,想定我的罪可太早了。我宗介之走到今天,认得只有一个理,那就是‘赢家通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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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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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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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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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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