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穿着绣着金丝百福团子的湖蓝翟衣,一大早,便带着阖府女眷立在大门口翘首等待着外孙女的銮车。
远远的,漫天飞雪中终于见那皇家彩帐缓缓而来,老夫人便被徐嬷嬷扶着,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
镶金缀宝的五彩銮车在镇国公府大门前停驻,内侍在车下放好脚凳子,女官上前拉开车门,扶着九公主青鸾缓缓的下了车。
公主自然不是随意可以抛头露面的,青鸾带着纱笠,由女官扶着缓缓走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一把握住外孙女的手,还未来得及开口,眼泪便是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热乎乎的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青鸾的手背上。
那纱笠后的人儿,亦是抽抽搭搭的跟着哭泣起来。
众人安抚着二人,簇拥着九公主先去了老夫人的安僖堂。
祖孙俩见面自然是要先说上一番体己话的,安顿好九公主和老夫人后,静姝和徐婉宁便命众人退了下去,只留下徐嬷嬷在里面伺候着。
下半晌,本来是安排了为九公主接风的团圆宴,故而李陵也从营中提早归来。李陵与静姝两个早早收拾妥当,谁知安僖堂那边竟通传来说,公主累了,老夫人便命取消了家宴,只与公主两个在安僖堂用了,让李陵与静姝用罢了饭再过去。
李陵瞥着静姝的脸色问道:「你见到九公主了?」
以往每次提到青鸾,二人总会闹不愉快,现下李陵知道了妻子的心思,便再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表妹,只是眼下人已经住到了家里来,想躲也是躲不开了。
静姝摇摇头,淡淡道:「她来了便与祖母在一起,我们并未得见。」
李陵见妻子神色淡淡,心里便有些不踏实起来,他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心里是不是不喜欢她来?」
她自然是不喜欢一个心里揣着她男人的女子住到家里来,只是这里不光是她与李陵的家,她要来外祖母家小住,她又有什么资格拦着。再说,人家贵为公主,她纵然是想拦,也是拦不成的。
静姝心里不痛快,当着李陵的面也不想掩饰,她坦诚道:「我确实不喜欢她来。」
原本以为李陵定会劝她大度些,毕竟那是他表妹,她多么多么可怜无依,镇国公府是她唯一的依仗之类。
谁知,李陵却开口道:「她住几日就走了,你若不喜她,这阵子别去祖母那里了。」
听李陵这样说,静姝心中倒是十分服帖,她笑着道:「倒也不至于如此,我是主,她是客,哪有客人来了,主人反倒躲起来的道理。」
说罢,她便唤来紫云认真打扮起来。
她前几日不是还命女官来端详自己吗?今日她便要光彩照人的让她好好见识下才是。
静姝打扮妥当后,与李陵两个用罢了晚饭,俩人便出了清风苑,朝着安僖堂而去。
刚到门口,便有通传婆子迎了上来,笑着向二人问安道:「大爷和大夫人也刚进去,老夫人正在里面念叨着世子和夫人呢。」
二人进了堂屋,果见李显和徐婉宁带着衡哥庄姐已经在了,老夫人坐在上首,正与他们热乎乎的说着话,在老夫人身侧,坐着个穿着宫裙,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便是九公主青鸾了。
见李陵进来,青鸾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她水汪汪的眸子迫不及待似的直直投向了李陵。
那日阅兵场上毕竟距离较远,现下近距离看李陵,更加英气逼人。
青鸾脸颊微红。
她转而又投向了他身侧之人。
在看到静姝的那刻,她竟是呆住了。
「快来见见你们的皇表妹,姝儿才进门,你们还没见过面呢。」老夫人高兴的招呼着道。
静姝上前,面上挂着笑意:「皇表妹安好啊。」
婉转如莺啼的声音传入青鸾的耳朵,才将她唤过神儿来,她慌忙回道:「见过表嫂。」
李陵椅子上坐下,寒暄似的说道:「几年不见,皇表妹又长高了不少。」
闻言,青鸾又朝着李陵看去,她娇羞道:「表哥这话怎么老气横秋的,我就要及笄,已经是大人了,表哥怎的还拿哄小孩的话来说我。」
老夫人将青鸾拉在身侧坐下,笑着道:「一晃青鸾已是有四年没来府上了,感情你们兄妹也好多年不曾见面了,你表哥自然还拿你当孩子看。」
青鸾扭着手中的金丝帕子,掀眸瞥了李陵一眼,对着老夫人娇滴滴道:「三年前姑母生辰,将我们未嫁的几位公主请去公主府玩耍,我也见过表哥的。」
说罢,她又情不自禁的瞥向了李陵。
李陵却是端起茶盏,自顾喝起了茶,并未搭话。
青鸾忸怩着看李陵,接着道:「姑母的公主府里有一株大梨树,那日,表哥还亲自为我摘梨子吃呢。」
见李陵并未搭话,青鸾笑语晏晏的看着他,又看看坐在他身侧的静姝,追问道:「表哥,你还记得吗?」
李陵掀眸看了青鸾一眼,复又侧过头去看身侧的妻子,正巧静姝也看向她。
静姝神色淡淡,开口对着正傻傻看着她的李陵道:「皇表妹问你话呢。」
李陵冲着静姝笑笑,摸了摸鼻子,支吾着道:「这都是何时的事,我早不记得了。」
静姝看向青鸾,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说道:「你表哥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记性不好,过了这么些年的事,难得表妹还记得,他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静姝三言两语,终于让追问不停的青鸾悻悻的闭上了嘴,听了静姝含沙射影的话,她的脸色惨白起来,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暗淡下去,闷闷的坐在老夫人身侧,再不做声。
众人正在说话闲谈,庄姐蹒跚着走到静姝跟前,张着小手道:「婶娘抱抱,婶娘抱抱。」
静姝附身将庄姐抱在腿上逗弄她玩儿,徐婉宁笑着道:「姐儿就喜欢弟妹,每次见她都要找。」
李陵闻言,侧身摸着庄姐的头,笑着问道:「庄姐儿,为何喜欢婶母啊?」m.χIùmЬ.CǒM
庄姐已两岁,话已经能说全乎了,她看着静姝咧嘴笑着,奶声奶气道:「因为婶母漂亮,婶母最漂亮了。」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天真无邪的话,将大人们都逗笑了。李陵看着身侧的妻子,眼里噙着温和的笑,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低声对静姝道:「侄女夸你呢。」
静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垂眸又逗弄起怀中的孩子来。
一旁玩耍的坤哥儿却跑到了李陵身侧,仰着小脸看着他道:「二叔,你能教我带兵打仗吗?」
李陵摸了摸侄子的头,回道:「你还小,等坤哥儿长大了,二叔再教你。」
坤哥儿虎头虎脑的回道:「我已经长大了,过了这个年我都四岁了。」
李陵抱起侄子,起身掂了掂,笑着逗他道:「可不是嘛,过了年,坤哥儿果然重了不少,真是长大了。」
坤哥儿咯咯的笑着道:「那二叔快教我带兵打仗罢」
徐婉宁着看着李陵和静姝,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这么稀罕孩子,也抓紧生一个罢。」
徐婉宁话音刚落,只听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老夫人身侧的青鸾轻「呦」了声。
声音虽轻,但因她与老夫人坐在上首,在场的人却都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不由
得齐齐的朝她看去。
青鸾赶紧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掩着帕子支吾着道:「这茶,这茶有些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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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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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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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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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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