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下了七八日,直到伊眉出嫁这日,依旧没有放晴的意思。
伊眉坐在喜轿里,掀开帘子透过盖头的缝隙看了眼簇拥着自己的迎亲喜队。
那些喜婆,吹手,就连骑在马上的王瀚,都是穿着蓑衣走在雨中。
不像是在迎亲,倒像是渔民出海归来。
伊眉无奈的叹了口气,她正要合上车帘子的时候,隐约瞧见前头的雨幕中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没有穿蓑衣,笔挺的立在大雨中,浑身上下早已浇得响透。
真是李平。
只见坐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的王瀚微微一扬手,迎亲队伍停了下来,王瀚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平,语气里带着得意,道:“李二公子,可有空闲到府上喝一杯喜酒?”
面对王瀚的挑衅,一向口齿伶俐的李平没有回击,他依旧那样一动不动的立在雨中。
伊眉见状,她不管不顾的揭下了盖头,掀开轿帘子,冲着立在大雨里的李平喊道:“李平,你莫要再任性胡闹,这么大的雨,快回家去!”
李平这才抬起眼眸,透过茂密如织的雨帘,看向他钟爱的女子。
“你今后要好好的。”
最终,他隔着大雨,遥望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伊眉心里突然一酸,她朝他点了点头,又催道:“快回去罢。”
李平在转过身的刹那,他抬头看向骑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王瀚,对他道:“姓王的,今后,今后你若是敢对眉儿不好,小爷我定亲手宰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但却听得王瀚不由得心里一颤。
说完了话,李平便利落的转身而去,他今日并没有骑马,也没带随行小厮,就那么独自一人,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直到再不看见他身影,伊眉才回过心神,她连忙对跟在轿子后面的小厮道:“这么大的与,快去追上他,送一把伞去。”
小厮领命,带着伞,抬脚撒丫子朝远处跑去。
彩儿忙重新为伊眉盖上红盖头,嘟囔着道:“喜婆说了,这盖头得新郎官才能揭起,等闲是不能轻易掀起来的。”
伊眉理了理喜服:“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倒是忘了这茬。”
虽然天公不作美,但王家的婚事办得倒也隆重热闹。
第二日,小夫妻二人早起,穿戴整齐后,一起去给母亲敬茶。
出了门,王瀚便抬手牵住了伊眉的手,伊眉虽娇羞,但也对丈夫的温柔小意十分满意。
待见了婆母后,伊眉的心却不自觉的沉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王瀚的母亲,与她平常接触的京中权贵人家的贵妇很不一样。
官宦人家的妇人场面上,喜怒从不显露在面上,这是女子闺中便要习得的习惯,可王瀚的母亲见了伊眉,便是表现出了特别的热情,是那种让人特别不自在的热情。
还未待敬茶,王瀚的母亲赵氏便拉住了她的手,上下的端详着,然后开始絮絮个不停。
“哎呀!我这儿媳妇,可真是太好看了,啧啧!书香门第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儿有福气了。”
“你刚来咱们家,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娘说,今后哇,我就将我儿交给你照料了,对了,瀚儿他胃不好,吃不得凉的,他这孩子又粗心没忌讳,往后,你要多提点他才是。”
“瀚儿刚入朝为官,咱们家乃商贾人家,这官场上的好多事都不明白,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眉儿啊,往后,你回娘家,可要躲让蔡大人提点瀚儿才行,夫贵妻荣,瀚儿将来仕途顺利,你这做妻子的脸上才有光不是。”
整个一个上午,赵氏一直在絮絮个不停,伊眉一直端坐在一旁听着,几乎就没怎么插上话。
倒不是赵氏不给她插话的机会,而是伊眉从未见过这样的妇人,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沟通才好。
待从赵氏那里出来,王瀚略带歉意对着伊眉道:“我母亲这人遇上了投心对意的人便是说个没完,怕是惹你厌烦了罢。”
厌烦倒是没有,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伊眉将王瀚这样说,她忙回道:“岂有做儿媳的嫌弃婆母的道理,我没有厌烦,只是初次与你母亲打交道,我有些不得关窍而已。”
王瀚见她通情达理,他心里舒坦不少,遂安慰道:“母亲是个直性子,很好相处的,待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夫妻二人正在便走便说话,远远的,前面迎面过来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见了二人,下意识的就要回身躲避,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了过来。
这一切,皆被伊眉看在了眼里,她诧异的问王瀚道:“那人是谁啊?怎的好像要躲着咱们似的。”
王瀚清了清嗓子,回道:“那就是我曾经与你提及的赵家表妹。”m.χIùmЬ.CǒM
伊眉恍然,信口道:“既然是婆母的亲侄女,便是与你我亲妹无疑了,还躲着咱们作甚。”
王瀚尴尬的笑了笑,道:“表妹素来胆怯,她说许是第一次见你,所以便有些不自在了。”
二人正说着,赵嘉儿已经走了过来,二人停下步子,王瀚上前介绍道:“表妹,这是你表嫂。”
赵嘉儿缓缓上前,朝着伊眉微微一礼,婉声道:“嘉儿见过表嫂。”
起身后又道:“早听闻表嫂貌美,今日一见,果然不是续传。”
虽然只是客气的寒暄之语,但不知为何,伊眉听着她这夸人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礼貌的回了礼,然后问道:“表妹这是要去婆母那里吗?”
赵嘉儿笑着回道:“正是,本来早一点要来给姑母请安的,只是担心影响了表哥和表嫂与姑母一家人说话,这才晚过来一会儿。”
伊眉总觉得他说话透着一种怪味儿。
待见人走远后,伊眉忍不住问王瀚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表妹,好像有什么心事呢?”
王瀚敷衍道:“表妹自幼丧母,一直寄养在我家,她又是个敏感的,总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所以才这样。”
伊眉不疑有他,送了王瀚去上值后,她带着丫鬟自顾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只见院子里已经立着好些个仆妇小厮。
这些都是服侍他们夫妻的下人,是来给新妇请安讨赏的,这是京中习俗。
伊眉对着丫鬟吩咐道;“且让管事的随我进来。”
一会功夫,两个管事婆子进了外间,伊眉命人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赏钱,笑着对管事的道:“劳烦两位嬷嬷将荷包给大伙儿上下去。”
昨日,伊眉的陪嫁李妈妈便已经将王家伺候小两口的下人情况摸了清楚,多少婆子,多少丫头,几个小厮,都是按人头和份例包好的荷包。
妈妈和彩儿将装着荷包的托盘交给了管事婆子,婆子接过来细细的看了看,面上露出异样。
李妈妈疑惑道:“五个嬷嬷,七个丫鬟,四个小厮,可是我包的荷包不对吗?”
婆子连忙凑到李妈妈身边低声道:“老姐姐数得没错,只是公子身边的那个红袖丫头,是老夫人点做姨娘的人,所以这个赏钱,不好与其她丫头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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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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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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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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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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