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管账的一个唤作顺喜,一个叫来旺。
那顺喜是二婶子郭氏一个远房亲戚家某个孙媳妇落魄娘家的外甥侄子,虽说跟镇国公府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但那远房亲戚求到了郭氏,郭氏又掌着大半个家,让顺喜在府中寻个营生也不是难事,又见他读过书会算帐,便命福叔将其安排在了账房里跑腿。
这个顺喜是个会来事的,一有机会便去郭氏跟前巴结讨好,一来二去的便被提拔成了账房,成了下人堆里的人上人,亦是郭氏的心腹。
静姝对几位说道:“府里这几年的帐我这几日理了理,今日招诸位来是想跟几位说道说道。”
福叔恭敬道:“但听夫人吩咐。”
顺喜心里却冷笑,镇国公府这么大,每月的开销流水般的,千头万绪又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捋明白的。看这新主母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纪,看着虽也不是个庸碌之辈,但毕竟年纪小,短短时日又怎能理出头绪。
这么些年他因为管着帐,暗地里没少帮郭氏捞银子。当然,郭氏吃肉,他喝汤,其中好处他也没少得。
但是账上,都被他千方百计的做平了。
莫说是个年轻轻的小丫头,就是精明老练的福叔也查不出什么。
顺喜正在这里暗自思量,只听上面女子问道:“哪个是顺喜?”
顺喜收回心神,忙上前回道:“夫人,小的便是顺喜。”
静姝看着他点点头,冲着他招手道:“你过来一下。”
顺喜上前:“夫人有何差遣。”
静姝将一摞账本递给他,说道:“这些账你回去再好好看看,我看着有几处没记清楚。”
听了静姝的话,顺喜心里一惊:那些假账都被她抹平了,难道还真被这小丫头片子看出来了。
片刻,他脑子一转,又回过了味儿:这小主母定是私下打听了他是郭氏的人,骤然来这么一出,莫不是诳他?
顺喜定了定心神,恭敬回道:“禀夫人,小的管账多年,一向谨慎,这些账小的都是理得清清楚楚,才上交给福总管让夫人过目的。”
静姝不急不缓的说道:“这里面有问题的地方我都圈出来了,你看看便知。”m.χIùmЬ.CǒM
顺喜惶恐的打开账本,果见里面圈圈点点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他头皮子发紧。
他那些自信已经做平了的账目,竟是一项也没逃得过去。
顺喜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她呆看了好半响手中的账本后,才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主母。
她面色平静,淡淡的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倒是让他越发心里发毛。
他帮着郭氏做假账中饱私囊的事看来是瞒不住了。
只是不知这小主母会如何处置他。
按照镇国公府的家法,是要没收了个人财物,赶出府去的。
如果是这般,他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顺喜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哭丧着脸求救似的瞥着一旁的福总管。
郭氏被罚去了家庙,眼看着是指望不上的。看在大家多年共事一场的份上,他希望这小主母若是发落他,福总管好歹帮他求个人情。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逃得静姝的眼睛,但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亦不看他。
厅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顺喜额上腾腾冒着热汗。
顺喜与郭氏中饱私囊的事福总管并不是不知晓,不光是他,就是老夫人心里也明镜似的,只是他与老夫人都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是看在故去的二老爷和大爷李显的面上,求个家和万事兴罢了。
只是,如今是新主母掌家,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这个事......
福总管试探着道:“夫人,账上出了问题,老夫难辞其咎,您看这样吧,老夫再仔细查一遍,如何?”
不料静姝却答道:“不必了。”
福总管一时没明白静姝的意思,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顺喜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静姝看着福总管,又看向顺喜,平静道:“这账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那么三两处不清楚的,回头让顺喜捋顺了就是了。”
福总管眼眸一动便明白了静姝的意思,心里却是暗暗佩服老夫人好眼力:这些个账目不过短短几日便能捋顺清楚,可见这小主母是个能干的。更让他钦佩的是,这小主母年纪轻轻处理事情竟是这般进退有度。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吧,若是换了一般的年轻媳妇,手段凌厉的便是要杀一儆百严惩不贷,震慑住下人;心思圆滑的便是要含糊过去,反正这都是旧账,索性卖个好,来个谁也不得罪。
偏这小主母,却是能不显山不漏水的做到恩威并施,既震慑了人,又不开罪人。
福叔回了个“好”字。
说着,他便回头对着顺喜道:“听清楚夫人的意思没,回去再将有问题的账目好好捋捋。”
顺喜嘴上忙不迭的答应着,心里却是糊里糊涂的。
这小主母直接将账本给了他,福总管虽没见里面到底是怎样圈画的,他方才打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是她口中所说的一两处啊,那可是密密麻麻的,那些个假账无一遗漏。
静姝看向双喜,说道:“听闻你是二婶的亲戚?”
听静姝提起郭氏,顺喜忙不迭的回道:“是的,是的,论起来小的要唤郭夫人太姥姥。”说着,她冲着静姝谄媚一笑:“论辈分,郭夫人既然是小的太姥姥,那么小的还得唤夫人一声舅母呢。”
静姝没有做声,福叔白了一眼他,低声训道;“别乱在这里攀扯。”
他不过是见事有转机,忙不迭的跟静姝献媚套近乎,听了福叔训斥,他也缓过了味儿:论年纪他可是要比这小主母大一轮不止,唤人家小姑娘舅母,确实有些不合适。
话又说回来,年长人家那么多,到底也没诡过她啊,她费尽心机做的那些假账,还不是被她三两眼便识破了嘛。
这些年的饭算是白吃了,竟是输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顺喜心里乱七八糟的合计着,脸上却是堆着笑,点头哈腰的朝着静姝示好。
静姝倒也没因他失言而恼怒,她面色依旧,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她看着顺喜道:“既然是二婶的亲戚,也便是咱们府的亲戚,若论人情自然要比外人更近一层。”
顺喜连连点头,笑着附和道:“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
静姝接着道:“府里不会亏待你的。”顿了顿,她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只要你能用心做事。”
顺喜听静姝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小主母最终还是饶过了她。他也不傻,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是看在郭氏的面子上。
顺喜连忙跪地,恭恭敬敬的回道:“小的都明白了,谢夫人提点,小的今后一定本本分分为夫人效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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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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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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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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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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