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小镇一路往东,进了村之后,还是沿用表哥的“脏话”吆喝。
等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小帅就把大喇叭关上,然后立起广告牌,牌子上写着“状元西瓜”四个字,字的下方还贴着一张金灿灿的“一等奖”奖状。
“吃了你这西瓜,真能拿一等奖?真能考状元?”抬杠的村民自然要问上两句。
“反正我表弟是吃这西瓜长大的,自从他家种了这西瓜,他学习成绩噌噌往上蹿,年年拿奖状,年年得第一。”这种谎话小帅说不出来,但表哥面不改色心不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你这奖状是假的吧,都考第一了,爹妈还舍得让你们出来遛乡?”
表哥突然被问住了,倒是小帅轻声细语说:“我在城头中学念初一,开学念初二。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村里念初中的孩子,认不认识一个叫‘王小帅’的。”
人的名、树的影,摆事实、讲道理。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由不得别人不信。
再说小帅卖的西瓜也不贵,跑到大集上也是买,在家门口也是买,买谁的不是买?何况“状元西瓜”这个名字好听,吃了还能讨个好彩头。
至于那些因为小帅吆喝骂街,怒气冲冲过来算账的老头子,一看人孩子学习好又懂事,而且及时地关掉了大喇叭,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哥俩才转了一上午,就把车里的西瓜销售一空。他们中午回到镇上,又砸下所有收入进瓜,按照这个销售套路,没到傍晚便整车清空。
表哥以为是自己走了大运,但多年后他才明白,小帅这一套卖瓜的组合拳,其实是一个十分经典的销售策略。wWW.ΧìǔΜЬ.CǒΜ
同为瓜贩子,都在批发市场进瓜,但别人的西瓜没有品牌,小帅却赋予“状元西瓜”这一品牌,好听、好记、好传播,这个牌子一下就立起来了。
同样都是叫卖,但他用势大力沉的脏话来吆喝,瞬间就抓住了人们猎奇的心理,提高了人们对于产品的关注度。
同样都是市场里的瓜,你的也不比我甜多少,但小帅的奖状、他的成绩,就成了产品的核心竞争力。西瓜本身已经不重要了,卖的是文化。
在农村乡下,科学不好使,玄学才好使。吃这瓜真能中状元、考第一吗?大概率不能,但不妨一试,反正这瓜跟别人卖一样价钱,大家肯定更愿意尝试带附加属性的“状元西瓜”。
一连十几天,哥俩的收入噌噌往上涨,怎奈何三轮车太小,哥俩的力气太弱,要是能有个大卡车,小帅有信心一天挣它个几百元。
“攒多少了?”表哥蹲在床沿上,激动地看着小帅数钱。
“马上就200了,照这个形势下去,咱再卖上三四天,你欠的钱就能平账了。”码好钱后,小帅赶紧把钱掖到席子下面,躺在钱上睡觉,心里总是那么美滋滋。
表哥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小帅也跟着打滚。哥俩的身体像两台压路机,他们比着劲儿压床,想把下面的钞票压平整。
闹着闹着,大舅似乎下班回来了。这段日子大舅一直加班,小帅都没跟大舅打过几次照面。
“哎,发加班费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舅妈在客厅里问。
“什么加班费?”大舅不解。
“少装,我从衣柜旧衣服里翻出来了。”
大舅一听就不愿意了,说那是他攒的私房钱,压根不是什么加班费,让舅妈赶紧还给他。
舅妈也不愿意了:“你竟然敢瞒着我藏私房钱?”舅妈死活不给,还骂大舅“外战外行、内战内行”,对外人老实的像个傻子,就会在家里使心眼儿。
大舅上了火,开始埋怨舅妈是钱罐子,只进不出周扒皮,说别人家都是爷们管钱,哪个有让娘们儿管钱的?管钱就管钱,你还抠的要命,我买个烟都得看你脸色。
舅妈也来了火,骂大舅只会在窝里横!你有这火气,怎么不朝你偏心的爹妈撒?怎么不朝你那孬种的弟弟撒?怎么不朝厂里领导撒?人家加班,都厚着脸皮找程主任要加班费,就你脸皮金贵?你怎么就不能去要?
大舅扯着嗓子说,他们车间没有一个要加班费的。该给的少不了,不该给的谁也捞不着。
舅妈气得直跺脚,把地踩得砰砰响:“人家要了加班费会告诉你?这种事情哪个不是偷偷摸摸?就你个实心眼、土棒槌,外人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反着来!”
“你跟程主任的爱人在一个车间,你怎么不去要?”大舅很窝囊地反抗道。
“加班的是你,又不是我!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指望我这个女人抛头露脸,你还是爷们儿吗?这…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过就不过!”
“我…我跟你拼了!”舅妈大吼一声,两人就干了起来。
小帅和表哥都懵了!赶紧跳下床出去劝架。
小帅拦着大舅,表哥拽着舅妈。
大舅不好当着外甥的面儿出丑,连晚饭都没吃,气冲冲就出了门。
舅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然后开始细数大舅的种种不是。
小帅和表哥站在旁边不敢说话,舅妈哭了好一阵才止住。然后她就开始干活,发泄般地劳动。先是擦地,后是刷碗,然后整理衣柜,又拿出干干净净的毯子和凉席,跑到表哥屋里撤换。
“大的藏私房钱,小的也藏私房钱。有这么多钱你还天天管我要,你们爷俩没一个好东西!”舅妈换凉席的时候,看到了表哥床底的钱,一把攥到了手里。
“不是…妈…这钱…这钱是小帅的!”表哥都懵了。
“小帅家情况我知道,他哪儿有这么多钱?就算有这么些钱,他不放自己家藏好,能放你的床底下?少给我狡辩!”
小帅想阻止表哥,然后另寻办法,等舅妈火气消了,再想办法要回来。可他还是晚了一步,表哥早上头了。
“这是我们卖西瓜挣的钱,是我们的血汗钱。”表哥扯着嗓子辩解。
“卖西瓜?什么情况?在哪儿卖西瓜?”舅妈愣住了。
“我跟小帅去奶奶家借三轮车,去市场批发西瓜,然后去大街小巷吆喝赚钱!”
舅妈顿时火冒三丈:“好啊,你竟然去那老不死的家里!我让你们在家好好学习,你却带着弟弟跑出去不务正业!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家里什么时候指望你挣钱了?我说你俩这些日子,怎么晒得跟黑蛋似的,你正事儿不干,净走歪门邪道!”
小帅也懵了!那天表哥不仅没把钱要回来,还被舅妈拿笤帚一顿胖揍,屁股都不敢碰凉席。
这下可好,不仅挨了揍,血汗钱也没了,连那40块的启动资金也没了。
那晚小帅难过地流下了泪,他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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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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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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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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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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