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满志、热血昂扬,他希望在崭新的环境里奋发努力、大展拳脚。xiumb.com
然而,理想和现实却总是充满了差距。
迎新晚会上,新生依次上台作自我介绍,小帅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甚至还想表演个才艺,唱首动情的歌曲,加深大家对自己的印象。
他上了台,似乎并不怎么紧张和激动。可当他开口说话时,整个礼堂却瞬间哄堂大笑了起来。
开始小帅都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直至台下有同学模仿小帅的“家乡普通话”时,小帅这才意识到,他的普通话跟别人的普通话,似乎有着本质的区别,他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土坷垃味。
他的自信瞬间被蒸发,他感觉台下的目光像一根根钢针瞄着自己,他如芒在背、脸颊滚烫,他匆匆说了句“谢谢”就下了台,他甚至都忘了表演才艺,却足以让同学印象深刻。
他以为进了这么好的学校,就成了天之骄子。他以为终于可以大施拳脚、光芒万丈。可至此他才发现,他连最基本的语言沟通,都成了笑话。
军训的那段日子里,小帅又垂下了头,尽量多听多看,多学习别人的发音,而很少说话。他甚至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婴儿,学一句会一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学习普通话发音的同时,还要矫正乡音带来的思维惯性。
每晚回到宿舍,他都打开学校里发的收音机,听各种时政新闻。一边听,他一边小声咬文嚼字,宿舍哥们开始都以为他神经病,而那时小帅确实有些魔怔了。
军训间隙,他还常去学院走廊的报架上,拿各期的校园报纸回宿舍阅读,他跟自己的嘴较起了劲,他必须要跨过语言这道关。
跟小帅床铺挨着的同学,是西北汉子张晨发。因为他留了个锅盖头,室友后来都喊他“锅盖”。
锅盖的普通话也不是太好,尤其在吃饭的时候,他嘴里总是“美滴很、美滴很、揍是美滴很”。
但锅盖的普通话也不是太坏,可能他是大城市过来的吧,他的言语里虽夹杂着乡音,但一点都不土气。
锅盖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乐天派,只要能吃饱喝足,他几乎没有什么烦恼。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被小帅天天“念经”给烦透了。
“你天天端着个报纸,有甚好念的?难不成上面有财富密码?”锅盖把头皮挠得吱吱响。
小帅盘腿坐在床上,尴尬而腼腆地抿了抿嘴:“普通话说不好,一开口就让人笑话。努力练习练习,总归能有点进步。”
“你真是想多了,没人拿这个笑话你。真要有人拿这事儿笑话你,证明是他素质不行。”锅盖人不错,也挺拿小帅当朋友。
“锅盖,谢谢你,我也知道你可能是对的。可是人跟人不同,我做不到像你那样不闻世事、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和看法。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变得脆弱而敏感、多愁而善感,特别在意周围人对我的看法,更在意自己对自己的看法。”
“哎哟,难弄啊!这么活着不累吗?”锅盖眼角都挤出了褶儿。
“累呀,可改不了,可能习惯了就好了。要不我上阳台读吧,免得打扰你休息。”
说完小帅就要下床,可锅盖却伸手拦住了他:“这话怎么说的?没了解原由之前,确实觉得你挺烦;现在了解了,觉得你…挺好。”
小帅十分感激地看着锅盖:“那我…再小点声?”
“大声念,发音错了我给你纠正。”锅盖大包大揽。
“那还是算了吧,你普通话也够土的。我要是跟你学,那岂不是土上加土?”
“土点儿好啊,回头咱俩搞个相声组合,保准能在校园里大火!”
小帅的嘴角开始有了笑容:“盖儿,你吃么呀?”
锅盖立刻回应:“辣子面。”
“那美滴很!”
“揍是美滴很嘛!”
一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小帅还没有自信去参加“演讲比赛”“辩论赛”,但平日里跟别人沟通、回答老师的提问、跟同学开个玩笑,倒是能应对自如了。
十月中旬的那个夜晚,锅盖突然从被窝里拱出头,趴在小帅耳边问:“明天有事儿没?”
“咋?”小帅吓了一跳。
“校报社招聘记者,明天陪我去考试。”
“我又不懂,咋陪你?”小帅为难地问。
“不懂可以交白卷,反正今天报名,我把你也写上了。”
小帅一个翻身趴在床上惊讶道:“这不胡来嘛!考不好咋弄?”
锅盖直接白了一眼:“不是正规考试,就是校报社的招聘考试。考不好对你没影响,要是考好了、被录取了,在报社里能领津贴,发表文章还有稿费,最重要的能挣学分,将来毕业找工作,也能多一份履历。”
第二天下午,小帅带着学生证,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进了校报招聘的考场。
小帅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哪儿跟哪儿呀,咋就参加校报记者考试了?倒是不远处的锅盖,一个劲儿朝小帅招手,又摆出一副抱歉的样子。
至此,小帅也只能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了。谁让锅盖是自己的好兄弟?谁让他说,有自己陪着,他心里有底气?
试卷发下来之前,小帅以为和平常语文考试一样,选择、判断、阅读理解加作文。
可试卷发下来之后,上面竟然只有两道题。
第一题:根据学校迎接新生所做的各项举措,写一篇不少于400字的新闻报道。
第二题:根据个人亲身经历,写一篇叙事性散文,字数不限。
小帅对着试卷愣了半天,这活儿他熟啊!
从开学到军训,再到正式上课,他几乎天天读校园报,而报道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围绕学校服务和新生活动展开的,那上面的内容他都能背下来了。
于是他照猫画虎,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再按照高中语文老师教得写文章手段,凤头、猪肚、豹子尾。小帅把从报纸上看到的,以及自己亲身经历和感受到的学校政策,一股脑地写了进去。
最后洋洋洒洒,竟然写了1000多字的长篇报道。
至于叙事性散文,那更不在话下,小帅最喜欢的一篇文章,就是朱自清的《背影》。但今天他没有写父亲,而是写了韩玉,因为他与韩玉最后一次分别,就是星空下,韩玉挥手的背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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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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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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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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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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