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帅也笑了,但没继续说话。他兜里还有刚才抓的瓜子,掏出来嗑着;梁超点上了烟,抬头望着云港蓝蓝的天。
两人似乎都有话想说,但又似乎不太讲得出口。
梁超把烟抽到一半,实在忍不住了,才低下头:“你都知道是吧。”
尽管梁超没有明说,但小帅的第一反应,就明白梁超指的是什么。
“你也知道了?”小帅抬眼,眼神格外复杂。他忙不迭补充了一句:“晓宁挺好的。看待一个人,不能只盯着一件事,要看全面、看整体。”
梁超弹着烟灰,翘起二郎腿,以一个很舒适的姿势坐着:“怎么讲呢?开始没觉得晓宁哪里好,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念书的时候,我们虽在一个学院,但了解不多。”
又说:“毕业了,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重新跟她认识。刚开始念的是同学情,看的是你的关系。只是慢慢地,我们从工作上开始沟通,再渐渐深入到往事,深入到生活,就发现跟晓宁很对脾气。她讲话轻声细语,有一个非常安稳的灵魂,这使我感到很踏实。”
“她是个很真实的人,尤其在爱慕虚荣后,更觉真实的可贵。”小帅尽量不偏不倚,去评价晓宁。
“是的,我看中晓宁的节俭与细致,也欣赏她说话的娓娓道来,更感动于她能设身处地为你想些事。”
小帅眯着眼睛微笑:“她优点很多的,一时半会数不过来。”
梁超说:“所以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最折磨人。尤其上次,她和杨主任在省城待了5天,那5天让我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可他她一走,我就突然发现,生活里好像少了些东西,心里开始念她、想她。很奇怪,突然脑子里就有了这样一个人,挥不去、擦不掉。”
“多数的爱情,都不是一见钟情。意识到一个人的重要性,往往都是从她离去后,才开始的。”
“是的,以为时间会淡化对一个人的记忆,可那股子劲儿上来了,就跟病毒蔓延似的,越不愿想就越想。对方要突然来个电话,那我高兴地就跟个孩子似的。”
梁超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描绘:“以前谈的那几个女友,从未给过我这种感觉。我也曾认为,爱情就是那样的,牵牵手、亲亲嘴、吃吃饭,彼此间互赠礼物,最后压不住冲动地去发泄青春的欲望。”
小帅一脸吃惊:“你这可够程序化的。”
梁超苦笑:“心里有了晓宁,我才知道不是这样,那种淡淡的思念、忧伤与揪心,那种爱在心头口难开,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还微微带着一丝自卑的情绪,是那样地令人痴迷和上瘾。”
小帅打断:“你主动表白的吗?”
梁超点头:“是的,电话里表白,当场被拒绝!”
“为什么?虽说你以前为人不咋地,可后来晓宁对你的评价,挺好啊?”小帅不解。
“我也不解!当时我以为,难不成自己太儿戏了?电话表白不够正式?”梁超摊着手,急切地看着小帅说:“于是我干了件很疯狂的事,连夜坐火车,直接来了云港。”
“当面说的话,晓宁不能再拒绝了吧。”小帅觉得,梁超已经诚意十足了。
梁超却一拍大腿:“不光拒绝,还躲着不见我。我在她租的那个筒子楼下,苦等了一天一夜,我是后来才知道,她为了躲我,跑到庄妍姐家住去了。”
小帅皱眉:“晓宁有点不懂事了。”
又朝梁超埋怨:“怎么不跟我打个电话?”
梁超满是无奈:“哥,我当时够丢人了,哪儿能把你叫过去,再嘲笑我一顿?”
“嘲笑倒不至于,不过你都这岁数了,还干这么疯狂的事,确实挺让我意外。”小帅拧着眉,继续又问:“那晓宁为什么总拒绝你呢?”
“后来庄妍姐看不下去了,出面撮合,让我和晓宁见了一面。然后…晓宁非常坦诚地把她曾经的事,跟我讲了一遍。”
小帅起身,走到梁超身边的长椅上,坐下后搂住他肩膀:“兄弟,我以前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度。”
梁超却懊悔地再次拍腿:“我大度个屁!你知道所有美好的幻想被击碎,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我当时是接受不了的,晓宁说完转身离开,我在原地站了足足有半小时。”xǐυmь.℃òm
小帅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超继续说:“她明明那么好,又怎么能有那样的经历?她明明可以很完美,为什么又闹出了那样的伤痕?我当时好难受,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超儿,没有任何人是完美的,你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完美。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否则,宁愿不爱,也不要诋毁伤害。”
梁超掐灭手里的烟:“我失魂落魄地回了省城,结果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她也不再联系我,哪怕是工作上、节目上的沟通,也换了旁人。而我呢,既不甘心,又不愿妥协;有时候想想,真想把那个叫‘苏哲’的宰了!”
又说:“就这么浑浑噩噩,后来找曹老师吃饭,我情绪上头,就把这事儿,跟她讲了。”
小帅再次皱眉:“你应该替晓宁保守秘密的。也幸亏是曹老师,而非旁人。”
梁超深深吸了口气:“老曹把我骂惨了!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以为你是什么好玩意儿?’又说我以前就是滩烂泥,要不是你这个当哥的为我顶事儿,要不是她老曹和邹校长帮忙,我正儿八经是个劳改犯。”
聊到这里,梁超笑了:“一个曾经差点被抓进去的人,却嫌弃一个积极向上生活的人,真是滑稽!老曹说,我压根儿配不上晓宁,还让我死了这条心,不要耽误人家晓宁的前程。”
“老曹也是够毒舌的,但她话歪理不歪,就是这么回事。”小帅笑道。
“毒话才能把人骂醒嘛!我幡然醒悟,自己都一屁股的屎,还嫌弃人家的过去,赚了点小钱,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我想到,如果错过了晓宁,往后可能再也找不到,谈话如此投机、彼此能这么理解的人时,我又按捺不住了!”
“我开始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使劲浑身解数,晓宁不搭理,我就找庄妍姐传话。你是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可遭了老罪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磨不平你心里的那个棱角,它早晚还会刺痛晓宁。晓宁被苏哲背叛过那一次之后,她的心都关上了,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你得学会理解她。”
梁超用力点着头说:“当然理解,都不是理不理解的事了,我当时觉得,只要她能接受我,重归于好,我死都情愿!”
小帅用力拍着梁超肩膀,长长舒了口气:“她什么时候接受你的?”
“十一假前,我们见了次面,从白天聊到深夜,最后聊得抱头痛哭。都被生活打成了瘸子,抱在一起,刚好能凑齐两条好腿。这话,是晓宁说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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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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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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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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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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