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港这座城市很干净,即便毗邻郊区,马路上也没什么垃圾,倒是人行道两侧,生出的几丛杂草,还在倔强地抓着深秋的尾巴。
沿着大路一直往东,是一片装潢材料市场。
市场门口有很多铺面,卖烟酒的、卖茶具的、卖红木沙发的等等。
市场不是多热闹,可能是来得太早,大门口只有零星的人进出。
海棠先去茶具店,花了200多块钱,买了一套包装精美的茶具。
小帅赶紧帮海棠提着,俩人说说笑笑走进市场。市场两侧,也是一排排的商品楼,楼不高,满共三层。
海棠按着手机上的地址,带小帅去3号楼的二层,进了一个卖家装材料的铺面。
“请问…您是方叔叔吗?”海棠朝着展台后面,坐在茶桌前抽烟的男人问。
“哦?你是……”男人起身,岁数和大伯差不多。
“林叔叔介绍我来的。”海棠笑着走过去,把茶具放到桌上:“给您带了个小礼物。”m.xiumb.com
“哦哦,你是忠民家的丫头吧,其实我跟你爸认识;以前到区里开会,我俩见过面的。”方叔赶紧把烟掐了,又挥手赶了赶烟雾。
海棠和小帅坐下来,方叔看着小帅笑:“小伙子挺精神嘛,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
换做从前,海棠早脸红地解释了。但今天没有,她急于说:“方叔,我过来,还是想了解当年的事。您和我爸爸,可都是受害者。”
方叔当即摆手说:“哎呀,陈年旧事了,是我自己经营不善,怨不得别人。”
海棠说:“真是经营不善?为什么在那两年间,云港的型材企业,被收购了那么一大批?如果只是一家两家,那情有可原。但据我所知,但凡有点规模的型材厂,似乎在那两年,都签了对赌协议。”
“丫头,就算搞明白了又怎样?能在两年内,把咱这些小厂全部弄垮,那对方的实力可想而知。人有时候吧,稀里糊涂也挺好。”
海棠却倔强说:“方叔,我怀疑这里面,有人刻意破坏营商环境,靠不正当手段,肆意抬高原料价格,压低产品市场价格,挤压中小型民营企业的利润和生存空间。这个事情一旦坐实,咱们还是有希望追回的。”
又说:“当初的对赌协议里,也全是陷阱。我爸厂里的股份,是以极低的价格,被人对赌收购的。您应该也是吧?”
“丫头,没有意义。就算跟你说的一模一样,证据呢?谁能抬高原料价格?只有云港集团!咱惹得起吗?”
海棠不吱声了,低下了头。
许久,她抬起头,眼眶微红:“总得有个答案。要不是因为有这么一遭,我爸妈至少能照顾好我奶奶,我爸的身体也不会出问题。”
“你家的事情我知道,忠民也是够苦的。”方叔掏出烟,看了看海棠,又没点,把烟放到了桌上:“我只能说,当年的事情,跟云港集团确实沾点边儿。我后来打听了,外省的原料价格,当时并没有波动的那么厉害。”
又说:“而咱们云港的型材企业,都是指着云港集团的原料吃饭的,咱省内其它家原料厂,也得看云港集团的脸色。签对赌协议这种事,云港集团不会出面,应该是找的代理公司。那家公司,现在已经注销了。”
“方叔,其实您也在关注这个事?”海棠的眼眸里,又有了神采。
“半辈子的心血,哪儿能不关注?可越往深了挖,就越感觉无力。”
方叔叹了口气,歪着脑袋又说:“事儿不难理解,云港集团,目前是这里最大的地产商。人家要做的,就是把建材垄断,全部服务于他们的地产项目。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从房子到装修,任何一个环节的利润,人家也不愿给外人分。”
小帅冒失问了句:“他们这么搞,上面没人管吗?咱们国家,可不兴资本垄断。”
“谁管?”方叔笑了:“一个云港集团,贡献全市那么多gdp,解决十几万人的就业问题。况且咱们说的这些都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
“就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海棠不甘心。
“云港集团,到现在还没出手收购。我的厂子,已经流转两家了。如果人家真出手收购,咱们才有资格去怀疑。可这拖了一年又一年,等人家真收购的时候,估计这事儿,旁人早忘干净了。”
两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海棠才起身道别。
这次倒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方叔的猜测,基本和海棠想的差不多。
小帅本来还想着,拿“郎才女貌”这个事情,跟海棠开开玩笑。
可从店里出来以后,海棠很不开心,眉头紧皱着,心事特别重。
小帅这才发现,海棠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快乐、无忧无虑,她心底似乎压着沉重的东西,重到旁人难以理解。
还好郊区的空气格外爽朗,深吸上一口,浑身都不自觉地精神了一些。
朝市场外走的时候,小帅说:“姐,听你和方叔的意思,云港集团也不是什么善类?”
海棠摇头:“不能这么想。云港集团很大,我觉得多数企业还是挺好的。就是云港地产这几年,大搞吞并扩张、圈地盖房,吃相是有些难看了。”
小帅还想开口问问,云港地产的负责人是谁?
但张了张嘴,又没问出口。
知道答案又怎样?他一个宣传部的小主任,又能做什么呢?
两人出了市场,走到公交站牌前,海棠仰头长舒了口气,脸上终于恢复了笑容:“车来了,上车吧。”
小帅忙说:“姐,这是21路车,不是咱坐的那趟。”
“带你到别处转转!这车通我们高中,学校门口,有家不错的面包店,还有个书店。”海棠盈盈一笑,步伐轻快地上了车。
海棠的高中,还是在榕华区。
学校外观,看上去虽然有些老旧,但很气派,有种经历岁月沧桑的感觉。
下车后,海棠叉腰站在学校对面,仰头看着教学楼说:“东面那幢楼,二楼最左侧,就是我以前的教室。”
“省重点中学的重点班,原来长这样呀!”小帅很感慨:“当年我要是能读这么好的高中,人生是不是又会不一样呢?”
“知足吧!省重点中学的校花,天天给你做饭洗衣服,你还想怎样?”海棠笑着瞥了他一眼,其实她从没承认自己是“校花”,尽管大家都这么叫。
今天,她是第一次在小帅面前,得意了一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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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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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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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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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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