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不打算说的。
因为这封信里,陆小凤和花满楼似乎是找到了解药下落,打算釜底抽薪,但终究不知道能不能成事,要是能成功自然是很好的,但是若是不能成,楚留香也想先不把这事说出来,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
但方才辛渺陡然暴露出内心脆弱的一面,他就有些心软了,想着那边解药的事好歹是个希望,告诉辛渺,她或许能开怀一些。
果然,他一说完,辛渺眼睛都为之一亮,不免惊喜:“真的?”
她对陆小凤似乎很有信心,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失败似的。
整个人气场活泛起来,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楚留香自然不愿意做个泼冷水的不识趣儿的人,便也忍不住随之展露笑颜。
两个人精神振奋,踏马而去,很快出了无边似的树林,转进大道。
一路骑着马到了中午,日头正当毒辣,顶在天上,路上无凉荫遮蔽,叫人口干舌燥。
两人就放慢了速度,躲着太阳走。
苏蓉蓉早预料到这二人要顶着烈日赶路,给他们备了遮阳斗笠,楚留香取出来带上,就见辛渺还坐在马上摸索。
因为她的斗笠上罩了一层遮蔽风沙的垂帘,与系带珠串搅和在一起,分辨不出来。
她也是头一次戴这么个东西。wWW.ΧìǔΜЬ.CǒΜ
看辛渺皱着眉,额上微汗闪闪,楚留香便翻身下马来,拉住玉狮的缰绳:“下来吧,歇一歇。”
辛渺一面下马一面问:“到哪儿了?”
“快了,我瞧见有个照幌在路边,前面应该有个歇脚喝茶的地方。”楚留香扶着她的手下来,伸手拿过了她手里的斗笠,笑着说:“你不会戴?我来吧。”
有时看她这样笨手笨脚的样子,也觉得可爱。
辛渺便老实哦了一声,站在他面前等着帮忙。
她没有楚留香高,便也不需要低头方便楚留香动作了,楚留香理顺了斗笠上的薄纱,盖在她乌云般的素净发髻上,用簪子卡住。
他不可避免的看向她的脸庞,掩映在纱帘中,出了一层薄汗,白净的脸颊上被太阳晒得泛起微红,如同脂粉敷面,倒也不显得狼狈,只是更鲜妍明媚许多。
他不敢拖延,手指反倒加快了速度,轻轻将系带捋顺,在她颌下打结。辛渺顺势抬头,眼帘自上而下抬起,好像风吹得水草伏倒,露出波光碧翠的一片水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时间令人心头悸动,不敢直视。
但随后楚留香就想起,她是看不见的。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一时之间仿佛亲密无间,氛围变得很莫名,但恐怕只是他单方面的情绪。
楚留香拉住轻纱整理,顺势掩住她的脸。
“好了。”
“多谢,咱们走吧。”
辛渺语气轻快,她当然不会发现楚留香莫名发红的耳根,也无从得知他刚才凝望自己的眼神。
牵着马缩在道路两旁窄窄的树影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辛渺就听见了人声。
“到了,是个小茶馆。”楚留香牵着马,领着她往前去。
这小茶馆落在路边,此时路边无人过,只有他们俩,因此分外显眼,坐在茶棚下的小二立刻站起来,远远招呼:“二位来喝口茶歇歇脚啊!”
楚留香对他含笑道:“来一壶茶。”
包袱里带了吃的,也不用点了。
小二见有女客,殷勤的将桌椅擦了擦:“您二位坐啊。”他拿眼睛去瞟辛渺袅袅娜娜的间色长裙,还有她上身略贴身的小半臂露出来的两条雪白胳膊。
但没看两眼,便直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立刻打了个哆嗦,收回目光,便看见楚留香从斗笠边缘看他的眼神。
脸上是带笑,但目光如炬,带着一股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立刻清醒过来,看见俩人腰上挂的武器。
小二立刻脚底抹油往后缩,对灶台后坐着的妇女喊了一声:“来一壶茶!”
楚留香把马拴在路旁树上,玉狮自然是不用拴的,自我管理意识可太强了,还拱了拱他示意让楚留香去旁边缸里舀点水来。
回来坐下,辛渺已经在桌上摆了小提篮里的干粮。
说是干粮有些不合适了,酥脆的饼干和猪肉脯卤牛肉卤鸡翅鸡爪,还有些干果点心,简直像是出来春游的。
两人轻松惬意的坐下来吃着东西聊天,过了没一会儿,一个有些年纪的跛脚妇人从里面提着茶壶走过来:“二位的茶水。”
一看,原来是小二缩到了灶台后不敢出来。
楚留香将铜板给了她,开始问路,那妇人不敢胡乱打量,回话道:“是快到了,往前再走上几十里便能看见送子娘娘庙,这庙就落在镇子外头。”
她说完,脸上露出犹疑的神情,楚留香便追问:“那里可是有什么不好?”
辛渺闻言便抬头,红红的踪迹被百姓发现引起惊惶了?
但这妇人嗫喏两声,低声说:“倒也没什么,只是听闻那镇子最近不太平,好像是闹鬼了。”
“??”
“这天总是不下雨,但老是夜里起雾瘴,请了些道士和尚作法,反倒死了人了,最近人都不往那处去。”
这事一听就不同寻常,辛渺思忖,有些担心,总感觉和红红有关系。
妇人说完,大着胆子劝他们:“二位若要去,还是不要在哪里过夜为好,免得惹是非。”
楚留香轻轻一笑:“我们去找人,哪里能惹什么是非呢。”
“这可说不准,前些日子我亲眼见十来个官差兵丁似的人拿刀拿枪骑着马往圆缕去的,不知是去做什么,到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人走啊,怕是过路被鬼害了性命了。”
妇人说完,啧啧称奇:“那镇上人也好久没到外头来了,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透露出的信息量让人不得不在意。
楚留香谢过妇人,低声与辛渺说:“这.....恐怕不寻常啊。”
“或许是有什么妖精鬼怪作祟吧。”辛渺皱起眉来。
妖怪见了不少,鬼是真一个都没见到过,辛渺更愿意相信是那镇上有什么妖怪在闹事。
红红刚和老虎精打斗一场,虽然赢了,但说不准就有些战后疲乏亏空,到了圆缕撞上妖怪,被趁虚而入了也说不定。
辛渺立刻有些担心,不过随后一想,这世上能偷袭红红还成功的妖怪恐怕没几个。
不过,现在它指定是被困住了。
辛渺不由得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吃了个七七八八,两人便又上路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日暮之时,看见了前方小河边的一座庙宇。
说实话,真是门庭冷落,或许是因为天快黑了,陈旧的屋脊在暗沉天色的映衬下显现出一种寥落的寂静,走近之后才看出这几栋矮小空荡的房屋是个庙宇。
这里格外的安静,连鸟叫都没有一声,只有河床上涓涓水流的声音回荡。
但往远处看,淡淡的雾气中,村镇的轮廓隐约可见,小小的窗口里透出些光亮来,让人意识到这是个有人烟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在从庙旁边经过的时候,辛渺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浸骨的凉意从背脊发散到四肢去。
这一瞬间的寒意让她一惊,下意识捏紧了缰绳,玉狮同时也突然发出长长的一阵马嘶,竟然不再往前走,而是犹豫似的原地踢踏了一下。
辛渺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颈脖,继续骑着马走进镇子里去。
这地方很显而易见的有大问题,但他们今天还就非得进去不可。
辛渺心里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像是那些恐怖片开场一步步踏入剧情的主角。
但过了那一阵明显的不妙的预兆,这个镇子就好像又正常了,街道上有人在来往,两边店铺到了打烊的时候,也都在关门上锁。
这种小镇子,自然和杭州不能比,大街上没有流连的人,只有客栈之类的店开着,大多数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楚留香和辛渺找到了一家小客栈,老板看到人走进来,不由得露出一脸的惊讶神色,好像许久没见过生人了。
要了两间房,又要了两碗面来,坐在大堂里,楚留香一面吃一面和老板闲聊:“怎么这样冷清?”
圆缕其实并不是个偏僻的地方,当地有种桑织麻的产业,总有商人来往收货买卖。
老板站在柜台边上一边擦拭一边叹气:“时节不好,闹些不干净的东西。”他好像并不怕客人被吓走,反倒和他们细说起来:“晚上别出门,起大雾会很危险,好几个掉河沟里没了的。”
“那些人许是被吓住了,都不敢往这里来了。”老板愁眉苦脸的说,“哪里就有这么吓人了,不到处跑,也不会出事。”
辛渺心里一动,问道:“这段日子都没外面的人来了?”
“那倒不是,前几天来了十多个呢,拿这么长的刀剑,都穿皂黑色的衣裳,一瞧就不一般,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护卫。就是人也不会住我这小店里,大晚上的,一路直奔章家去了,想是章家的城里亲戚吧。”老板啧啧感叹。
楚留香沉吟片刻,轻轻拽了拽辛渺的袖子。
两人吃完面,老板带着他们上楼去,楚留香提了一桶热水上去洗漱,老板还很好奇:“二位住两间房,是兄妹俩?”
迎来送往,见得多了,两个好样貌的男女,瞧着很不一般,老板疑心这是私奔的一对爱侣,但又开的两间房,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兄弟姐妹。
楚留香笑了两声,也没否认。
老板进屋子帮忙点灯,就见楚留香刷洗一下屋里的铜脸盆,才倒进去大半热水,招呼辛渺来洗漱,温柔殷勤不同一般,还为她摘斗笠顺头发。
老板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偷偷撇了撇嘴。
如今私奔的小男女,倒是都惯会表面避嫌。
走时,老板又嘱咐一句:“晚上可别出门。”
整个二楼空无一人,楚留香回房用剩下的热水洗漱完,又无声的推开辛渺的房门走进去。
灯火如豆,辛渺已经换了衣服坐在桌边,洗去一身尘土,她的面颊被橘黄的火焰映照得辉煌朦胧,一头长发垂落在身后。
“你觉得晚上起的雾会不会有古怪?”辛渺若有所思道。
楚留香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到窗边,将紧紧关闭的窗户推开了。
外面的街道上几乎已经弥漫了一片乳白色的浓雾,满镇都浸泡在这雾气中,露出一片片相连的灰黑色屋檐。
天一黑,雾气一起,整个镇子就突然静的不同寻常,之前还有一些的人声动静像是被这雾气吞噬了,又像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缩进了安全的地方,营造出一种寂静得吓人的氛围。
“别的地方起雾不一定有问题,但这里,肯定是有些古怪了。”楚留香轻声说。
他话音刚落,街面上忽然响起一阵简直可以称之为巨响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大雾中穿透出来。
这有点不同寻常,就算是楚留香,若是行走在这种死寂而被大雾遮蔽视野的街道上,也会下意识的放低脚步,不发出动静来。更别提普通人了,身处于这种过于安静的场景中,还看不见,更会下意识的感到恐惧,从而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辛渺也听见了,她立刻从桌边站起来,走到楚留香身边,悄悄说:“是什么?”
两人静静的站在窗前,听着那脚步声从雾里跑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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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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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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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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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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