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现在静悄悄的,除了她们好像没有别的船只经过,辛渺全神戒备,所有的注意力在耳中,顷刻间又抬脚,往斜后方一旋一踢,又踢着一人,那凶徒手中钢刀当啷落地,踹飞出去,翻过船舷直接惨叫着落进了江中。
这无疑又惊动了更多他们的同伙,辛渺似乎已经听见那河盗帆船上传来紧急的呼和声和脚步声。
辛渺不知这些人是如何上到船上来的,但船把如今晕了过去,她也顾不得许多,凝神细听,恐怕还有人。
“先把船开走!”
她疾步走向前,拉住陈妹:“你们能不能开?”
只听得大妹哭着:“我和娘也许能划动。”
“好,先把你爹送到楼上我房里去。”
辛渺点点,让母女三人一块儿将把搬动到自己屋里,辛渺从床抽出自己的剑来,锵啷一声,剑光雪亮,几乎将整屋子映出。
母女三人看见辛渺如此临危不惧,又武艺高超,立刻像是找着了主心骨了。
她们丝毫不知道辛渺看着有条有理,实际上后背冷汗要把衣裳浸湿了,但她也知道,此刻一定要冷静,否则别是她自己,这船上一家口人的命怕是得没了。
因此,她咬了咬牙,半点不露惶恐色,握着剑时,一股力量仿佛支撑住了她的手脚似的。
“咱们去开船,妹,你在这里守着你爹,别点灯,把门堵上。”
妹吓得涕泪直流,却也抽抽噎噎的点,跪在床边紧紧的拉住无声无息的父亲的衣角。
厨娘大妹对视一眼,心里自然也怕的不成,但辛渺走在前,她的背影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只见她紧紧的握着剑柄,裙摆衣袖皆利落的挽起掖住,虽然目不能视,却疾步而行,迎风而立。
三人到船舱后,母女俩撑篙摇桨,满脸大汗,引动船只缓缓的往河中逃去。
船后爬绳索的河盗哎唷几声,一两掉进了水里,扑通一声,而其余的却气势汹汹的翻上了船来,昏昏暗暗的甲板上只有三女人,两划船的见黑乎乎几人影翻了上来,怕得惊叫,却不敢逃开,只是更加奋力的摇桨。
原来是有一女子手里也持一把长剑,似乎正等他们来。
那剑刃在黑夜中折射着月色,清凌凌一片,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剑光已至。
那把剑细长,刺来时轻飘飘如一道流光,须臾间,他们还来不及抬起刀,发现那剑光闪烁间,映亮了一张已经近在咫尺的脸庞,那脸仿佛仙子下凡似的,只是在瞬间光影中转瞬即逝而已,倒也称得上惊鸿一瞥。
但下一刻,剑刃无声刺破了皮肤血肉,那点点温热飞溅到脸上时,他们才惊觉不好。
这女子武功!
当这认知出现时,这些凶徒也顾不上什么美人不美人了,劈手一刀,大喝着冲上前去。
辛渺也短暂的考过需不需要留手,但当这些杀人如麻毫不手软的河盗冲来时,她发现自己也没有留手的余地。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接触到所谓的‘江湖’。
那些武林高手,少年英雄是江湖最灿烂的一分,但其余的,便确确实实只是野兽间的互厮杀了,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刺激着人的底线,她也分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愤怒居上,她好像和自己的剑融为了一体,唯一能做的尽可能杀掉更多敌人。
她所学的武功在如此关,如同本能般使用出来,辛渺的身影这几大汉比实在是纤瘦柔弱了些,如恶虎中的一只兔子,但偏偏她的动作却如水流一般,奔流般迅疾,灵巧敏捷又更胜一筹,手中的剑刃随飞旋,刺破他们的衣服和皮肉。
母女俩听见甲板上惨叫连连,不多时,这些河盗接连三的倒下,黑暗中涌起一股极重的血腥气,杀气冲天。
她们的腿已经抖如筛糠,但看见这些凶恶的男人连着倒毙辛渺的剑下,不由得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快了一些。
大妹看见辛渺的身影站立在他们间,衣裙上大片污了血迹,虽然片刻不发一语,却不住的喘着气。
而往后看,那艘叫人毛骨悚然的河盗的帆船也如同跗骨蛆般紧随而后,又放下了两艘小船,起码有十来河盗乘在船上,行进得极快,不时要赶上了。
她吓得大叫了一声:“他们追上来了!!”
这话一完,不知道怎么的,江面上忽然刮来一阵大风,吹得人不由眯起眼来,波涛俱兴,站站不住了,连着晃了两下。
她们的大船尚且这样,那下面的两艘小船更晃得厉害了,这一阵邪风一吹,一艘小船上本来满载着人,立刻晃得倾覆了,连着那上面的河盗也接连落下水去,在水面上叫人救命。
大妹又惊又喜,厨娘也连连叫菩萨保佑。
但终究还有另一船,那小舟摇摇晃晃的急速破浪而来,抛出三爪钉勾在船上。
辛渺奔到船边,那爪钉位置刁钻,再一看,那些河盗便如同老鼠,又像是手脚沾了胶,窸窸窣窣沿着绳往上爬,动作快得很。
她情急下用剑气斩断了两根,虽然有人扑通落水,但到底有两三练家子腾空而上,勾着船舷便跳了上来。
陈大妹又看辛渺和人战做一团,纵然知道辛渺是有功夫的,并不怕这些蝇营狗苟辈,但这些人也太多了,怕是磨也要把她给磨了,又急又慌,怕辛渺耗了气力,最终不敌。
果然,辛渺这回依然又击毙几河盗,却没躲开,肩上似乎划了一刀。
她的确已经有些气力不足了,脚下晃了两下,脚底踩着甲板似乎已经变得湿滑,她知道这甲板上已经躺着许多尸体,却也不愿去想那是何等景象,现在她几乎有些感谢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姑娘!你伤了?”
大妹急切的问她。
辛渺吐纳运气一番,竭力忽视自己肩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她不能退,要是叫母女俩看出来自己受伤了,她们怕更要六神无主了。
“没关系,我运一运气好。”辛渺侧首,剑刃抖了抖,血迹簌簌沿着剑锋往下滴落。
母女俩便稍稍安心了些,这么一儿功夫,她们已在江上划出五六十丈去,也俱是满身大汗,手脚发软发抖,却也不敢停下,只管往前划,只想立刻逃出生天去。
大妹频频回首,紧张的望着那帆船,似乎是追赶不上了,也不曾派小船下来了。
母女两人顿时喜出望,如蒙大赦般喊道:“他们怕是赶不上来了!”
辛渺的心却始终高悬着,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沉浸在方才那种杀戮中,根本不能安心。
她高度敏感的神经在此刻忽然捕捉到一阵极易忽略的飒飒声。
条件反射般,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乃至后背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是一种预警,她信了自己的直觉,猛然后撤了两步。
大妹和厨娘忽然尖叫起来——
一人影如鬼魅般从船下飞了起来,凌空而起,精纯的内力和悄然无声的轻功昭示着他是高手。
辛渺的‘目光’锁定在这人身上,他的动作极快,几乎令人无法分辨,袖子一抖,远远的朝她抛掷来一样活物。
弹射而来的毒蛇蜿蜒着直冲辛渺面门,那嘴张开时毒牙闪光,辛渺汗毛倒竖,想也不想,抬手一剑,裹挟着罡风劲气的内力灌注青鸿上,逼得青鸿剑发出一声嗡鸣,乍然天地间一闪,那花青长虫只触碰着她的剑尖,一刹那间这一剑击得粉碎。
那鳞片喷张,血肉迸溅如齑粉,依旧还剑气罡风冲击带出,如飞弹般溅射出去,嗤嗤几声,尽数没入那人的身体中。
“啊!!——”如此空前绝后的一剑,是白玉丐魔始料不及的,他惨叫了一声,重重跌在了甲板上。
他亲自饲养的毒蛇的血肉化为利刃嵌进了他的身体,但更恐怖的是那道剑气。
辛渺如张弓弦,如临大敌比先前更甚。
她一瞬间认出了这人的声音。
丐帮的那人!!
怪不得自己反应如此激烈,她他的蛇咬过,险些丧命,这种恐惧感迫使她记住了这极度危险的人。
这人武功极高,她....打得过他吗?
辛渺立刻握紧了剑,手臂几乎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
而白玉丐魔则更是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肠肚五脏似乎正在那道剑气一点点的搅碎,甚至连毒蛇血肉所腐蚀的剧痛不算什么了。
荒谬!!!!
难道他在如此一寂寂无名的女人手上!?
他立刻调转内息护体,眼睛逼的血红,白嫩的掌心中似乎要沁出毒液来。
他白玉丐魔□□杀过多少如牲畜般毫无还手力的女子,不管是身份贵贱,武功高低,算是那些江湖侠女也曾他折磨得连人形不像,怎么可能在一他看上的猎物手中?!
大妹母女俩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她们也直觉这人不是先前那么好对付的,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像残忍的鬣狗,面对这样的人,她们本能的感到极度的恐惧。
“救命!!”
辛渺听见母女俩惶恐逃窜的脚步声,正好这样也不需要她提醒让两人逃命了,可惜,无论如何呼救,这涛涛江河上,除了远处的河道船只,没有人听见她们的呼救。
白玉丐魔大喝一声,阴冷寒毒的掌风直击而来,辛渺旋身而起,仿佛飘然成仙而去,但白玉丐魔的毒掌却不是这么好躲过的,他紧随而来,掌风险险的蹭过她的裙角,将辛渺的衣角击得粉碎。琇書網
辛渺感觉到自己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她丝毫不敢分心,斜刺一剑,白玉丐魔也是堪堪躲过。
她心中骤然闪过一丝疑虑,他的动作为什么好像变慢了?
但辛渺仍然不敢轻敌,剑锋追击而去,白玉丐魔旋身躲避,踩在船舷上,又是凌风而起,下盘一刹那间似乎漏出一极大的弱点来。
辛渺毫无迟疑,一剑挥去,却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种极为恐怖的预感从后背袭来,辛渺猛地一飞旋,躲开了白玉丐魔一掌,她几乎是听见了他的冷笑声。
白玉丐魔也没有料到她竟然躲开了,这一击不中,他怒火攻心,嘴角竟然淌下一丝乌黑的毒血。
辛渺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愣神,但她却知道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机。
这是全然不留余地的一剑,当她将内力灌注于剑身中,随着青鸿的铮铮清吟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她对于自己的心法剑法忽的有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了悟。
白玉丐魔大惊失色,他全然不顾自己五脏六腑绞痛,骤然运气一提,竟然凭空飞起三五丈来。
可是辛渺那一点剑锋,仿佛巨浪滔天,顷刻间倾泻而下,竟然无处可挡!这恐怕是连任何剑术高手看了为咋舌的一道至精至纯的剑气,如浪卷奔袭,轰然尽出,令人胆寒。
“啊!”
白玉丐魔几乎已经感觉到那股凌人的力量,绞碎了他的衣角,迎面而来。
可是终究那道剑气也没有触碰到他。
辛渺听见他惨烈的痛呼,噗嗤一声,空气中陡然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五脏六腑尽碎的白玉丐魔肚腹猛然炸开,一腔血肉将衣裳瞬间沁透,下一刻,他的身体重重的栽进了江流中。
而辛渺也来不及运气再起身,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噗通一声,也掉进了冷冰冰的河水里。
这倒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仓促间,倒也立刻闭气,吐出两气泡,握着剑努力的往上游。
不能确认白玉丐魔没,辛渺心内狂跳,害怕他忽然从水里冒出来给自己一掌,河水汹涌得叫她始料不及,辛渺慌了,整人紧张起来。
她掉进水里,并没有听见船上陈大妹和厨娘着急的呼救声,也没有发现远处驶来了一艘三桅帆船,那船上有一高大的身影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朝着自己如鱼儿一般飞快的游过来。
辛渺挣扎着汹涌的河水对抗,勉强将颅伸出水面,刚如获至宝般大吸了一口河面清凉的空气,身后忽然伸来了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猛烈的挣扎着,在水中却无法自如的用剑,恐惧慌乱间,辛渺呛了一大口水,无法控制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身后的人一顿,似乎很惊诧:“怎么是你?”
辛渺听见他的声音,也怔住了,胸脯剧烈起伏着,呆呆愣愣的回,正好叫楚留香看清了她的脸。
他虽然看不见那眼泪,但她眼圈通红,双目在夜色中显得极亮,莹莹生光,几乎叫人看迷,但她的神色又如此紧绷,这样的表情楚留香不可能不熟悉。
他远远的看见时,白玉丐魔已经是强弩末,他的尸首落进河里,可是楚留香却闻见空气中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想必是辛渺和他有过一场恶战。
楚留香大为惊愕。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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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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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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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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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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