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风物繁华,仿佛没有受到之前那英才会大乱的影响,老百姓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偶尔便有一两个脚步匆忙的武林中人紧紧包着自己的刀剑出城去。
他大摇大摆杀到府衙,当差的都一脸愁云惨淡,朝廷大怒,此处官员就遭了些罪,有些被贬职,有些被革职,连向包大人借来展昭的那位巡抚大人也被骂得狗血淋头,从上到下每一个都噤若寒暄,缩着脖子走路。
当然,首当其冲的还是广燕王府,一封一封天子与太后的口诏折子送下来,口吻严厉刻薄,骂老王爷教子无方,真是老糊涂了,教出这么一个血脉混沌的不肖子孙,丢了先人脸面,几乎就要把姜子靥革出宗室。
不过事到如今,风波也已经平息,丢了大脸的王府二公子闭门不出悄无声息,老王爷身体不好本来就鲜少出现在人前,世子爷偶尔出现,也是一副神色郁郁低气压的样子。
不过倒是有人为他高兴,说是这下子他那弟弟不得如丧考妣一蹶不振了,别看世子爷黑着个脸,其实私下里怕是要笑死了。
白玉堂知道展昭一来就被邀请到广燕王府去住,如今怕是浑身不自在,真是想想就好笑。
平日里跟着展昭的那个捕快对白玉堂说:“展大人近日也不必来点卯了,此时应当在广燕王府里。”
王府最近晦气得很,大门紧闭,白玉堂要上门还要通报,他懒得费那个劲,直奔王府后院,仗着武功高强,一下子就翻到院子里去了。
花园里有个湖,周围绿荫蔚浓,花草芬芳,一派绿意盎然,楼阁掩映其中,真是气派。
他往临湖的一栋高阁上看了一眼,就正巧看见一个容貌不俗的少年,皮肤很白,眼珠如同翡翠般颜色,眉心还有一记小小的红痣,金冠紫袍,贵气卓然,正拿着笔在象牙香雕大案上描描画画,点着紫檀香,一旁还有花容月貌的侍女红袖添香,简直风雅极了。
也不必细想,从年龄和容貌,王府中对得上号的也就只有那臭名昭著的二公子了。
纵然是白玉堂也不由得诧异,这姜二脸皮倒是很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上达天听了,他哥哥和老子焦头烂额,他竟然还很沉得住气,在这里焚香作画?
这也忒奇怪了,不说别的,若他是世子,不把这混世魔王抓起来打得下不了床,幽禁个几年?反正他这回是捅破了天了,就算老王爷偏心到胳膊肘去,也必然保不住他了。
他心中好奇,一荡就到了屋顶上,吊在房檐上往下一看,这姜二姿态十足风雅,但笔下画的居然是水车水渠,农耕用的地犁等物。
他画得还分外认真仔细,用量尺和极细的小笔勾描出精细的图绘,每一个榫头钉钮都无比细致的画出来了。
这些皇家宗室子,真是叫人搞不明白。
白玉堂看得无甚意趣,又悄无声息的退去了。
他也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展昭的院子,落在屋顶上,掀开一片瓦,正好看见展昭穿着寻常的衣服,坐在窗边品茶看书。
他暗笑一声,手指轻轻掰下一块瓦,正要扔进去吓展昭一跳,心中忽然砰砰猛然大动两下,汗毛都竖起来了,不假思索的往旁边一个鹞子翻身,破风之声从耳边划过,呜呜哀哀,宛如鬼哭神嚎。
白玉堂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暗器,但已经全然感受到了它的诡异和刁钻,然而这竟然还没完,他刚刚躲开落定,那玩意儿忽然又飞旋着从后面刺来了。
白玉堂整个人倒仰着往屋檐下滑下去,一道寒光蹭着他的鼻尖飞回来,被主人两袖清风一裹,那无可匹敌的锐利就被轻易化解,被捏在顾惜朝白皙的指间。
“谁?”展昭破门而出,白玉堂将就从檐上跳了下来,一下子出现在他面前,他定眼一看,不由得一惊:“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顾惜朝的声音从院外那棵梧桐树上远远的传来:“哪里来的小蟊贼,竟敢擅闯王府?”
白玉堂眯着眼睛回头,与他四目相对,顿时火花四溅,只冷笑一声:“好厉害的暗器。”
顾惜朝只这一照面,却发现展昭一动不动,甚至朝着白玉堂走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他已反应过来,原来这位是展昭的相识,心中电光火石一闪,已经猜到这锦衣如雪,光彩照人的少侠正是‘锦毛鼠’白玉堂。
默不作声的将神哭小斧一收,顾惜朝从树上一跃而下,借力一踩院墙,就落在了屋前廊下,扬起翩翩笑容,对白玉堂拱手致歉:“白五爷,得罪得罪,近日不太平事多了,惜朝还以为是贼子潜入府中要对展兄不利,冒犯了。”
白玉堂只笑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你,你倒认识我?”
展昭着实无奈,素日知道白玉堂的秉性无拘无束,他不经王府通报直接潜入来找自己,倒像是他会做的事,偏偏让顾惜朝看见了,产生这样的误会。
他赶紧拉住白玉堂,对顾惜朝道:“他着实不应未经通报就擅闯进来,我代他道歉,实在失礼了。”
顾惜朝心念一转,朗声大笑起来:“展兄见外了,你我不过是客居府上,我怎么受你这一礼!”
白玉堂看他爽朗豁达,也就干脆道:“我正是想着如今是多事之秋,从大门进来还要劳烦通报,就走了上头的路。”
他望向顾惜朝腰侧:“你那暗器倒是有点意思。”
顾惜朝微微一笑:“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此乃我独家暗器,神哭小斧。”
白玉堂响起那玩意儿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明明是金石之音,却真如鬼哭神嚎,倒也名副其实。
展昭便道:“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说话。”
三人进了屋内,展昭斟上三碗茶,白玉堂也不客气,一面端起茶杯,一面歪坐着拾起展昭先前看着放在案上的那本书,不是什么志怪话本,而是杭州附近的风物志,也没甚意趣,便兴致缺缺的撂开了手。
“你倒好,出个公差没办完,现在就清闲了,也不回开封府去。”
展昭仿佛听不见他打趣似的,只是一笑:“哪里有这么简单。”
他虽然并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但也怕白玉堂无所顾忌的提起英才会的事,叫顾惜朝心里脸上不自在,便不动声色的支开话题:“你怎么有空来?”
白玉堂言简意赅的说:“我闲。”
他像是故意似的,又说:“杭州这么多热闹,我自然要来凑一凑,没想到热闹没凑上,就听说你碰上些麻烦事,特地来慰问。”
多笋啊....
展昭只好沉默,轻咳一声,没想到顾惜朝仿佛听不出来似的,笑容可掬道:“白五爷果然名不虚传,重情重义,不过这个时节,正是江南好风景,倒也可四处游览,领略一二。”
白玉堂眉毛微微往上扬了扬,来之前他就知道这乱子的起末始终,早已明了顾惜朝的所作所为,他还当他不过是个为了攀附权贵而自作聪明的小人,谁知一见,这家伙还人模狗样的,和他想象中装模作样的迂腐夫子全然不同,不论是仪表还是气度,举止言谈都不俗,倒是有点本事。
不过他偏偏还不吃这一套,不过顾惜朝既然如此,他也就懒得理会他了。
白玉堂自顾自转头看向展昭:“你猜我来的路上遇见谁了?”
展昭看他一脸意味深长,就问:“谁?”
白玉堂却故意不答,笑道:“我当展护卫来是为了公事,没想到你忙归忙,倒也没忘了结识佳人,在山上桃花源中逍遥快活呢。”
他这么一说,展昭就了然了,无奈的笑着摇头:“可惜桃花源虽好,我这样的俗人还是抛不下俗务——咦?你是如何与辛渺姑娘遇上的,竟然有这么巧?”
当着顾惜朝,白玉堂当然不会说自己路遇鼠妖,被辛渺救了,只简略一提:“这杭州城外如今怎么妖气冲天的,该请个道士和尚驱驱邪,她正巧路过帮了我,当时天色也晚了,我也懒得进城投宿,就上她家的客栈住了,今晚还得回去呢。”
展昭正想说上山下山的麻烦,何不就住在城中?不过他转念,白玉堂这个性子,在辛渺家的民宿涨了见识,还看得上那些普通酒楼客栈么,五十两银子,他又不缺这点。
“辛渺姑娘真是交游广阔,白五爷一来,倒是也与她投缘。”顾惜朝一脸若有所思,她也不过来此处不久,怎么他身边一个二个认识的人仿佛都奔着她去的似的,她开的那深山野林里的客栈,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只是略想了想,他也并未深思,直到一盏茶喝完,白玉堂就拉着展昭要买些上好的酒菜去。
“你也在杭州待不了多久了,怎么都得出去游荡游荡吧?如今闷在屋中无事可做,倒不如随我去四处逛一逛,买些好酒好菜,上娥镜山去痛饮一夜,也省的劳烦辛渺姑娘下厨。”
展昭笑道:“看来你是尝过人家的手艺了,不过说的也是,她那里什么都好,只是无仆无婢,什么都亲力亲为,上次我去,辛渺姑娘也是亲自下厨,倒是教我都不知如何谢她才好了。”
他也没有怎么犹豫,不过险些把顾惜朝给忘了,赶紧转过头来,礼貌性的对他发出邀请。
“顾兄不如与我们同去?”
虽然是如此说,但展昭却不敢确定到时候辛渺愿不愿意招待这种自己上门来的客人,上次一面,她与顾惜朝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不甚投机。琇書網
辛渺那里又尤为特殊,想来也是要挑一挑客人的,他这样擅自邀请,说不准她都不肯让顾惜朝进门呢。
因此,展昭将这话说出口就立刻后悔了,不由得暗自懊悔自己嘴快多言。
白玉堂看他眉毛一动就了然,不由得侧过头去闷笑一声。
好在顾惜朝主动回绝了:“多谢相邀,可惜二爷那边差我过去回话,就不与两位同游了。”
展昭立刻问道:“二爷叫你过去是何事?”
顾惜朝适时的苦笑了一声:“左不过就是那些事,让我去回禀罢了。”他俊秀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种淡淡的忧愁和凝重,仿佛是从彬彬有礼云淡风轻的假面下露出了一星半点的情绪,反倒叫人不忍。
展昭真心将他当做朋友看待,尽管顾惜朝的确逃不脱一个办事不利,但展昭依然担忧他的处境。
虽说以他对姜子靥微薄的认知,这位二公子倒也不似传闻中刁钻刻薄,但顾惜朝上门来做门人清客受了重用,却又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姜子靥就算要迁怒发落也是人之常情,自从英才会大乱之后,府里上下就对顾惜朝态度大改,不似从前殷勤周到,落差极大,展昭看在眼中,也为顾惜朝可惜感叹。
顾惜朝是有些真材实料和宏图大志的,文采与境界都非同凡响,但似乎也就差点运气,本来一切顺利,马上要直上青云,偏偏要出点岔子,仿佛是要故意与人作对。
只能说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天将降大任,但愿顾惜朝能熬过去。
展昭虽然起了惜才之心,但也无能为力,顾惜朝将他们送出王府,便自行走了回去,一路走到姜子靥的院子门口,请人通传,那小厮虽然态度很和气,但比起先前热络,可以说是变化分外明显。
虽说被人怠慢,但顾惜朝依然沉得住气,他只笑着问:“二爷不在院中,那他是在那里?劳烦告知一二,在下受命要回禀差事,实在不敢耽误。”
那小厮眼皮都不抬,只是摆摆手:“二爷要上那里去,可轮不着我们管,方才带着青雀姐姐抱着东西就急匆匆的走了,我们也不敢问呐!”
顾惜朝又问:“那他们拿了什么东西?可是要出府去?”
小厮眼珠子转转:“没看清啊,就是些笔墨纸砚,如今这个时候,二爷如何出的了府?先生向来聪明,怎么今天糊涂了?”他笑嘻嘻指着顾惜朝。
顾惜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多谢。”
他转身走了,刚拐过角,一个丫鬟就叫住了他:“顾先生,二爷拿着纸笔,还带了青雀,想必是去了湖边的双虹阁作画去了,你不妨去找找。”
顾惜朝略思索一瞬,便对那姜子靥的丫鬟拱手道:“多谢柳儿姐姐告知在下。”
他只微微一笑,那丫鬟脸色就红了红,站在廊柱下不敢上前,只是婉转低眉,轻轻点了点头。
顾惜朝转身离开,青衣随风,身躯就像一支笔直的青竹凌风傲立,不卑不亢的往前大步走,看得丫鬟痴了,忍不住捂了捂发烫的脸颊。
顾惜朝循着湖边去了双虹阁,果然闻见了一股焚香的香气,顺着楼梯上去,就见姜子靥背对着他在大案上画画,听见脚步声,仿佛是被惊醒了一样,一下子从笔下的纸张上抽离开,两只绿幽幽的眼珠转动着挪动到顾惜朝身上。
他神色淡淡的,既没有被打扰的生气,也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和几日之前,一见他脸上就仿佛自动挂上一副喜不自胜求贤若渴的做派大相庭径。
奇怪的是,虽然姜子靥先前对他要热情多了,但如今一看他这个表情,顾惜朝反倒觉得他先前的热情都有些不真实,就像是拿笔在脸上画出来的一样,透着一股敷衍和虚假。
姜子靥现在的表情要真实得多,一张甚至还带着稚气的白皙脸庞上,那种几乎可以说是冷漠和深沉的眼神,才和他那双绿色眼睛相配。
像一头小狼,一只小狐狸,怪不得城里人都偷偷说他是‘绿眼儿戎狄’种。
顾惜朝没做声,只是沉默着将袍角一撩,跪在了地上。
看到他这样,姜子靥反而笑了,整个脸又鲜活起来,一张讨喜又漂亮的脸,笑眯眯的:“顾先生今日怎么如此礼节周到?”
他将笔放下,手上甚至还沾着一些墨汁,旁边的侍女静悄悄的送上一块湿帕子,姜子靥便倚在了大案边上,不紧不慢的将手指头擦干净。
“在下犯了大错,为人臣子,不该有异心。”顾惜朝对他磕了个头。
非常出人意料的,姜子靥反而对此嗤之以鼻,摇摇头:“谁说的?忠义一论,不过如同人养狗,就是想叫狗顺从听话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堂而皇之的道理?”
他轻飘飘的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又往前走了两步,蹲在了顾惜朝面前:“你嘴上是这么说的,我不信你心里真的这么想。”
姜子靥饶有兴致的与顾惜朝对视,眼神狡黠,满脸都是得意。
顾惜朝与他对视半晌,仿佛一动不动,心中的确如同海上疾风暴雨,掀起一阵一阵的惊涛飓浪。
他面前的少年有一种自然的轻狂,他蔑视这些大人创造的虚伪教条和假象,也许只有他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有这种胆子,理直气壮的将世人一层层掩盖的真实掀开来,用这种自以为是又真实得锋利的态度说一些实话。
“顾惜朝,你就不觉得不公平?空有一身抱负才华,却不得不装模作样,不得施展,绞尽脑汁的花费大量心力在一些明明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我看得多了,像你这样的人,野心比天还大,为了目的什么都敢付出,玩弄人心,城府深重,一心想要往上爬.....”
姜子靥站起来,拿着一张宣纸在手里卷来卷去,将一张轻白光滑的上好宣纸从轻飘飘的一张折成一个紧紧的圆筒,在掌中敲来敲去。
姜子靥的语气直白,像个顽劣的小孩一样,仿佛是试图用这种方式将他□□裸的扒光,让他无地自容。
然而顾惜朝不动声色,只是垂着眼。
“也许你有朝一日真能青云直上,但是在那之前,遇上像我这样的人,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姜子靥笑眯眯的看着他,忽然刺啦刺啦的将手里一筒纸撕得稀碎,当然这不比一张摊开的纸好撕,但在人的手中,依然毫无阻碍的被撕得如雪花般,洒落了一地。
“命比纸薄啊!”
姜子靥一把将宣纸撒了,飞的漫天都是。
顾惜朝无声的攥了攥拳头。
“我以为二爷叫我来是有别的意思。”
姜子靥又是一笑:“你聪明,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会杀了你。”他将手一摊:“我如今可是落水狗,众人的笑柄,可不是什么贵人,根本扶植不了你。”
姜子靥往椅子上一坐,对青雀招手要茶:“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了,其实我当时根本不需要任何幕僚和门客,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对你礼遇有加,只是疑心你是个探子,倒不如收在身边反倒放心些。”
探子?谁会往王府里安插细作?
顾惜朝的疑虑只是在心头一晃,根本不需要细想,一个教他脸色大变的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姜子靥幸灾乐祸的看他的脸色,笑道:“如今事情了结了,我倒要谢谢你,虽说你只是一心要往上爬,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不过....你真是胆气过人,还敢主动去我哥哥那里毛遂自荐。”
顾惜朝心中暗自后悔,脸色已经苍白,只是咬着牙说:“原来如此.....”他又痛又悔的闭了闭眼睛,深知自己一时急利,真是一脚踏错。
但他仍然睁开了眼睛,与姜子靥对视:“二爷叫我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子靥看着他眼中闪烁不定的光,有些悻悻然,顾惜朝果然有点本事,都这样了,只见颓势不见挫败,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气高,心性坚定,姜子靥才忍不住要留他。
“我哥哥本来是想杀了你,不过我觉得不行。”
姜子靥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两手一摊,十分直白的说:“我给你两条路,你立刻销声匿迹。”
顾惜朝骤然松了一口气,以至于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意,他盯着姜子靥看了半晌,伸出手来整理衣袍,长长一拜:“二爷,惜朝选第二条路。”
姜子靥故意说:“你知道我要你如何?你就敢选第二条?”
顾惜朝抬头:“心悦诚服,九死无悔。”
“这种未必做得到的话,以后不说为妙。”姜子靥哈哈大笑,将袖子一甩。
“你可别以为自己沾了什么便宜!以后我要你去做的事你可一辈子都想不到!”姜子靥嘻嘻哈哈的转过身,背对着轻快的跑下了楼梯。
他的侍女慌慌张张的跟着跑在他身后,姜子靥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走!青雀!去让我哥哥下个敕令!”
顾惜朝胸口忽然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一瞬间心胸气畅,天地豁达。
他站起身来,走到大案边,伸手拂开碎纸,一张未完成的精细规整的水车图出现在他的面前。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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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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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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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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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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