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冲急,这两天回家,双眼长头顶的老父一直追问他淮阳王被掏了多少家底,开始他以为裴少卿以破案要挟淮阳王送好处,结果却是抄了已死沁芳郡主五十万两私财,据他打听裴少卿能抄这么多银子,跟叶芝掼倒的面首有关。
“去不去?”他又催。
叶芝在写贵妇案最后的封档文案,“去!”
“那赶紧。”滕冲又催,“马上都快下值了,你就不急着回家?”
杨福全笑嘻嘻的在边上来了一句,“今天晚上裴少卿请客。”
“我怎么不知道?”滕冲急眼。
“中午你出去办事了,白侍卫让我跟你说,晚上一起去。”
“臭小子,咋现在才说。”滕冲还以为请客没他份呢,害得他刚才一阵失落。
赵柏见叶芝放下笔拿私印盖章,知道文案写好了,笑容可掬的放下二郎腿,“滕捕头,中午干嘛去了?”
“还不是那些纨绔子没事找事,芝麻大事竟让大理寺评判,真是气死我了。”一个个不是王公就是郡王子孙,谁也得罪不起,只能白白跑腿。
封档文案做好,叶芝让小全子送到陆寺丞哪里,“我们在关押房门口等你。”
“好哩!”小全子如一阵风一般跑了。
叶芝朝赵柏一笑,“赵大人要不要一起去?”
“求之不得。”赵柏笑意一直挂在脸上。
几人一起去了关押房。
黄昏未至,牢房里已陷入昏暗,韦三郎坐在墙角数着地上的虫子蚂蚁,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听说杀郡主的凶手已经伏法,可这又有什么用呢?m.χIùmЬ.CǒM
昔日的繁华还是一去不复返了,他又将陷入极度的贫困过着今日不知明日的日子。
突然,走道里有光线慢慢移过来,没一会儿,光照亮了这一片牢房,他猛的抬头,那个破案如神的叶大人来了?
连忙起身扒到栏围前。
狱卒提着灯笼引路,“叶大人,小心脚下!”
“秋伯客气了。”叶芝拱手,小全子从他手中接过灯笼。
“那老身就不打扰叶大人问案了。”老狱卒客客气气的离开。
秦大川望了眼老狱卒的背影,大理寺里这些狱卒可不是一般人,哪个不是脾气大又贪财的家伙,今天能这样客气待他们一行人,完全是因为叶芝。
叶芝入一案破一案,已经成为大理寺少卿身边响当当的大红人,这些人巴结还不及,那还敢拿排调。
韦三郎上来就问,“你如何看出我是农民,又是如何看出我是和尚?”
叶芝面带微笑看向他的手,“伸直。”
韦三郎想也不想就伸直手,掌心朝上,明明这两年养尊处优,手的皮肤细腻的已经跟城里人一样了,怎么还是被这个弱不经风的大理寺官员看出来呢?
“再随意的握一下。”
韦三朗又依言随意的握了一下。
“停。”叶芝笑着指着他手掌关节处,“突出的骨节,微微变型的掌型,都朝着一个方向,这是常年握锄头所致。”
“你也是农民?”韦三朗既惊讶又觉神奇。
天朝人不要往上数八代,就数三代,谁还不是农民出身,这得感谢那句‘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从此让国人有了改变命运的勇气,所以从此没有朝代像夏商那样绵延八百年。
叶芝仍旧笑笑,“至于为何看出你是和尚。”她指了指韦三朗的鬓角与头顶,“和尚剃度没有头发,还俗后鬓角的头发比之从小到大就束发的男子来说,绒毛细屑,不易束顶,需要头油,而头油会让头发贴在头皮上,这一贴,就容易露出你做和尚的疤痕。
“从来没有别人注意过这样的细节。”韦三郎惊叹。
“也许有人注意到了,只是你没注意到。”
韦三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
叶芝负手,神情严肃,“你得感谢你自己,是你的不甘心让我注意到了你。”
“所以你们赶在想杀我的人之前拿到了郡主的私财,我对那些人就失去了意义?”
叶芝以沉默回答了他。
韦三郎后怕,不自觉的哆索起来,“那……那我该怎么办?”
叶芝深深看了他眼,“你是个逃逸的和尚?”
再次被叶芝说中,韦三郎扑嗵一声跪下,“大人,救我……大人,请您救救我,原本我想躲在身份显赫的沁芳郡主身边躲过这场灾难,没想到……郡主竟被杀了……我的保护伞没了,我该怎么办……我该么办……”
“大魏朝普通男子以进寺庙剃度为荣,到了你这里为何……”
韦三郎抿嘴,似有难言之隐。
“寺庙里好男成风?”
韦三郎双手突然捂脸,嚎啕大哭,“什么都被大人说中了……没错,由于我长得还算过得去,所以……但我情愿成为贵妇的面首,也不愿沦为男人的玩物。”
寺庙本身就耗去了大部分劳动力,现在又出好男风,人口还怎么繁衍,大魏朝还怎么发展?
叶芝叹息。
眼看叶大人要走,韦三郎扑到栅栏上,“大人,救我……”
叶芝点头,“放心,会救你。”
韦三郎双眼突然变亮,“真的吗,大人!”
“当然。”叶芝笑道,“希望你回归正常生活后,娶妻生子,多多益善。”
“老天爷啊,你终于开眼了。”韦三郎激动的再次扑嗵跪下,“韦三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叶芝摆摆手,“善待以后的妻儿,就是对我的最大报答。”说罢,悠然而去。
“大人……神仙啊……”韦三郎扒着栅栏念念很久。
白朗在回廊处终于等到叶芝等人,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叶大人都要少卿大人亲自等着,好忙哟!”说的阴阳怪气。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官大好几极,叶芝能怎么办,只好陪礼道歉。
“我可受不起叶大人的礼,赶紧吧,爷在门口等着呢。”白朗说完,转身扶着腰间佩刀拽酷拽酷的走了。
叶芝等人相视一眼,个个偷偷的笑了,连忙下值。
门口,裴少卿那辆低调又奢华的马车映入众人眼帘,他们齐齐上前行礼,“大人——”
“嗯。”裴景宁随意应付众下属。
滕冲等人有眼头见识,连忙退到一边,见赵柏没动,顺手把他拉到一边。
裴景宁的目光落在叶芝身上,“上车。”
简短两字。
叶芝眨下眼,指着杨福全拉过来的高头大马,“大人,我骑马!”心道,这可是你送的,不会不让我骑吧。
“要我请?”某人眉峰凌厉,眉骨线条却格外柔和,一切不容置疑,男人的霸气通过一种温暖的手段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叶芝都没办法拒绝。
“……”以前坐他车,还有借口,小毛驴跑不快,可是现在都送他帅气大马了,她再坐不合适吧!
四目相对。
空气安静如鸡。
滕冲弯腰悄悄溜走,张进等人当然跟着头走了。
赵柏下意识舔了一下唇,每当他烦燥时,都会有这个动作。
秦大川顺手拉走小全子。
“叶哥……”还是小全子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再这样僵下去,好像不太好。叶芝只好干笑一声,“大人,那我的马呢?”
裴景宁目光轻扫过去。
那个曾送叶芝大马的侍卫正牵着她的坐骑。
所以……跟大佬僵持什么嘛,反正最后只有她这个小人物让步。
叶芝有些生气,带着脾气上了马车,哼赤一声就坐在门边。
白朗松手,骄帘落下。
马车起驾。
裴景宁姿态慵懒,长腿交叠,坐姿并不端正。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叶芝身上,从眉眼到倔强的手指头,每一处每一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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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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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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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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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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