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近2月来,在饮用被污染井水后出现进行性加重嗜睡症状,无头晕头痛,无视物旋转、恶心,无抽搐,无感觉异常,无肢体乏力,停用后略有好转。自述复饮数日后症状加重,近2天出现异常梦境。
神清,精神可,胃纳佳……
“克拉夫特先生,我有个问题。”声音响起,打断了笔尖运转的轻微刮纸声。库普终于按耐不住,打破了这份安静,说出了晚餐时就想说的话。
窗户关死的房间里看不到天色,只有烛台光亮,但想必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库普也感受到了些许的疲惫。
换做平时大概还不会那么早,可是今天的经历过于让人紧张,不知不觉地消耗了精力,再加上一顿丰盛晚餐,不知不觉就有困意袭来。
躺在床上,他扭头看向桌后搁下笔杆的克拉夫特,问道:“我的病是不是……”
后半句他没说下去,对死亡的恐惧来自于生命本能和宗教的影响,库普自觉不是能上天堂的人,灵魂落到邪灵手上或地狱里都意味着漫长无期的折磨,由不得他不紧张。
就算克拉夫特会像那些神父一样说些云山雾绕的恐吓之言,一顿丰盛的晚餐是不会骗人的,有比他想得更严重的事情在发生。
“我想我已经说过了,你的病情很严重,那个邪灵缠上了你。”十指交叉,在身前搭成一个拱形,克拉夫特认真地向库普再次重申了一遍白天说的话。
库普欲言又止,紧了紧手里握着的双翼圆环木雕,相信他以后会对什么时候不能偷懒有比较深刻的认知。
“你会祷告么?随便说点什么,神应该会保佑你的。”
沉默,双翼圆环被移到胸口,库普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不过没说出什么来,要找个让神保佑自己的充分理由也不容易。看他也不是经常去教堂的人。
考虑到目前天父太远、邪灵太近的情况,库普还是转而向这位承诺要帮他的人寻求心理安慰:“您说过要帮我的对吧?”
“是的,我向你保证。”克拉夫特坐直身子,烛火照耀下目光炯炯,“我就坐在这里,不会离开,搞清楚它是怎么找上你的。”ωωω.χΙυΜЬ.Cǒm
“就不说什么为了你的死活跟它拼命这种空话了,至少我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尽力帮你一把,比神父能做的多。”
这句不那么中听的大实话反而让库普好过了点,相比从来没见过的神灵,还有极少向盐潮区投来目光的神职人员,一个切实在身边的普通承诺更有实感。
他闭上眼,抱着木雕,等待睡眠的到来。身边的书写声没有再响起,大概克拉夫特真的停下了手头文书,在书桌后注视着他。
困倦,疲惫,连呼吸声都没有的宁静,库普很快觉得意识开始模糊,落入黑暗中的沉睡。
克拉夫特的确在看着他。离开椅子,用墨水瓶压住刚起了个头的大病历,换上一张画好方格的新纸,缓步走到床边,挡住了烛光。
紧张感没有影响病患入睡的速度,在合眼后不久,倒数还没到一百的时候,就能观察到胸膛起伏变得平缓规律,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
一枚钉子被握在手里,磨钝的钉尖轻戳库普的小臂,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已经进入了无法被打扰的睡眠,不出意外的话在明天中午前是醒不来的。
克拉夫特翻开库普的眼皮,用光线照射,瞳孔对光正常。隔开中间照对侧眼,两侧瞳孔同时收缩,间接对光反射同样正常。
以之前推测,库普目前已经处于精神接触深层的阶段,造成了对外界刺激缺乏反应。
对这个现象,他一直好奇这有没有对应的病理基础,初步猜测是因为广泛的中枢抑制,不过目前中脑对光反射的那块区域不受影响。
暂且还安全保存在颅内的大脑不像是这一切原因,“精神”或者说“灵魂”的存在是否有物质基础,难以论说。
不信邪的克拉夫特做完了整套查体,这波习惯性操作没让他寻思出什么来,神经病学也未能提供足够帮助,并产生了“试图在深层运用已知逻辑”这件事是否本身毫无逻辑的怀疑。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运用精神感官来观察。但漫长的夜晚里,能运用精神感官的时间只是杯水车薪,还要留有余力防止意外发生,本身就是矛盾的。
所以只能采取间断监测,用间断的时间点来尝试窥见全貌,坏处是他大概率没法及时赶上关键变化发生那一刻。
一支全新的小蜡烛插在烛台上,就克拉夫特本人直觉而言,这款蜡烛消耗完的时间大概十五分钟,符合他短时间使用精神感官的恢复间隔。
“好吧好吧,明天可得头疼好一阵子了,不指望来报答我,只希望你以后记得好好听医生的话。”克拉夫特念叨着连上精神感官,“如果有以后的话。”
精神笼罩下,库普的身体从里到外完全呈现在克拉夫特面前。他本能地着重先检视了一遍大体结构,与白天精神视野中的记忆对比。
没什么不同,除了多出的一堆食物糊,有些咀嚼得不充分碎片,大部分还滞留在胃里,随着胃部蠕动被反复混合,少量液体从胃上极的贲门溢出。
可能有点胃排空障碍,加胃食管反流之类的,得提醒他改良不良饮食习惯。克拉夫特顺便记下这点。
结构上毫无变化,但依旧有微妙的改变在库普身上发生了。
某种非物质的存在发生了褪色,这种东西是克拉夫特在白天完全没有观察到的。
它自然地飘荡于库普的身体里,虚幻但又真实存在,那是雾团样的东西,但又远比那缥缈,近半集中在颅内,其余存在于躯体其他部分,分布得也很不均匀。
这种熟悉的头重脚轻分布让人想起人体各部位在大脑皮层上的投射,同样越是精密复杂的部分,存在越是丰富。
【有点科学了,又完全不科学】
微小而足够分辨的极小“褪色”让它与周围环境产生差异,被精神感官区分了出来。他猜测这就是初步接触了深层的精神体或者灵魂。
奇怪的是克拉夫特从未在自己身上观察到同样的东西,无论是在深层,还是在利用媒介穿梭过程中,精神感官都没发现自身存在类似东西。
时间不容继续停留,明确记下这种程度的褪色后,快速切断了精神感官。
大约十秒,这个时间带来的狭窄逼仄感也只持续了几个呼吸。克拉夫特坐到桌前,点燃小蜡烛,开始第一次计时。
这段时间里他也不是无事可干,笔尖蘸墨,斟酌片刻,在方格纸上对应第一次的位置的一小格高度点上墨点,作为参考标准。
“嗯,暂且叫一个标准深度,接下来就靠这来比对了。”
趁着蜡烛才刚燃尽一小截,闲着也是闲着,剩下的大病历可以顺便完善起来。克拉夫特抽回墨水瓶下的纸张,奋笔疾书,在燃尽前写到了个人史。
当小蜡烛的最后一段烧完,“否认冶游史”正好点上句号,第二次精神感官探查开始。
没有特别大的变化,精神体褪色程度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不多的一点,大概只有跟精准记忆比对才能得出它有变化的结。
在二次记录位置,抬高半个小格,点下记录点。跟之前进入深层的环境褪色相比,估计逼近深层的临界点在五十二以上,不到五十五。
对数值克拉夫特不太确定,因为那个界限是模糊的,在接近时不甚清晰,只在抵达那一刻明确自己的位置。
第二根小蜡烛点上,这次他写到了专科查体才停下,主要是因为库普既没有婚育,也不了解家族长辈如何,这两部分被跳过,快进到查体记录。
克拉夫特第三次使用精神感官,快速记下精神体状态,熟练地关闭,熟练地承受不适感,在纸上记录。这次变化了大约三分之一格。
照这个速度下去,库普睡上一整天才能接近深层。
一连几次,精神体的浸没深度增加速度在近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格间徘徊,稳定而缓慢。
如果拿统计工具来拟合一下的话,大致上应该能得出一个时间与深度间线性关系,很是平缓。
不过记录者本人的状态就不是那么好了。克拉夫特发现自己高估了承受能力,或者说低估了连续使用的压力。
哪怕是间隔十余分钟的几秒钟使用,不适感散去后,精神负荷也在累积,小而不可忽视。
第十次计量后,他不得不把决定把间隔改为两支小蜡烛的燃尽,好撑到明天中午。
记录延伸着,克拉夫特早已完成了大病历的书写,在考虑是不是把病程一起写掉,给明天补觉争取时间。
蜡烛熄灭,第十六次记录,精神感官照例扫过,克拉夫特在纸上点下新一点。
【两格】
猛地摇晃脑袋,甩开昏沉感,克拉夫特再次对照与前一次的差别,平缓的点列出现了加速上扬的趋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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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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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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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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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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