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顿讲师觉得达不到嗜睡的程度,所以涂掉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写进备注。”
克拉夫特好像没听进去卢修斯在讲什么,拿到病历就往前翻到第一页的基本信息,把职业和地址找了出来。
“面包师,榆木街北第三幢?那是什么地方?”
“不太清楚,应该是条小街道吧,我不太清楚在哪,随访还没轮到这位呢。”
卢修斯对文登港的本地的路挺熟,但要问他具体哪条道叫什么名字,他只能答得出几条常去的。
各种纵横交错的街道巷道太多,名字五花八门,这种没有特色的名字看过就忘。
“你记得时候就没想过可能要去随访?”克拉夫特质问道。
“呃,不是我写的啊,是李斯顿写的,可能他知道在哪吧?”卢修斯连忙撇清关系。看起来是发现什么问题了,这时候病历缺陷绝不能扯上自己,让李斯顿自己负责吧。
“走,那我们去找李斯顿。”
拿起这份病历,克拉夫特毫不犹豫地丢下手头工作,准备出门。
完了,卢修斯想道,希望不是什么大事。他快步跟上,迅速回忆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的问题,万一待会找不到具体位置,这事就麻烦了。
所幸克拉夫特还是维持了一贯以来在大家心目中的良好修养,他只是带着卢修斯快步赶回诊所,堵住了收拾东西打算下班的李斯顿。
“我有问题需要尽快确认一下,所以就自己过来了。”克拉夫特把李斯顿按回桌边的椅子上,掏出病历给他看。
“你确定这个病人的表述是醒来的时间变晚,而且难以唤醒吗?他有没有说具体晚了多久?”
李斯顿被吓了一跳,看向躲在后面的卢修斯,后者给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是的,就是这个病人。”
“所以到底是多久?”克拉夫特对这个问题表现出了异常的执着。
“让我想想,我想想,他没说得很清楚啊。”李斯顿头上冒汗,他有种面前站着卡尔曼教授的错觉,“他说之前都是能在钟楼敲响七次前到面包店的,现在醒来都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嗯,差不多晚了一个小时。他家人有类似情况吗?”
“他没说。”李斯顿答道,心虚得像在说“我没问”。
还好克拉夫特没继续在这上面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榆木街在哪吗?我对文登港不太熟。”
“为啥突然问这个?”李斯顿没跟上跳跃的思路。
克拉夫特抽回病历,翻到第一页,一个黑圈被画在地址一栏上,把它从所有信息里挑出来。
他把纸推回李斯顿面前,“在不知道具体位置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想了,所以回忆下到底在哪吧。”
语调平静,但总让人觉得里面藏着什么情绪。不是被打搅了工作的恼火,也不是对他人的不满,那是一丝聆听者无法理解的不安。
李斯顿与他对视,克拉夫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认真地注视着他,带来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一条小街道,和盐潮区比较近,我以前去过所以有点印象。”
“嘶……盐潮区?”这已经是这几天来第三次听到这个词了,克拉夫特有个很不妙的猜想,“有地图吗?我想看看这个地方在哪?”wWW.ΧìǔΜЬ.CǒΜ
几天前那个雇工的话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我和妻子”“我的邻居也是”“很难叫醒”。
“谁会有这种东西?”
“那画个草图给我看看,我就想知道它在跟盐潮区有多近。”克拉夫特抽出一张新纸,和笔一起递给李斯顿。
虽然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但克拉夫特的怀疑逐渐增强,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推翻自己对早前那个病例的判断了,事情比他想象得复杂了不少。
对那个叫加里的雇工,最早的判断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变化,对他和邻居的作息造成了影响。在盐潮区那种环境恶劣的地方,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另一个可能是传染病,克拉夫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因素。但因为加里和妻子完全没有除了睡眠延长外的任何不适,发热、咳嗽、腹泻等症状一个都没有,毫无头绪,最后排除了这个可能。
榆木街的这个病例让他迅速警惕了起来,发现自己当时犯下的一个低级错误,没追问加里还知不知道更多的人存在类似症状。
李斯顿在纸上写写画画,边画边给卢修斯和克拉夫特解释。
“这块黑色的,我们就算它是盐潮区,大概在整个文登港的东南部分。里面具体的地图根本不可能被画出来。”
他在画好的一块不规则图形里填上黑色阴影,用大字标注“盐潮区”,又在左边画了两道竖线。
双线平直,阴影均匀自然,体现了作为一位解剖讲师良好的绘图功底,画组织结构的手拿来画这个属实是大材小用了。
“然后,这两道线,就是榆木街。”他往两端分别标了两个字母,区分方向,“你就当它是南北走向的吧,不是那么标准,长度也很短。”
“具体点,这个比例和现实差距大么?”克拉夫特转到李斯顿身后,看着那两条线。
“具体大约是盐潮区南北宽度的三分之一,我对这种特别长的距离没啥概念。”
一条横线在下端截断了榆木街,“这条街我忘记叫什么了,反正榆木街到这个位置为止。而我们要找的房子是?”
“自北向南第三幢。”卢修斯在旁边提醒。
克拉夫特补充道:“东侧还是西侧?这街不可能只有一边吧?”
“抱歉,我当时没想到。”
本来以为够详细了,现在看来依旧不靠谱。
“算了,不差这点,多问一间房子不碍事。先把地方标出来。”
克拉夫特的催促下,李斯顿沉思片刻,在自己估计的位置画了个叉,离盐潮区的西北角不远。
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李斯顿和卢修斯看着克拉夫特,等他解释为什么突然对这个如此关心。
克拉夫特在李斯顿身边坐下,拿过纸笔,在盐潮区的西北部加上一个叉。
“太近了。”他低声道,“这也太近了。”
“这是什么?”卢修斯好奇地探头看过来,光凭草图上的距离判断,两个叉间的距离不到榆木街长度三分之一。
克拉夫特在两者间画出一条虚线,把它们连接起来,“我之前接诊了另一个叫加里的雇工,表述很像,但严重得多。”
“不止他一个,他声称自己的妻子和邻居也是如此,醒来得越来越晚,很难唤醒。我还以为是他家周边小范围的问题。”
“再加上你们找到的这个,我怀疑里面有什么关联。”克拉夫特用笔在盐潮区的叉边又添了两个,三个叉聚成一簇。
“会不会跟澄明药剂有点关系?”卢修斯自然地把睡眠渐长跟稀释液的效果联系起来,这简直就像是弱化版。
“没道理,其他病人的反馈里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克拉夫特,那个加里还有他的妻子有用过吗?”于情于理,李斯顿都不想把这事扯上澄明。
克拉夫特摇头,他其实也下意识地联系上了黑液和它的稀释剂“澄明”,但逻辑讲不通,“没有,每个用过的人我们都有记录,加里一家我能确定没用过。”
群体发病,时间空间上具有关联性。传染病的可能又重新被摆到了克拉夫特的面前。
著名的蟑螂定律提到过,当你第一次发现蟑螂的时候,那屋子里大概率早就有一群蟑螂了。克拉夫特非常认可这个理论,并肯定它在大量事例上的普适性。
他以连起的虚线为半径,画出一个圆,包裹了大块盐潮区和周边的普通城区。
“既然我们都能遇到两次,那肯定不止这些,我怀疑它影响的面积比这个圆还要大得多,还可能往外扩张。”
“瘟疫?!”李斯顿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别吓我,我们三个人里已经有两个直接接触病人了。”
“只是个猜测,不一定是接触就会染上的那种,而且症状也不像。我们需要进一步的证明。”
克拉夫特看着那个圆,假定真的出现了这么一种症状闻所未闻的传染病,把盐潮区作为最初的起点,传播范围逐渐扩大。
他的手指在草图上扫过,描摹着盐潮区的轮廓,在这种卫生环境更差、更加拥挤的地方,区内传播肯定比向外的速度要快得多,调查起来却困难得多。
不管怎么样,他都需要更多的病例,更详细的信息,这样才能圈出一个更准确的范围,证明自己的猜想。
“我们恐怕不能干坐着了。”克拉夫特站起身,为自己接下来不知多少天的旷工默哀一秒,“不管是不是,我都得到那边去转转,你们要一起么?”
“你来真的?”李斯顿不太认可克拉夫特的看法,去调查这种事情完全看不到好处。猜错消耗时间,猜对消耗生命。
“那我一起去吧,正好鸟嘴面具也只有两个。”卢修斯自我防护意识很好,传承自克拉夫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精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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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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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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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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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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