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七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震,该来的还是来了。
侯家在归德府根深蒂固,急切之间,必定会引起冲突。
如果弄成了苏州那样,可就麻烦了。
谭七回头看了看,他的指望就是许默派来的二百甲士,这些人到底行不行?
坦白讲,谭七也没有把握、
他只是听说,不久前,这帮人还只是普通的流民而已,披上了铠甲,就能顶用吗?
就在谭七犹豫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围拢上来,这些人怒目而视,声势浩大,谭七只觉得喉咙仿佛被堵住了,额头直冒冷汗,心里突突乱跳。
不行,这是要出大事啊!
“左右,上前!”
他冲着手下锦衣卫下令,这些人连忙冲过来,护住了谭七,还有囚车。
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谭七不得不又看向了民兵:你们上吧!
王水生第一个冲了上来,他领着五十名甲士,冲到了最前面。
他手里按着刀柄,冲着对面聚拢过来的老百姓,厉声大吼。
“乡亲们,停步!”王水生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是归德的父老乡亲,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捉拿人犯,替跟你们一样的百姓做主,你们为什么要拦着?连好坏都分不清了吗?”
“如果你们是侯家的爪牙,冒充百姓。你们就该清楚,侯家完蛋了,他们给你们多少俸禄?也值得你们给他们卖命?”
王水生说着,猛地抽出佩刀,高高举起,“不管你们是哪一种,识相的的赶快滚开!不要跟着侯家一起完蛋!”
他的这番话,听在人群中间,确实收到了奇效。
那些遭到裹挟的老百姓都不停往后退,都说侯家好,是大清官,可俺们还是三天饿九顿啊!
真的没必要自己找死。
至于侯家的打手,他们更加心虚,老太爷都被抓了,侯家还能不能存在?万一侯家完蛋了,咱们也不能跟着一起沉默,要不换个主家,继续混日子算了!
眼瞧着人群心思浮动,王水生猛然大喝:“朝廷办差,还不闪开!”
他这一嗓子,随后二百名甲士齐声怒吼,“闪开!”
“闪开!”
“闪开!”
……
民兵的大吼,惊天动地,排山倒海。
他们迈步向前,竟仿佛一面山一般,压了过来。
聚集过来的乌合之众,再也撑不住,只能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路。
“走!”
王水生护卫锦衣卫,顺利摆脱了纠缠,离开归德府,直奔陈州,胜利凯旋。
走在路上,谭七都觉得后怕。
“王兄弟,成百上千的乱民,把咱们的去路给堵了,要不是你们,真不知道怎么脱身。”
王水生笑了笑,“在我眼中,没有乱民,只有一些一样要吃喝的可怜人。”
谭七一愣,“王兄弟的意思?”
“你把他们看成乱民,就只能冲过去,然后你未必能赢。可你把他们当成普通人,当成有血有肉有家人的普通人,就能说服他们,顺利脱身。”
谭七愣了好久,突然觉得这话太有道理了。
“王兄弟,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职位?民兵队长吧!”
谭七道:“你看这样行不,我保举你来锦衣卫,先给你一个副千户,不出一年,你肯定能当上千户。”
“千户?”王水生笑了,“千户很大吗?”
“那是自然?锦衣卫的千户,更是手握大权,不才可是花了大半辈子,才当上千户的。”谭七满脸自豪。
王水生眨了眨眼,突然道:“既然千户这么厉害,你在归德的时候,为什么还要靠我们脱险?”
这一句话,弄得谭七顿时没脾气了。
支支吾吾,竟然无言以对。
除了这一场比较失败的挖墙脚之外,谭七的行动还是很顺畅的,返回陈州之后,崔呈秀和魏良卿居然一起出城迎接,当看到囚车里面的侯执蒲的时候,两个人更是大喜过望。
“老匹夫,你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侯执蒲绷着老脸,冷哼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老夫年过花甲,有死而已。只是尔等肆意玩弄国法,陷害无辜,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残害百姓,灭村抢田,那才是报应!”崔呈秀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东林邪党,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的蝇营狗苟,如今正是要让你们显出原形的时候。”
“来人,把他押解到大堂之上。”
侯执蒲被抓,比起杨涟等人被抓,还要热闹。
他已经返回了家乡,退居林下,含饴弄孙。
这样还不肯给个活路吗?
侯恂得到消息之后,和兄弟两个跑去午门,痛哭流涕。
见许多官员畏惧魏公公的权势,不敢仗义执言,侯恂突然举起巴掌,朝着自己的白脸,狠狠抽了下去。
一下接着一下,抽得嘴角流血,看得人心中酸楚。
阉党如此不给活路,我辈岂能坐以待毙?
终于,有人站出来,尤其是河南籍贯的,包括陈于廷,袁可立,他们纷纷上书,到处托人情,希望赶快放了侯执蒲。
一股庞大的压力,落到了陈州,落到了崔呈秀的头上。
许默也不例外,他直接负责案件,身上的担子尤其沉重。
不过幸好,许默还能应付。
这个案子的关键就是褚太初!
都到了这时候了,还给人家大户挡灾,是不是太傻了?
同为豪强,也要有点格局才行。
许默撬开了褚太初的嘴巴,这家伙可是个宝藏,大户不方便干的事情,全都是他出手的。褚太初还是军户出身,他手下的打手多为睢州卫的军户。
这些年他变军户为奴仆,利用爪牙,四处侵占田亩,压榨百姓。
每年所得,有七成孝敬给归德府大户,换来他们的庇护。
“总结起来,你就是个跪着挣小钱的,可悲可叹啊!”
跪着就够丢人了,还是个挣小钱的。
褚太初是彻底破防了。
“许默,你小子别得意,我倒了,你也好不了!”
许默笑道:“多谢关心,我会争取给你个痛快的。”
许默将审讯的结果递上去,先是送给了刘崇,随后又送给了崔呈秀。
到了老崔手里,经过了一夜的不眠不休,总结出十大罪状,直接快马加鞭,递到了京城。
“宁国公,这回我不得不走了。”
魏良卿笑道:“没事,替我向叔父问好,有我坐镇陈州,你大可放心。”
崔呈秀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城。
就在他刚到京城的同一天,侯恂、陈于廷、袁可立,还有其余五位官员,一同下狱。
整个朝堂,再次震动。
就在所有人都感叹魏忠贤的狠辣之时,许默也在陈州,调集手上的民兵,集结了三百人。
还有什么比捡包更爽的事吗?
“过去是归德豪强,不断派人侵入陈州,掠夺咱们的田产。如今归德豪门都完蛋了。咱们不能错过良机。大家伙立刻进入归德府境内,铲除豪门势力,接管地方!”
许默一声下令,民兵一起出动,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小小的陈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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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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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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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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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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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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