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坐在前厅,一片死一般的沉默,谁也没开口说话。
各自想了很多后,林星河先一步打破沉默:“奇怪的很,帝辕那样子不像要放过我们。”
“也不知道帝谌到底说了什么,他竟然打消了杀了我们的念头?”
“哼,你该不会想说帝谌是个好人,为了咱们劝他老子大发善心吧?”凌霄冷哼道。
“若不是帝谌和姮晚,我们今日也不可能陷入险境,差点死在那破烂地方!”
清云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云晚意,蹙眉道:“你别带上姮晚,骂帝谌一人就够了。”
“这个结局,她比谁都要难受。”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凌霄浑身带着刺:“谁知道这几人打着什么主意?”
说着,他狐疑的看向云晚意,道:“姮晚,你也别怪大家怀疑,你们和帝辕见过,难道之前没发现他成了神魔?”
云晚意似收不住打击,整个人颓废的厉害,眼眶早就红的不成样子。
开口,也是哽咽的语不成调:“我没见过帝辕,帝谌去见过,那一次两人谈话还算平和。”
“我没在场,什么也不清楚。”
“哼,平和。”凌霄当即下了结论:“人家父子二人只怕那时就串通好了。”
“他们拿你当外人,当傻子呢,你还傻兮兮的站在帝谌那边,差点害了我们的性命!”
“可我和他们无冤无仇,腹中还怀着他帝家的骨肉。”云晚意的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
“他们父子怎么能这么对我,尤其是帝谌,我们千年的情谊啊!”
这幅悲伤欲绝的样儿,看着对常景棣余情未了,还抱着希望呢!
凌霄再度冷哼:“在座的谁不是千年的情谊,人家照样算计了。”
林星河嘀嘀咕咕:“就算千年的情谊,在墨夷和他们的阴谋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青素同为女人,理解云晚意的感受。
她叹了一声,递上帕子给云晚意道:“事已至此,你别太悲伤,身子要紧。”
“凌宫主话难听却也有道理,只怕帝谌早在见帝辕第一面,就已经被帝辕策反。”
“人家才是亲父子,和你当然隔着一层,未必真心对你。”
云晚意哭的眼睛都肿了,呜呜咽咽道:“我不相信,刚才也是帝谌说话,帝辕才饶了大家。”
“姮晚,你别说服自己,欺骗自己了。”戚天圣无奈道:“眼下也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聊了什么,总之这般轻易放我们走,绝对有诈!”
“你最是了解帝谌,且先放下情感,为大局分析才是。”
莫斐也附和道:“戚宗主说的没错,姮晚,你仔细想想,帝谌之前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尤其是他见过帝辕之后,便是他守口如瓶,你们俩相处许久,总能看出不对吧?”
云晚意拿下手帕,眼睛红肿一片:“我真没发现什么,帝谌表现的太过于正常了。”
“他甚至还在跟我畅想以后,期待着孩子的名字,昨晚还说起若是女儿要取名安若,希望她安稳若素。”
“怎么可能呢?”凌霄当即怀疑:“姮晚,你该不会和他一样,被帝辕……”
“够了!”白梵瞧着大家咄咄逼人,云晚意被围在中间孤立无援,冷声打断道:
“她比我们当中的谁都难过,逼迫她有什么用,不如各抒己见,看接下来怎么做!”
白梵周身笼罩着寒意,眼神更透着阴冷,不用露出脸和表情便足够摄人,谁也不敢直接反驳。
莫斐咳了一声,压着声音道:“白梵,大家要是有主意,也不至于问姮晚。”
“帝辕可是神魔之躯,咱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可能和他打成平手!”
“就是。”肖长义哼了哼:“要我说,千年前咱们阻止不了墨夷,千年后更不可能。”
“不如收拾收拾东西,各自找地方藏身,能活一日是一日,不至于现在就死!”
“孬种。”凌霄握着拳头,鄙夷的看着肖长义:“肖长老临阵脱逃,和那帝辕有什么两样?”
“不对。”清云忽然盯着肖长义,狐疑道:“你提议散了,丝毫不提怎么对付他们,该不会是那个叛徒吧?”
肖长义涨红了脸,反驳道:“你放屁,我要是叛徒,还用得着跟你们回来吗?”
“那你说什么散不散的?”清云眯着眼,冷笑道:“大家虽束手无策,可没一个人退缩!”
扣上叛徒的帽子,肖长义当然愤怒,当即就和清云争执了起来。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架,前厅顿时一片吵闹。
云晚意的眉心突突直跳,心下烦躁的厉害。
趁众人没注意,她绕过众人走向院子。
天依旧阴沉,眼瞧着又要下雨。
院中的布置一切如旧,从前的人却已不在。
云晚意瞧着花草树木,眼底的酸涩越发明显。
明知道帝谌归顺帝辕并非真心,是被逼无奈之下的权益之举,她心口还是堵得慌。
“你在想帝谌?”身后冷不丁响起白梵沙哑的声音。
云晚意仰头吸了吸鼻子,调整好情绪后道:“不是,屋内憋得慌,又闹人,出来透气罢了。”
“不用逞强。”白梵瞧着面前的木棉,道:“这院子里的所有布置都按照你的喜好,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未必不会触景生情。”
“话说,你当真相信帝谌已经成为帝辕一党了?”
云晚意垂下眼眸,避开白梵的审视。
今日桑田镇一趟,帝辕爆出了神魔之躯,偏他和那叛徒沉得住气,谁也没暴露端倪。
如今没了常景棣在身边,云晚意独自一人,谁都不信!
包括眼前的白梵。
她盯着裙摆的青竹花纹,苦笑道:“事实摆在眼前,大家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不等白梵说话,她继续道:“其实凌宫主虽然气愤,说的却是实话。”
“我怀疑帝谌早就和帝辕父子串通,他对我的好,对大家说的计谋,都是为了今日。”
“只有我,还傻傻的相信他,以为他对我至少保留着一丝情谊!”
白梵低头,看着她话说时的神情。
带着自嘲,悲伤溢于言表,看上去的确是被伤透的模样。
他们相处的那些年,白梵从未见过这般脆弱的姮晚,从未见过她的眼泪。
白梵心里一颤,缓缓伸出手。
云晚意却在那瞬间抬头:“白梵,我能相信你吗?”
白梵的手并未触及到她,僵在半空良久,又缓缓收回。
他眼神依旧冰冷,声音却软了几分:“姮晚,我不会对你如何,你相信我就好。”
“可连帝谌都背叛我了。”云晚意别开脸,颤声道:“以前算是我天真……”
“小晚。”白梵打断她,称呼也变成了千年前他对她独有的。
他看着她,真挚的重复道:“我不会害你,你能相信我!”
云晚意抬眸看着他的眼睛,稍许又转头看向屋内。
屋内的争执吵闹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她和白梵不见了。
云晚意轻声道:“白梵,叛徒到现在都没露出马脚,帝谌知晓我们所有计划却叛变了。”
“我现在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你明显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肯说。”
“让我相信你,怎么放得下心?”
白梵身子微动,嗫嚅着道:“小晚,我有难言之隐,不是故意对你们隐瞒。”
“那你之前的态度……”云晚意再度垂下眼眸:“你不肯见我,我使计引你相见,却差点跟你反目。”
“那时候我也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害怕你一个人会遇到魔物,会被叛徒陷害。”
白梵痛楚的低头,小声道:“我知道你的担忧,可那时我已经找到叛徒的踪迹了。”
“就差一点,你忽然间的行动让那叛徒有所察觉,不肯再露面,我实在不甘,并非针对你。”
“好了,那些都过去了。”云晚意打断他的话,沉声道:“当时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白梵眸光微变,小声道:“帝辕也好,墨夷也罢,他们在阵法底下,没有人帮忙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这阵法你我没参与,不知道里面的奥秘,参与过的人却明了!”
云晚意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戚宗主莫宗主和肖长老几人?”
白梵微微点头:“他们都参与当年的封魔阵,还有个你意想不到的人也在其中。”
云晚意当初和墨夷同归于尽,姮姬参与过阵法,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谁?”
“莲花门门主清云。”白梵沉声道:“这几人中,清云和肖长义的嫌疑最大。”
“尤其是清云,他改了原本的面貌,成了他座下大弟子的模样,性情也是大变。”
白梵说到这,眉头拧成一块儿:“清云的辈分和姮姬宗主一样,但遇见你后言辞间逗弄,实在不像长辈所为。”
“我怀疑他根本不是门主,压根就是莲花门大弟子落尘,千年前落尘也曾心悦你。”
“可惜你和帝谌两小无猜,他那份爱意没显露罢了。”
云晚意呆滞一瞬,疑惑道:“既是落尘,他为何要以清云的身份自居?”
“我也不清楚。”白梵摇头。
还要往下说,屋内的争执已经停下。
青素快步出来,叹了一声:“你们俩怎么躲到这儿来了,也不去劝劝。”
“姮晚难受,”白梵先一步道:“我也懒得听那些个无谓争吵,出来静静。”
云晚意看了眼白梵,问道:“里面如何?”
“好不容易停下。”青素无奈道:“不过,清云和肖长老彻底翻脸了,两人互相攀咬,都说对方是叛徒。”
“莫宗主和戚宗主劝了好一会,差点打起来。”
云晚意蹙着眉,不悦道:“叛徒尚未露出端倪,他们争执有什么用?”
“是啊,我也这么说。”青素又叹了一声:“不过两人都在气头上,外人说的话他们都听不进去。”
“这会子虽然停止争执,肖长老吃不下这口气,正闹着走呢!”
“不管他。”白梵冷声道:“这节骨眼不想怎么对付墨夷和帝辕父子,还有心思内讧。”
“他不是想躲吗,让他走!”
话音刚落,就见肖长义满是怒容,一股脑往外冲。
“哼,你们这些人是非不分,也难怪连帝谌叛变都没发现,和你们一起早晚也是个死,我自个去谋出路!”xǐυmь.℃òm
莫斐追出来劝着:“哎哎哎,肖长老,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就是,清云自打苏醒后性子变了。”戚天圣在另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他还多次逗着姮晚呢。”
“你被他气走落单,万一被帝辕和魔物抓去,得不偿失啊!”
肖长义一脸不忿:“刚才他说的话你们听的清清楚楚,我反正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若还要我留下,清云必须道歉!”
不等两人再劝,清云站在台阶上,冷嗤道:“我说的话过分,但哪一句不是实话?”
“倒是你肖长老,隐藏的够深啊,刚才当着帝辕的面你不走,现在闹着找理由离开。”
“哼,反叛就反叛,非要拿我当借口,留下你做什么,让你给墨夷通风报信?”
肖长义气的捂住心口:“你,你这竖子,简直不可理喻!”
云晚意仔细打量着两人。
不管是清云,还是肖长义,愤怒是真的,恼羞是真的,气愤是真的,不屑也是真的。
还是之前那样,光从两人的反应,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但,任由肖长义走也是不可能的。
万一他是叛徒,不能轻易放过,若他不是叛徒,被逼走后肯定活不成。
云晚意看了白梵一眼,轻声道:“人是你带来的,摊子收一收吧。”
白梵嗯了一声,看向肖长义:“肖长老,清云说话固然难听,但眼下清白更重要。”
“你这一走,大家只会觉得你是叛徒,找的借口离开。”
肖长义涨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的一拳锤在身边的假山上:“我就那么一说。”
“本来大家都打不过帝辕,更别说墨夷了,咱们躲一躲,留得命在,保不齐以后能找到机会。”
“这本也没错,偏偏清云宗主跟吃了生饭似的,一口咬定我是叛徒,我还说他是呢,急着找人背锅!”
“便是如此,你更不能走。”云晚意终于插话:“待抓住叛徒,还您清白。”
肖长义站在原地,纠结不已:“可现在这样,要我心平气和跟他相处,是不可能了!”
“这样。”云晚意顿了顿,道:“咱们兵分两路,你和清云分开,可好?”
“兵分两路?”清云和肖长义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横了对方一眼。
肖长义迫不及待问道:“姮晚,难道你有办法了?”
“昆仑山的天梯开了。”云晚意看大家都围拢,道:“咱们这些人死磕,也不是帝辕的对手。”
“不如找几个人去天梯那边,若是能寻得神界之人帮忙,事情定有转机。”
“肖长老既然和清云合不来,不如你们分开行动,你们二人谁愿意去昆仑山?”
清云和肖长义默契的沉默了。
昆仑山天高路远,当年姮姬和神族有牵连,都不得法门相见。
他们这些人修行不够,哪里能叩开神界的大门?
保不齐那边有魔物守着,他们去反而危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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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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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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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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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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