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这么快?
他们见过连珏才多久?
看来,连珏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能让玉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妥协!
顾不得吃早膳,云晚意匆匆起身往外走去:“人呢,情况如何?”
“王妃别着急,云三少爷没事。”谷雨赶紧开口解释:“人刚送回来,尚在耳房休息。”
常景棣闻言一顿,冷声道:“到底是王妃的亲兄长,为何安置在耳房?”
“爷。”谷雨看了眼云晚意,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道:“云三少爷人的确没事,但瞧着有些不对劲。”
“三少爷情况特殊,属下担心会引起王府其他人的恐慌,这才先叫人安置在耳房。”
这话,明显不太好。
云晚意脚步更快了几分。
还才早晨,太阳露头不久,已经很热了。
云晚意没走几步,额间的汗已经淌出来,鬓边的头发汗涔涔贴在脸颊上,十分不爽。
立秋拿了伞遮阳,匆匆赶过去,也没什么用。
常景棣加快脚步走到她身侧,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起。
云晚意身子腾空,落入熟悉的怀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王爷这是做什么?”
“让你轻松点。”常景棣低头和她对视,轻笑道:“不能在别的地方帮你分忧,这些小事总够做的。”
云晚意没继续说,他步子迈的大,速度也好,都比她要快。
早间下人不多,因为暑热的缘故,云晚意特意让没必要出来的婢子小厮,都在房中歇着,轮值在出来。
耳房中守着好几个侍卫,临到门口,云晚意就发现了不对:“要真没事,守这么多人干什么?”
“云三少爷有些疯魔。”谷雨解释道:“却又不是疯魔的样子,说着胡话,属下担心传出什么不好的动静,这才叫人围起来。”
“放我下来吧。”云晚意轻叹一声:“把无关的人都遣走。”
谷雨赶紧越过几人上前吩咐。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墙角的云怀书。
云怀书对外边一切的动静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盯着墙角的空白挥着手,像在赶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眼神和表情都惶恐至极:
“别过来,别,别咬我!”
“离我远点,救命!”
“天哪,这是什么!”
“不要,错了,我错了,放开我!”
“……”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吗?”常景棣寒着脸,问一旁的谷雨道:“云三少爷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爷,云山少爷是独自回来的。”谷雨小声道:“人就站在大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小厮开门发现,立刻让人去叫了属下。”
“属下本以为云山少爷只是恍惚,问了几句话才发现云三少爷压根听不见似的,属下靠近,云山少爷就极度害怕。”
“好说歹说才把人弄进门,却怎么也不愿意往里面走了,又担心被人瞧见,这才把人安置在耳房中。”
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蹙着眉又问:“通知大少爷了?”
“暂时没有。”谷雨犹豫着,道:“属下检查了一番,没瞧见云三少爷身上有伤痕,人是没事,这神智……”
云晚意已经上前了,蹲在云怀书面前,小心试探:“云怀书?”
听到有人叫他,云怀书害怕的很,恨不得缩进墙里,也不敢和云晚意对视:“不,我不吃这些,拿走,快!”
“是我!”云怀书一把握住他挡在面前的手,道:“我是云晚意,你的妹妹云晚意!”
“妹妹?晚意?”云怀书这才有些神智,动作小心的抬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人是谁,立刻尖叫了起来:
“走!晚意快走,逃,他们要害你,害你!”
一边说还不够,反手拉住云晚意的手,撞开常景棣和谷雨,玩命的往院中冲:“快点,他们要发现了,好多虫子,好多蛇!”
常景棣生怕云晚意被云怀书伤到,立刻跟出去。
云怀书的大喊大叫,已经引来了几个小厮。
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景,既是好奇,又是骇然,忍不住低头怯语。
谷雨呵斥了一声,把人全部撵走。
云怀书没发现这是在哪儿,慌慌张张的拉着云晚意乱跑。
云晚意的发簪也跑飞了,挣又挣不开,云怀书的手跟铁钳似的。
常景棣顾不得太多了,飞身上前拦住,手刀砍在云怀书的后脖子上。
云怀书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常景棣看了眼跟出来的谷雨,寒着脸道:“送云三少爷送回客房,封锁消息。”
云晚意惊魂未定,动了动酸疼的手腕,沉声道:“云怀书怕是被玉夫人折磨狠了,受了刺激,我先诊脉瞧瞧。”
常景棣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眼。
回上城这些日子,云晚意早就养好了,肤白如瓷,本就经不起什么折腾,被云怀书这么一闹,手腕红了一大块。
靠近腕骨中心,还隐约青紫。
云怀书太使劲儿了!
“我给你拿药。”常景棣心下不悦,又不好斥责疯疯癫癫昏迷的云怀书,只能憋着一口气,道:“叫洪钟来,你别过去了。”
“算不得伤。”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不管这事儿云怀书是不是多余做了,他到底是为了我,才被玉夫人拿住。”
“我得去看看,再说洪钟被德善堂牵着,压根抽不出空来。”
“先上药。”常景棣知道拗不过她,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先顾好自己,再顾别人。”
云晚意叹了一声,瞧着云怀书一时半会醒不来,治好依常景棣的话。
药冰冰凉凉,擦在手腕上,大.大缓解了刺痛和不适。
常景棣不放心,又用丝巾绕了一圈。
云晚意看着包扎好的手腕,好笑道:“哪来这么娇气,从前在三峰村受的伤比这大多了。”
“我在,这就是大伤。”常景棣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太瘦了,不涂药的话,明儿一早手腕这一块都要变黑。”
“要青紫好一阵才能好转,别不当回事,他要紧,你更要紧!”
云晚意心中既是暖,又是不安,想到云怀书那样儿也坐不住:“玉夫人到底做了什么,把好端端的人给逼疯了!”
“玉夫人就是个疯子。”常景棣牵着她的手起身,道:“没得就是那些个动作,从云怀书的胡言乱语来看,大概用了毒虫蛇蚁。”
“嗯,我先去看云怀书。”云晚意顺势起身:“王爷先去忙别的,他昏迷了伤不到我。”
常景棣眸色暗沉,低声叮嘱:“你多加小心,他是云怀书,但却是失去理智的云怀书。”
云晚意带着立秋寒露去了客院。
云怀瑾早就讯问去了云怀书房间,一脸的担忧却又不知道什么情况。
看到云晚意过来,立刻问道:“晚意,他怎么了?”
“不清楚。”云晚意把她看到的告诉了云怀瑾:“多半是受刺激了,我先把脉,你别着急。”
“唉!”云怀瑾耐住焦灼,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好,我们兄妹几人总是命运多舛。”
“自己作死的云怀瑜就不说了,你几番陷入危险,如今又是怀书,真不知道这股厄运什么时候结束。”
云晚意把脉的手一顿,不知道该不该把连珏的事情告诉云怀瑾。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开口:“立秋,把他们都带出去,里面不需要人伺候。”
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屋内只剩下昏迷的云怀书,焦急的云怀瑾,还有她。
云晚意再度开口:“你能猜到,玉夫人为何忽然愿意放了云怀书吗?”
“不是因为你和王爷帮忙?”云怀瑾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疑惑。
要真和他说的一样,云晚意也犯不着多问这一句。
云晚意苦笑道:“王爷的人找到连珏了!”
“什么?!”云怀瑾大骇,又带着惊讶,一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她在哪儿,不是说早就死了吗,那场大火怎么回事?”
到后面,他才后知后觉:“难道你想说怀书回来,是因为连珏的帮助?!”
云晚意缓缓点头:“玉夫人那边油盐不进,铁了心把云怀书隐瞒,借机带回尘赣县。”
“是连珏出面,云怀书才能回来!”
云怀瑾一是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嘴巴张了几次,没发出声音之前又闭上了。
云晚意也没解释太多,探着云怀书的脉象。
那些真相,他不问最好,听到也是徒增伤心。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到底,还是云怀瑾耐不住,急声问道:“她现在在哪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
“她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念着我们,到底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她也和我们一样,想要见面,想要……”
云怀瑾很少这般失态。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清楚答案是什么。
云晚意苦笑道:“若真念着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若非我们主动找她,只怕这辈子没有再见的可能。”
“你,别抱任何幻想了,她是我们的母亲没错,却也不配做母亲。”
云怀瑾缓缓闭上眼:“她,到底为什么,生下我们,却又抛弃我们,宁愿让情敌将我们养大?”
“当年的事,各执一词。”云晚意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但真实情况,和我们了解的差不多。”
“他们几人阴差阳错的孽缘,导致我们不得不应下那苦果。”
云怀瑾实在没想到,他一直想要找到连珏的消息,想要知道连珏好不好,想要和母亲团聚,竟然等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罢了。”良久,云怀瑾深吸一口气,认命道:“连珏的身份牵连甚广,不认也罢。”
“就当,我们都是苏锦的孩子,就当,我们从未查到过她的消息。”
他害怕再听到不想听到的话,不等云晚意应声,赶紧问道:“怀书如何了?”
云晚意的脸色,比刚才说起连珏更差:“不太好,从脉象上看,中毒,中蛊,只怕还有秘术,玉夫人最擅长的便是秘术。”
“她既然想要百里氏后人的血,秘术所控,才能顺利。”
云怀瑾面色也是一沉:“那该怎么办?”
“找玉夫人。”对于这秘术,云晚意也没办法:“我能治蛊,能祛毒,却没法对付秘术,否则当时我也不会被玉夫人牵制。”琇書蛧
云怀瑾一拳打在墙上,无力却怨恨:“连珏她既然能把人送回来,为何不肯帮忙?”
“或许,连珏有她自己的想法。”云晚意不想再提这个人,冷声道:“云怀书这儿有我在,你先去帮六皇子吧。”
“皇上病重,只怕是不行了,张赫如今抱着搅乱大局的心,六皇子还嫩了些,王爷不好插手太多。”
云怀瑾嗯了一声:“怀书,就拜托你了!”
等云怀瑾出去,云晚意如卸了力气一般,倚靠在软塌旁边——云怀书的情况,远比她说给云怀瑾的差。
玉夫人给他吃了玄医一脉的秘毒!
她不是想要云怀书的血吗,中了剧毒的血,能有什么用?!
“寒露。”云晚意朝外叫了一声:“去把常嬷嬷请来。”
寒露赶紧应声。
她口中的常嬷嬷,便是算卜子。
随着算卜子一起来的,还有一桌子早膳。
“王爷离开前交代了,让您先吃完早膳。”寒露低声解释道:“三少爷这情况,急不来的,您总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云晚意没有推辞,整好算卜子也没吃,师徒两人在桌边边吃边聊。
她没什么胃口,简单的吃了些莲子羹,放下碗筷道:“师父,我总觉得我们之前的猜测有问题。”
“或许,是玉夫人故意引导,又或者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否则云怀书不会是这样!”
算卜子还没把过脉,闻言蹙眉道:“你暂时别多想,等我诊脉后,我们再决定。”
说着,算卜子将面前的莲花饼往前推了推:“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些,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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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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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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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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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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