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莱公公就披了个壳子,什么抉择都下不了。
张赫好整以暇的坐在轮椅上,面上带着悲伤,悲伤中又夹着明显的期待。
太后呢,身份尴尬,张赫事先就因为她僭越太多而提出质疑。
这份安静,持续了一小会。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张赫声音一哽,继续道:“微臣在封地安分守己,临到老了,也就这一个请求。”
“还请皇上看在微臣失去双腿,没了妻儿老小,应了微臣这一个小小请求吧,哪怕微臣不要这王爷的名头!”
说得如此凄惨,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莱公公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求救的看向一旁传话的桂嬷嬷。
桂嬷嬷只能返回太后身边请示。
太后又看了眼常景棣,眼瞧着常景棣还是不打算参与其中,借着扶额的动作,低声对桂嬷嬷道:“让他先答应!”
得了太后的指示,莱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好,孤应了,爱卿有什么事尽管说!”
他稳了又稳,声音还是带着明显的轻颤。
张赫像是没察觉一般,欢天喜地的谢恩:“多谢皇上,微臣所求,不过留在上城养老,度过剩下的日子。”
太后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话道:“端王,你所求皇上已经答应,皇上龙体不适,不能与你周旋太久。”
“是,微臣先行告退。”试探完毕,又得了想要的结果,张赫语调都扬了几分,行礼道:“皇上万岁!”
端王刚退出去,莱公公赶紧从屏风后走出,颤声道:“太后,奴才有罪。”
“你先去换衣裳,继续照顾皇上。”太后沉着脸,对常景棣道:“镇北王,你等会跟哀家去寿宁宫,哀家有话问你。”
常景棣心中明镜似的,面上依旧不显:“是。”琇書網
太后先去看了皇上。
看也不能如何,皇上就如那活死人,进出有气,却毫无知觉。
要不是莱公公每日擦洗翻身,怕是连身上都要褥疮发烂。
太后叮嘱了魏院首几人,这才带着常景棣出勤政殿。
也等不到去寿宁宫了,半道上太后便发难问道:“镇北王,哀家刚才提醒你开口,你为何不出言解围?”
“母后明鉴。”常景棣垂着眼眸,错开半步跟在太后身后,道:“镇北王和儿臣同为人臣,他和皇上说话,岂有儿臣说话的道理。”
太后正要反驳,常景棣又道:“端王连您都敢质疑,儿臣多嘴,他岂不是更要多心,怀疑儿臣和您联手把持朝政?”
太后责备的话全部噎住了,改口道:“那你也不该眼睁睁看着莱公公尴尬,应该帮忙解围。”
“母后,话说这端王的确为北荣立下功劳。”常景棣故作不解,道:“且儿臣瞧他失去双腿,不免想到儿臣不能走路的时候。”
“他也没过分请求,只求留在上城养老,还自愿用王爷位置换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太后又是一噎。
顿了顿,太后才语重心长道:“端王年轻时候就嚣张跋扈,领军打仗的手段很是极端,恃才放旷,野心不小。”
“你那时候尚且年幼,不知道其中内情,皇上能给他异姓王,已经是怜其家遭变故。”
“但他的态度咄咄逼人,若真用他那异姓王来换在上城养老,岂不是让朝中众人寒心,觉得皇上苛待旧时功臣?”
“唉,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留下了。”
常景棣跟在太后身后,挑了挑眉:“怎么听母后的意思,对他很是忌惮,一个残废的王爷罢了。”
“你……”太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有所误会。”
许是担心常景棣继续往下问,太后话锋一转不再兴师问罪:“给帝氏的信可递过去了?”
“派人送去了。”常景棣不咸不淡,道:“快马加鞭加上飞鸽不歇,最快也要十日才能收到回信。”
“还是慢了。”太后抚着眉心,一脸愁容:“皇上已经昏迷了多日,只怕等不得了。”
“儿臣也没别的办法。”常景棣同样无奈,道:“况且从未和帝氏接触,尚且不知他们会如何回应。”
“也是。”太后现在后悔了,早些年应该未雨绸缪,让常景棣和帝氏的人联系的。
但,之前太后和皇上忌惮常景棣手中帝氏秘宝,又担心他和帝氏勾结,哪里敢啊!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太后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回头道:“晚意不是还病着呢,你先回去吧,若有事哀家再通知你。”
看着常景棣远走,太后又深深叹了一声:“作孽啊,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因有果!”
张赫先一步离开勤政殿,走的却并不快。
他在等常景棣。
秦风推着张赫缓缓往前,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盯梢,低声道:“王爷不觉得屏风后的皇上很蹊跷?”
“说话都在抖,算哪门子皇上?”张赫心中了然,不屑的勾起嘴角:“还不是觉得本王离开多年,早就对皇上生疏。”
“所以找个假货冒充应付,可惜了,这假货倒是帮本王留在了上城,哼,还有太后那老妖婆,真把别人当傻子!”
秦风蹙着眉回想勤政殿的事,又道:“您不觉得镇北王表现的很反常?”
“他的遭遇和我如出一辙,自然愿意看太后和皇上吃瘪。”张赫不以为然,道:“既然留在上城,你想法子约见皇后一次。”
“趁皇上昏迷,该出手就得出手。”
秦风点头,道:“属下早有准备,您放心吧。”
常景棣猜到张赫会等他,刻意以给云晚意抓药的名义,绕到太医院拿了些药材,顺势从就近的南门出了宫。
张赫久等不到,临到宫门也没瞧见镇北王府的马车,这才意识到不对。
常景棣早就回府了。
云晚意正等着消息,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前。
不等发问,常景棣已经把勤政殿的好戏说给她听了。
“你没瞧见太后吃瘪的表情。”常景棣搂着云晚意笑的十分开怀:“硬着头皮也要接下张赫的请求。”
“事后想怪罪在我身上,可惜,按照事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想怪也怪不着。”
他描述生动,云晚意仿佛能看到,太后那机关算尽却毫无办法的样子,也笑道:“太后这一次,当真是失算了。”
“话说回来,张赫也是厉害,在勤政殿就敢质疑太后。”
“张赫多半清楚皇上的情况。”常景棣想到了什么,笑意逐渐收起,凝神道:“我总觉得张赫在宫中的人手不简单。”
“他能知晓皇上的病情,适时从云州赶到上城,又敢在勤政殿放肆,绝对不是因为一时快意。”
云晚意思索道:“知晓皇上病情的就那么几个,勤政殿的人王爷事先派人仔细查过,都没问题。”
“太后身边的人也没问题,难道问题出在不断试探的后妃当中?”
常景棣眯了眯眼:“极有可能。”
云晚意却是猛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对,还有皇后,她一直称病不出,但也派人几番在勤政殿试探。”
“皇后早就承认过皇上身上的蹊跷和她有关,难道,她就是端王的内应?!”
常景棣眯着眼,狐疑道:“皇后再恨皇上,却不得不为固伦考虑,她会因为恨,糊涂到和外人联手?”
“女人疯狂起来可没理智。”云晚意想了想,道:“我需要进宫见一见皇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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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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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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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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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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