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一直称病没出,云恒益不知在谋划什么,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秦霜母女惯是不怎么露面的,更别说主持宴会。
今天到的整齐,老太君瞧着气色都好了很多,感慨道:“最近大家都忙,淮安侯府事情也多,好不容易才得空聚在一起。”
“我总觉得,这样和和睦睦整整齐齐,才算一家人。”
老太君是当真很想一家人享受天伦,没有矛盾,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暗自较劲,更无仇怨!
可苏锦心头的怒意怨气积攒多时,看到云晚意就来气。
她没给老太君面子,话音刚落,就白了云晚意一眼,冷哼道:“这表面上的平和维持的心累,还不如不要呢。”
云恒益素来孝顺,见她顶撞老太君,怒道:“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本来就是。”苏锦从椅子上起身,冷笑道:“府内上下,谁不知道大家都是表面和平,要放在以前,我愿意陪你们演家庭和睦的戏码。”
“可现在我不愿意,怀瑜离家这些天,你们谁想起来过,柔柔受的委屈谁想起来过?”
云怀书眼瞧着两人要吵起来,赶紧劝道:“母亲,父亲,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难得的家宴。”
“苏锦。”云恒益没搭理云怀书的话,沉声警告道:“云怀瑜是自个儿做错事,不得已离开的上城,和我们没任何关系。”
“至于云柔柔,更不需要我说了,我还没指责你教子无方,养女无能呢!”
“你指责我啊!”苏锦也没理云怀书,啪的一声把手中茶碗狠狠砸在地上:“你这当父亲的又为他们做过什么?”
“年轻时候光顾着你的面子,年老了也是只顾自个儿快活,说我教子无方,我还说你上梁不正呢!”
“泼妇,不可理喻!”云恒益气得发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云怀瑾见状,也起身拦住苏锦劝道:“母亲,父亲,都各退一步吧,我们几人成年了,既是过去的事,翻出来也只是伤了情分。”
“你让开。”苏锦拨开云怀瑾,半分不让,大有要讨回一切的架势,朝云恒益道:“我变成这样,也是你逼得!”
“你什么时候为我说过话,为几个孩子着想过?但凡你努力点,有本事点,把淮安侯府的荣光延续下去,不至于让怀瑜背井离乡。”
“如今倒是嫌我不好了,云恒益,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要不是苏家的荣耀绑着,云家是不是只会更差?”
苏锦只觉得委屈,也只想把这些年的怨气散出来,压根没顾着场合,更没想过后果。
反正有苏家顶着,淮安侯府不敢休妻。
再说,她说的都是实话!
老淮安侯离世后,淮安侯府的确一直走下坡路。
云恒益无能,靠着亡父的福泽,才把淮安侯府维持到现在。
这些话,传言不知道说过多少次,都说烂了,有的比苏锦说的更难听!
云恒益早就听说过这些,但也只能装作没听到,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过,指望三个儿子争气。
如今被苏锦当着一众小辈的面提出来,面子里子一起没了,云恒益哪里还忍得住,死死盯着苏锦:“你说什么,淮安侯府要靠你苏家?”
苏锦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狰狞可怕的云恒益。
但骑虎难下,她也不可能退缩:“本来就是,你瞧瞧你现在能做什么,年轻时候那张引以为傲的皮囊都没了。”
“我真是后悔当初非要跟着你,瞎了眼啊!”
“原来你心中是这样想的,是,我配不上你。”云恒益勃然大怒:“那就和离好了!”
“和离说得这么顺口,你怕是早就起了这心思了。”苏锦红着眼,质问道:“你定然早就后悔娶我了!”
“对,我是后悔。”云恒益回忆起当初,冷笑道:“你我初见,你温柔似水,一双眼灵动又沉静,犹如山中修炼成仙的灵鹿。”
“现在别说灵鹿,就如猛虎下山,全然是两个人!”
苏锦身子一顿,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从一开始,柔情似水,行似灵鹿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云晚意默不作声的看着,视线在针锋相对的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前世苏锦和云恒益的关系就不算亲密,更能称之为疏离,倒是从未发生和现在这般撕破脸的场面。
云晚意越看这场面,越发想起连珏。
连珏,难道就是云恒益邂逅的那柔情似水的女子?
她保持沉默,指望这两人在极端愤怒之下,能说出什么破绽,方便她近一步接近真相。
提及当年初遇,苏锦心口的烦闷越甚,缓了缓,还要继续争执。
老太君再也忍不得,狠狠把身前的碗砸在地上:“你们够了!我还没死!”
云恒益孝顺,当即闭嘴。
苏锦哼了一声,看到老太君铁青的脸色,到底没再说话。
老太君气的心口绞痛,忍着不适,怒道:“你们二人是淮安侯府的长辈,当着几个小辈的面如此争执,成何体统?”
顿了顿,又看向苏锦:“你嫁进淮安侯府多年,身为婆母,我自问待你不薄,恒益作为你相公,也从未苛待短缺你任何东西。”
“如果你当真觉得在淮安侯府委屈了你,现在就能走!”
苏锦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就冷笑道:“你们淮安侯府卸磨杀驴,好厉害的招数,这个家早就没我的容身之地了。”
“走就走,这地方我再也不来了,你们稍后把和离书送去苏家就是!”
“母亲!”云柔柔生怕苏锦当真走了,赶紧起身拉住她劝道:“父亲和祖母没那个意思,您别多想。”
“是我多想?”苏锦冷眼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带着失望道:“你们都听到了,是淮安侯府容不下我。”
“你也不是小姑娘了,做事不顾后果,难道当真是我淮安侯府的错?”老太君的手重重落在桌上,质问道。
“今日之事是你挑起,若真闹大,对你和苏家都没好处,哼,你说恒益没为孩子想过,你呢?”
“且不说云家三个公子的前程,也不说即将出嫁成为镇北王妃的云晚意,单说你疼爱的云柔柔。”
“她和晚意同日出嫁成为三皇子侧妃,你在这个节骨眼和离,影响婚嫁,圣上那边又如何交代?”
老太君一席话,让苏锦站在原地,背对着众人,一时间没有言语。
这些,苏老夫人也曾和她说过。
可气性儿一旦上来,是不经过脑子的,想到什么话都脱口而出,哪里还会思考。
“母亲。”云怀书忙不迭上前拉住苏锦另一侧手臂,轻声道:“今儿的确是您反驳祖母在前,要回外祖家,只怕外祖母也要生气。”
“算了吧,大家都是一家人,闹得太难看的确不好。”
云柔柔红着眼,附和道:“三哥说的没错,再说,我和三皇子的婚事要再不了了之,这上城,可就真没有我的位置了!”
苏锦发泄一通,火气稍退。
冷静下来后,也觉得不能就这么离开淮安侯府。
她倒不是留念,而是还有事没做完,同时也因为云柔柔那番话。
云怀瑾叹了一声,端了热茶上前:“母亲,您拿去给祖母吧,祖母到底是长辈。”
苏锦想留下,可狠话都说出口了,就这么留下抹不开面子。
老太君看出她犹豫,道:“过日子,难免有争执拌嘴的时候,刚才你们都发泄了一通,气也该消了。”
“都说一家人没有隔夜仇,既然说开了,就坐下吃饭吧。”
对于老太君而言,也不想苏锦和云恒益就这么和离。
当年云恒益和苏锦的婚事,她本来不算满意,觉得苏家乃是武将出身,又是出了名的宠爱女儿,她可不想娶个厉害角色回来。
在老太君心中,儿媳应该是国公府长女那般知书达理,懂事温柔又娴淑的书香门第出身。
奈何苏锦喜欢云恒益,非他不嫁,云恒益也喜欢苏锦,两人情意相投。
后来看苏锦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对云家有好处,老太君也就同意了。
如今云家几个孩子都在关键时期,闹出和离的事,对他们不好,也让全城看云家笑话。
所以,她才给这个台阶。
有了老太君递的梯子,苏锦扫了眼云晚意,心下有主意了,转身接过茶递给老太君道:“刚才我火气的确太厉害,不该顶撞母亲。”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接过茶水道:“你能知道错,那是最好不过,也是恒益说话太冲,好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要再提。”xiumb.com
云柔柔松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问道:“祖母,您今日设下家宴,可是有什么好事?”
“是这样。”老太君挪了个位置,让婢子把周围的碎瓷片打扫干净,顺势道:“我病着的这段时间仔细想过。”
“我们云家一脉在上城还是根基浅,族内薄弱,你们的二叔云广新虽也是云家血脉,可那家子都上不得台面。”
“所以我决定和林州的云家联系,他们经商,林州云家本是经商,长女嫁的是两广总督,有钱有权,于我们而言也是好事。”
云晚意这下忍不住开口了:“林州云家多年和上城云家毫无联系,忽然间来往,怕没那么容易。”
林州云家,前世云晚意知道些许。
上城云家的太老爷和林州云家的太老爷一母同出。
一个走的仕途,一个经商,当年动乱,才导致分开两地,后来到了云家老太爷这边,已经鲜少和林州的云家有所来往。
经商的林州云家早年就想举族搬来上城,一直被老太爷卡着,渐渐也就没了这个动静。
云老太爷可不像云恒益,脑子聪明好使,定是发现什么,才一直阻拦没让林州云家前来。
比起来,云晚意更担心林州云家不好掌控,会惹出其他乱子,眼下的事够她头疼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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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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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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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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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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