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灯亮,痕迹格外明显,寒露与云晚意看清楚后,几乎同时吸了一口气。
肖楚脑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后脑勺沿着往下,连后颈都连带,如同蜈蚣一样歪歪扭扭。
伤痕呈现刚愈合的嫩粉色,头发剃出一道细缝,先前她披着头发,正好盖上发缝,没人注意。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是跌伤,扶起肖楚后试探道:“摔跤了?”
“对。”肖楚点点头,眼底有恨意一闪而逝,她掩盖的很好,很快就恢复正常。
再抬头,肖楚脸上多了几分伤感:“我本是青城人,与家人去探亲时遇到悍匪,父母和随行的人无一生还,财宝也被洗劫一空。”
“本来我也应该死在刀下,悍匪见我有几分颜色,想意图不轨,我誓死不从,跑到崖前后没有后路,跳了下去。”
“那么高,我自己没抱任何生的希望,却误打误撞被一个采药的村民所救,他碰巧会些医术,将我救活。”
说到这,肖楚情绪有些崩溃。
不知道想起惨死的双亲和近侍,还是想起救命恩人,双手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指缝溢出。
等她缓了一口气,寒露才问道:“既是这样,您怎么会和云二房一家在一起?”
肖楚平息后,抽噎还在继续:“知道自己没死后,我并无多少欣喜,双亲不在,家产散尽,出去也没意思。”
“就这样隐姓埋名,在那个村子了此残生也罢,没想到伤势还没痊愈,就碰到了云家马车。”
“云天翼对我一见钟情,非要将我带出村子,许诺了不少好处,起初我不从,云天翼就巴巴儿守着,甚至搅合的村子不宁。”
“眼瞧着村民们都不喜,怨愤异常,我不得不先随他过来……”
云晚意微眯着眼:“既是跌下山崖被村民所救,想来村子应该偏僻,云家马车怎么会经过那边?”
“不知道,那几日大雪封山,官道马车甚多,许是为了抄近路。”肖楚摇着头,神色可怜。
云晚意却总觉得哪儿不对。
大雪封山,云家二房又不傻,怎么会从深山老林抄近路?
马车万一滑了陷了,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虽然云广新一家子的作风,不需要问都能猜出一二,可肖楚要真不愿意,云天翼难道还能强取豪夺?
就他那懦弱性子,又怎么会做出特别过分的事?
多半,是半推半就。
这个肖楚,受伤是真,跌落山崖是真,遇到村民也是真,至于和云家的相遇,还有来上城的目的,应该有所隐瞒。m.χIùmЬ.CǒM
云晚意没有拆穿,而是顺着话问道:“你说的即便是真,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能做什么交易?”
肖楚擦了把眼泪,抬眸道:“大小姐,我知道您和二房不对付,也知道二房密谋对您不利。”
“我愿意说出他们的计划,只求大小姐帮我重新制造个身份,不是肖楚,不是云家带回来的人,是个干干净净,全新的身份。”
云晚意还没搭话,寒露就戒备道:“肖姑娘既然身世干净,又为何要换个身份,莫不是先前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肖楚早有应对,叹道:“我原打算在村子苟活一世,可出来后,被劫杀那日的场面日日夜夜浮在心头,寝食难安。”
“再说,我压根不喜欢云天翼,又怎么能和他过一辈子,若非他们强迫,我连村子都不会出。”
“因此,我对他们是有怨恨在的,还有那两位堂小姐,刁蛮任性,说话又毒,时不时揭开我的伤疤。”
“如此种种,我不愿和他们有交集,换个身份,能保证摆脱他们,还能保证不被那群悍匪察觉。”
也勉强算个理由吧。
云晚意不着痕迹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肖楚与云晚意视线相对,坦诚道:“初见那日,我发现您对云家二房几人存着厌恶怨恨。”
“虽然您掩饰的极好,但我能笃定,绝非看错,也是从那日开始,我才开始留意他们的动静。”
云晚意拨弄着面前的茶碗,忽然笑了一声:“好啊,你告诉我,我帮你塑造个新的身份,只是官府对这方面管的很严。”
“我刚回上城不久,最多能伪造一个奴籍,往后的路,还是得你自己走。”
“多谢大小姐。”肖楚眼前一亮,一股脑道:“二房两位小姐原先来上城前,志在当上有头有脸人家的正室。”
“可来上城云家后,看到您和镇北王的婚约,又瞧着流水一样多的聘礼,生了多余的心思,不约而同瞄上了镇北王。”
“她们以为您和镇北王的婚约,是老侯爷和先皇定下,不论对方是谁,只要是云家小姐就行,柔柔小姐是不能的。”
“只要您出了事,亦或者被赶出去,希望就会落在她们头上,所以母女几人联合大夫人和柔柔小姐,请了道士上门。”
“您性子大变,她们要借着邪祟妖魔上身为由,将您赶出去!”
又是这一招。
前世她们也用过。
不过是在次年年中,那时候,云晚意就已经努力学成了琴棋书画,在千金中逐渐有了些名气。
可能因为她今生表现的极好,所以事情也提前了许多。
云晚意垂了垂眸子,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茶碗盖子:“就这些?”
“还有。”肖楚顿了顿,本就很低的声音,再度往下压了压:“您的身世有些问题。”
“身世?”云晚意微微蹙眉,疑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肖楚小声道:“前日晚上,老太君说身子不适不吃晚膳,侯爷也不回来,大夫人就迎了二爷一家去她院子里吃。”
“他们不知高兴什么,全饮多了酒,回去的半道上钱夫人颇为得意,说着各种醉后胡话,越说越兴奋,竟无意间骂大夫人是不下蛋的母鸡,两个女儿……”
“才说了这几个字,就被二爷捂着嘴送回屋子,我私下问过云天翼,他也不清楚,但明显钱夫人那话有问题。”
云晚意狐疑的同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苏锦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份生育在上城正室主母里,能算头一份了。
她在侯府横着走了半辈子,处处压着二夫人秦霜,也有这层原因在。
自古以来,只有生不出孩子的女子,才会被人辱骂贬低称成不下蛋的母鸡!
难道这些孩子,都不是苏锦亲生的?!
不可能啊,一个就算了,接连四个,想作假都难吧?
再看云怀瑾云怀瑜和云怀书三人,他们性子不一,却都孝顺苏锦的很。
云晚意满腹疑惑,抬眼道:“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不会。”肖楚十分笃定:“当时我走在最后,仅次于钱夫人和二爷,钱夫人骂骂咧咧一路,从侯府不公说到他们的待遇,二爷全没阻拦半个字。”
“唯独说不下蛋的母亲后,二爷那份慌张是装不出来的。”
云晚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会细查的,至于你的身份,我会让人做好,到时候你再借疾病出去,离开淮安侯府。”
肖楚松了一口气,道:“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她刚起身准备出去,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
这一次,声音颇为急促,一声大过一声,还伴随着阵阵哭泣。
寒露去院子里听了听,回来道:“小姐,听那动静,好像是双双小姐。”
“终于沉不住气了。”云晚意起身,看了眼没来得及出去的肖楚,吩咐寒露道:“带她从后面走,我去瞧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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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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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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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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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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