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荒草完全掩盖的坟头很好找,没费多大工夫,姜落落就看到了那几块被埋在草间的石碑。
其中一块居中,上刻爹娘之墓字样,落名是儿媳张氏,孙女高月儿。
这中间的两座坟头下埋葬的便是因早年丧子而惨遭打击,接连病逝的一对老夫妇。
在这两座坟头的右前侧,是另外两座坟,坟前各立一块墓碑。
其中一块墓碑上刻着“夫高齐之墓”,落名“妻高张氏”“女高月儿”,显然这是账房高齐“坠马摔死”后,他的妻女为他送葬所立。
先是没了夫君,公婆又相继接而离去,短短的时间里,高张氏不知是忍着怎样的悲痛,带着幼小的女儿将三人一一安葬。
最后那难以遏制的悲伤终于令人崩溃,高张氏患了失心疯,抱着年仅三岁的女儿坠入江中!
另一边的坟冢埋葬的就是这对母女,坟前墓碑上刻着“高齐兄之妻高张氏、女高月儿之墓”,落名“友刘瑞携妻刘潘氏”。
刘潘氏,刘瑞的娘子姓潘!
姜落落的目光死死落在那个“潘”字上。
是书吏散从刘瑞夫妇为投江溺亡的高齐妻女料理后事,立此墓碑。
这个潘姓竟然出自刘家!
姜落落想着吟莺的话,她姑爹是钟寮场冶坑账房,也就是高齐,邓知县的姨爹则是县衙书吏散从,也就是刘瑞,照此邓知县的母亲与刘瑞娘子便是姐妹,应同姓潘。
那潘弃又是何人?
潘弃这个姓名显然是假的,但假的应该是名字,而非姓,即便是姓,那为何又偏偏取潘为姓?
还有,吟莺不是说,是她爹爹闻讯赶至上杭为她姑母料理的后事吗?为何墓碑上没有他人落名?
姜落落向那几座坟拜了几拜,便迅速下了坟梁。
很快便骑马返回那户人家。
不料院门紧闭,从里上了拴。
姜落落上前敲了敲门。
隐隐约约听得院中有动静,却无人开门,从门缝瞅了两眼,倒也没看见什么。
姜落落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枣红马,想了想,折去骑马走了。
将马留在荒宅,姜落落又从后面绕回来,挨着那户人家的院墙,轻步走到门前的路边。身子掩在侧墙后探出头,果然见那户人家的院门打开,有个男人正站在门口左右张望。
这时,有个村民从他门前路过,二人打了个招呼。
姜落落便也从侧墙后现身,迎向那个男人,热情笑道,“叔,我婶子把东西做好了?我娘让我来取。”
男人看到姜落落,蓦然一滞。可有人在场,姜落落又这般说,他实在不好否认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嗯,来吧。”
姜落落再次进了这院门。
那妇人见姜落落去而复返,显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陪着笑脸问,“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若我刚才敲门,有人开门,我得解释自己的来意。我这费了点心思进来的,应该不用多说什么吧?”
姜落落向夫妇二人行了个礼,“看来大叔与婶子是知道点什么,还请明言相告,落落不胜感激。”
“你真是姜落落!”
妇人说着,不觉向男人望去。
“是。”姜落落再次承认,又向二人鞠躬。
“使不得,使不得!”
妇人赶忙拉起姜落落,又看向自己的相公,“大郎,她又寻来了。一个小姑娘家来回跑的也不容易,我们就与她多说几句吧?”
“你呀!”
男人点点自家娘子,实在无可奈何,关好院门,负手走向屋子,“进来说吧。”
姜落落扫了眼男人微跛的脚,跟着妇人进了屋子。
“你是想查旧事?”
男人没有明说,但姜落落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
“不瞒大叔,最近我查的一些事涉及到过往。”
“能牵涉到二十多年前?”
“也许吧。”
姜落落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男人又问,“是杜言秋……也就是杨衡让你来查问的?”
“大叔何出此言?”姜落落有些好奇。
“实话与你说吧,十几年前,杨衡的那个哥哥杨鸿也来这里打听过。”
男人看了眼妇人,“当时我家娘子多嘴,告诉他刘家的外甥来寻过亲。”
姜落落的脑中跟着浮现出邓知县的名字。
“后来杨鸿就找到那个外甥,与他一起跑到刘大叔的妹妹家大闹一场。”
妇人很是吃惊,“大郎,这话你可没有与我说!”
“杨鸿与刘家外甥一起?”
姜落落想想,有点不太对啊。
按邓知县的年纪算,十几年前他也快二十岁了,杨鸿才十三四岁。
邓知县的姨爹一家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都不在人世,那时来寻亲倒也不奇怪,可若与杨鸿一起,那不是十几年前的事?过去那么久,即便邓知县再次来到上杭,又谈何寻亲,不是应该说祭奠已故亲人吗?若是指以前寻亲的事,那为何在十几年前,杨鸿说找就找到了邓知县?难道邓知县那段时间一直住在上杭?
可是又不对啊,吟莺在醉心楼已有十几年,若那时邓知县在上杭,为何没有早些遇见她?
何况,刘瑞是邓知县的姨爹,两家姨表亲,那他嫁出去的妹妹与邓知县在情分就更有些疏远了,为何跑到她家去大闹?
“是啊,听说是那杨鸿要为刘家外甥出头。”
男人看了眼自己的跛脚,又看了看妇人,“娘子,没有与你说,是不想此事闹大,扰了咱家安宁。”
“你怕我这张嘴……可是,这也没什么吧?你今日不是也说给了姜姑娘?”妇人道。
“知道我这只脚是怎么伤的吗?”男人轻声问。
“不是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摔伤的?”妇人记得。
男人摇摇头,“是被刘大叔妹妹的夫家打的。”
“啊!”妇人骇然失色,“为什么!”
“因为我们让刘家外甥找去他家,又让杨鸿去他家闹事。”
“怎么能说是我们让他们去的?”妇人一把抓住男人,“大郎,你是被人打伤的,你为何要瞒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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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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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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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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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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