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说姜落落是他家远方来的侄女儿,想上花船瞧个稀罕。船夫看在塞入手中的几文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姜落落送入船楼。
姜落落站在窗格前,抬手碰了碰悬挂在窗棱上的花球,那花球像是被惊到,大幅的来回晃动起来。
姜落落从怀中取出一枚护身符。
这是她爹前两年去漳州做事,在开元寺求取的,之前存放在凶肆,做孔明灯时顺便拿上的。红色的布条缝成三角形小包,据说里面包着高僧用朱砂笔写的福文。
“佛祖,帮帮我啊。”
姜落落等着有黑影乘船向这艘花船靠近,装作玩弄花球的样子,将护身符塞入晃动的花球里。
动作看似隐蔽,却又有些慢,难免让看到的有心人觉得举止可疑。
稍等待片刻,姜落落出了船楼,恰巧与刚上船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姜落落若无其事地招呼刚将两个人送来的小船,又载着她回到岸上,之后在岸边坐下,静静地望着那艘在江面上缓缓游荡的花船。
不远处有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正凑在一起聊着风花雪月、天南地北,时不时的朝姜落落这边瞟一眼。
一只小船划到姜落落跟前,船上怀抱孩子的妇人冲她招招手,“姑娘,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啊?要不来我家船上坐坐?”
见姜落落有些迟疑,那妇人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男人,“姑娘,别怕。我家就在附近,是孩子闹腾着不肯睡觉,我们怕影响家中老人,才带他出来转转。姑娘若不愿说话,在船上坐着就好。”
姜落落明白这船家是见她孤身一个女子,为她担心,便不再推辞这份好意,上了小船,道谢之后,陪同妇人怀中的孩子玩耍。
挂在船舱头上的风灯照亮几尺见方的甲板。
妇人仔细打量姜落落的面孔,又瞅瞅坐在船头的丈夫。
姜落落早已注意到妇人这欲言又止的神色,开口直问,“大姐有什么话要说?”
“你是姜落落吧?”妇人试探地问道。
姜落落的目光定在妇人的脸上,“你认得我?”
“真是姜姑娘?昨日我见到你们与曹长安说话,隐约记得姑娘的样子。”
妇人说着便朝丈夫招手,“夫君,这位是姜姑娘!”
船夫已经听到二人的对话,搭好船桨走过来,拱手道,“姜姑娘。”
姜落落忙起身回礼,“你们是想与我说什么?”
“姜姑娘。”
妇人将孩子交给丈夫,拉着姜落落重新坐下,“我叫玉秀,与夫君之前都在冯家做事。”
“冯青尧么?”
玉秀点点头,“在夫人未过门前,冯家只剩我们夫妇二人与富贵兄弟一起照应。后来,夫人带来奶娘一家,对如今的冯家来说,家里的人有些多,公子就把卖身契还给我们,又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到外面安家。”
不仅没要赎身钱,还倒贴一笔,冯青尧也算是发的善心。
姜落落不动声色听着玉秀的话。
“听说是姜姑娘帮忙安葬公子,真是要感谢姑娘!”
玉秀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姜落落赶忙将她拦住,免得让岸上的人见状起疑,到时候追上这家人问东问西。
“你们也是做下人的,何需你们来致谢?何况我们凶肆本来做的就是死人的生意。”
“话虽这么说,可这个时候还能为冯公子出面,也是难得。事到如今,我们都不敢坦坦荡荡地去冯家问候夫人,更不敢为公子送葬。只能趁夜里,偷偷摸摸地去冯公子坟头上磕几个头。”
有这份心也远远好过那些对冯家唯恐避之不及之人。
姜落落问,“你们不在意冯青尧如今做过的事?”
“在意自然是在意,可我们还欠着冯公子一条命!”
“怎么回事?”
玉秀看向丈夫怀中的孩子,“两年前,我怀着女儿仅七个多月,以为离生产还早,就没太注意自己的身子,白天的时候还会帮婆婆给出外忙碌的夫君送饭。那时夫君接了帮人修补商船的活计,为了能多赚点糊口钱,他一个人包下好几条船,要尽快给人家修补完,天刚亮,不等吃饭就出门,从早忙到晚。”
“那日,我像往常一般去给夫君送朝食,路上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了,当时就感到肚子很痛,趴在地上起不来。我可是吓坏了,急着找人求救。可那时尚早,来渡口这边的人很少,根本逮不住一个人影。就在我绝望时,有辆马车路过,在我跟前停下来。”
“我没想到会遇到冯公子,冯公子见是我,也很意外。与车夫一同将我扶上马车,送往医馆。医馆的大夫说我情况不妙,无法保证我腹中的胎儿平安,给我服了两颗保胎丸后催促尽快将我送往长汀求救。”
“冯公子二话不说,决定立即送我去长汀。可与他同行的那个人说如此来回耽搁要误了事,冯公子则说无论如何,人命更要紧。他让那人留下,先帮忙给我的家人报个信,再独自去应对他们的事。”
“我听那人说,若冯公子不出面,事情似乎有些难办,可冯公子还是执意要亲自送我去长汀。后来到了长汀医馆,大夫说幸亏送得及时,再晚一步,哪怕华佗再世也保不住孩子了。也就在那时,我的女儿早产出生,虽说身子弱,可经过一番精心调养,顺利活下来,如今活蹦乱跳的没有任何毛病。”
“真是幸运。”姜落落朝那小女孩挥挥手,陪她做了个鬼脸,“可知冯青尧那事情后来办了吗?”
玉秀摇摇头,很愧疚,“应该没有,后来我偶尔遇见冯公子那个同伴,他见到我就叹气。想是怪我耽误了他们。”
“当时你疼痛难忍,还记得那人样子?”ωωω.χΙυΜЬ.Cǒm
“正因为我担心孩子,才会留意他。我听那人不愿冯公子送我去长汀,即便肚子痛得很,也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好怕他们弃我不顾,我感觉孩子的命就捏在他的手中。”玉秀羞红了脸,“我知道这么想不应该,可当时我真的好怕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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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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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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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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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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