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堂下的那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又信誓旦旦地说了一遍。
“你真是柳玉郎?”
胡知州定了定神,仔细打量堂下之人。
鸣冤鼓响,不得不开堂。
他此时还在上杭,便坐在了主位。
哪知击鼓之人并未说出要状告哪个人,而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这两日的遭遇哭诉一遍。
此人说他是柳玉郎。
看守魁星楼的那个柳老头的义子柳玉郎。
胡知州之前在上杭任知县时,曾见过这个柳玉郎,当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仗着柳老头与一鸣书院老山长的那点主仆之情,在一鸣书院跟读,也是个有模有样的小书童。
如今大小也有个秀才功名。
可今日一见,怎是这般模样?
乍一看,不就是个叫花子?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骚臭,招的蝇子时不时的绕着他飞。Χiυmъ.cοΜ
“是啊,晚生就是柳玉郎!”
柳玉郎把自己遮着眉眼的那撮乱糟糟的头发撩起来,“大人,您看晚生。您不记得晚生了?”
仔细看,似乎还有当年的影子。
胡知州一手握着惊堂木,怔怔的没有说话。
当听到青玉如意云这几个字,他就后悔了。
听说是个乞丐模样的人击鼓鸣冤,他还想着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升堂应付一下,对他来说不过轻而易举。
若知是柳玉郎带来青玉如意云的消息,他就该找个借口将这升堂推掉,带人到二堂去私下问话。
眼下,围在堂外的众人都听到柳玉郎的话。
得知他被人趁夜掳走、绑架,逼问什么青玉如意云,多亏假装昏死,骗过看守他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绑绳,拎着这条小命活着逃回来。
“大人!大人!”
柳玉郎见胡知州不开口,急得跪地连磕几个响头,“您快派人去抓那些贼匪,他们实在太张狂了!竟然敢跑到魁星堂去绑人,他们这是想毁掉我们的文运啊!那……那为首的还是个老婆子,哪有女子如此嚣张!大人,您可要为晚生做主,为上杭众学子做主啊!”
……
“这柳玉郎还真会说。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也没忘拉上什么文运,上杭众学子给他垫脚。”
在县衙大牢里耗了两天多的罗星河终于放弃那伙牢犯,回到家中。
“他肯定恨死了绑走他的人,自然是想着把事情闹大。可他不知道,只凭一句青玉如意云,这事情就已经够大了。”
姜落落坐在院中,双手托腮盯着自家的那口大水缸。
“怎么把水缸给搬出来了?”
罗星河顺手从缸中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
这水缸原本放在他们家伙房,此时正摆在正院中。
姜落落皱着眉,“我在想,伍文轩当时是怎么把水缸弄裂,一直等到曹长安回去之后才碎掉,造成水缸是在曹长安手中突然裂坏跑水的假象?”
“怎么突然又想到这个问题?”
罗星河从一旁拎了个矮凳,坐在姜落落身边。
“早就奇怪,只是现在才有时间琢磨。”姜落落转过头,“那胡知州又继续留在上杭,查柳玉郎被绑架一事?”
“除了知道为首的是个老婆子,自己逃脱的地方在紫金山附近,其他都一问三不知。只听到说话声,他连绑匪的脸都没见到,就算在路上碰了面,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还让别人怎么查?”罗星河又就着手中的瓢喝了口水,“我回来时,胡知州也回了州府。”
姜落落笑笑,“有人会把这件事与邓知县尸身被盗并案去查的。”
这就是杜言秋曾说出的结果,不论于家究竟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先帮他们将麻烦挪开,之后再找机会询问他们。
罗星河眉头一挑,“这事儿是那小子干的?”
姜落落点点头。
“呵。我就知道这事儿离不了他。”
罗星河随手一丢,手中的瓢飞落在水缸中,“既然于贵拿到手中的是个青玉,那自然跟从于家翻出来的白玉无关。这下于家不仅没事儿,还白得了一块玉。于家人这两日受的惊吓也算是值得。”
“舅舅,可在牢中审出什么?”姜落落问。
“别提了。胡知州当着我的面,让狱吏把所有刑都给他们上了一遍,我看着都受不了,结果也没招出什么有用的。他们都说只知道有人想买于贵的命……镖局还真暗地里做人头买卖,反正贺永带的这拨人是习以为常。只不过,常与买家接头的人是贺永,他们只听命行事拿酬劳。这伙人表面上是镖局的人,其实私底下早就跟着贺永自立门户。”
“他们本以为语口渡的那处院子是贺永的,有人曾随贺永去过那里,地窖关押的人是他们动手拿下的,从永定跑回来的于贵也是被他们抓到那里。他们只知于贵手中好像拿到什么要紧的东西,说是起初贺永只把于贵逼在蛇井口吓唬,被蛇咬到之后,还是嘴硬,贺永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捅死了。后来贺永又跟买家接头,回来就把另外两个人也杀了,卸了胳膊腿跟于贵互换,分尸后找人丢了出去。”
罗星河复述的这些话,与验尸结果差不多。
“这么杀人他们都不问缘由?”姜落落道,“他们本是镖师,又不是杀手出身。”
怎会如此冷血无情?
“一座金山摆在眼前,便失了人性。人为财死的事儿又不少见。”罗星河道。
“贺永是用那座金库收买了他们?”
“是,贺永许诺,待他们监守自盗成功之后,就拿着这笔金银,换个地方去隐姓埋名过衣食无忧的消闲日子,不必再为任何人卖命。”
“听着倒是挺划算,可是还多了一个冯青尧。”
“在贺永招供之前,他们并不知冯青尧。只从贺永嘴里听说邓知县从中插了一手。”
“所以,他们一直认为是自己主动去杀邓知县。”
“是,因此他们也很在乎邓知县遗骨下落。怕有人盯着他们与金库,黄雀在后。”
从他们口中说出这事简单了不少。
姜落落不禁为这些人感到可笑而又可悲。
原来,被蛊惑谋杀邓知县的不止伍文轩一个。
只是贺永,以及站在贺永身后的人需要这帮人出力,也或者是因这些人与贺永联系紧密,所以才没有把他们推到前面。
“他们不知冯青尧,却知道计划失败之后去一鸣山庄寻人。他们想寻的人是谁?”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供出有价值的东西,姜落落还是有几分好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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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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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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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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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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