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见过的。不妨说来听听?”
严老夫人瞅着杜言秋的脸端详片刻,呵呵笑道,“年轻人,不要想着套我的话,你没有这个功力。”
“看来,杜某还得下点功夫,继续从严老夫人身上深挖才行。”杜言秋状似略有所思,“严老夫人烧掉斗笠之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看似是以为自己抢先完成了一件事。”
“将此事一分为二来看,其一,若严老夫人认为真有人目睹案犯行踪,烧掉斗笠,可看做是想破坏此人与案犯交易,阻止二者来往。其二,若严老夫人真当是某人雕虫小技,烧掉斗笠,等同毁掉此人计划,看似不愿此人引出案犯,但换个方向去看,又何尝不是想保护某人,防止此人引火烧身?当然,老夫人所想的某人绝非在下!所以,当听说斗笠出自在下时,神色意外,而非惊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严老夫人卖起了含糊,“我可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能把我绕晕。”
“是么?”杜言秋上前一步,“那我换个说法,以老夫人之见,除了官府,私底下还有谁会在于贵命案中掺和?”
“都是你的臆想!别说如今,即便亡夫在世,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从未对官府之事上心。你问错人了!”
严老夫人盘膝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上。
杜言秋在她身旁就地盘膝而坐,“二十多年前,钟寮场冶坑账房执意状告场监造假,贪墨贡金,时任主簿的严知县曾劝此人识时务;十几年前,一鸣书院学子于江边发生命案,依然是当时身为主簿的严知县去疑犯家中劝其自首。可惜,这二人均未听从严知县话语,又均在不久之后丧命,致使两家各自深受打击。不知除这两件事情之外,还有多少未曾听闻之事,有严知县插手其中?”
严老夫人拨动念珠的手指一紧,“亡夫好言相劝,何错之有?你以何身份向本夫人问话!”
“老夫人并未质疑,看来对这两起案件记忆颇深。”杜言秋昂头望向立于供桌上的佛像,“就当在下是为完成邓知县遗愿而来。在下相信,严老夫人说他曾夜潜佛堂的话为真。但他只是为请老夫人出面支持圩田之策么?”
“你说还能为何?”
严老夫人捏着枚念珠一动不动。
“账目。”杜言秋看向严老夫人,“从严知县做上杭主簿时便偷偷留下的另一笔账目。”
“简直无稽之谈!什么账目?”严老夫人沉下脸,“杜言秋,你这是从何处听到的风声?我不信是出自邓毅之口!不管你究竟什么身份,想在上杭翻出怎样的一个天,那都是以后的事,休想来我严家,折腾我亡夫!”
“关于邓知县的事,老夫人究竟知道多少?邓知县逢八之约可是与背地里劫走他遗体之人有关?此人是否为老夫人暗中想要保护之人?老夫人为何想到会是此人撞上于贵命案,从中设饵?此人与邓知县相关,严老夫人以为此人在意于贵之死,必然是多少知晓于贵与邓知县命案有些许关系。即便老夫人说对此不知情,但又怎会为一个无赖之死派人去龙王庙查看?想必还是知道于贵此人有某种不简单之处。以上,还请老夫人不吝赐教。”
杜言秋无视严老夫人一脸怒意,接连发问。
“我没有想保护谁。”严老夫人依然否认,“什么逢八之约我不知道,反正邓毅与我会面多次,其中也有恰巧逢八的日子。至于谁劫走他的遗体,官府都查不清,我一个早已离开县衙的老婆子又岂能知晓?”
杜言秋起身,拍拍衣摆,“今日老夫人必须给在下一个答复,否则,在下会天天光顾严府,而且是光明正大。反正在下有的是闲工夫,每日到严府蹭一两顿饭,也不会把府上吃穷。倒是老夫人你……心上可能受的?”
“不想你这人如此无赖!”
一般无赖,少不了嬉皮笑脸。可像杜言秋这般顶着一张平静无波的脸,看起来好一个清冷绝尘的书生,竟也会从嘴中说出这般无耻纠缠的话,着实让一把年纪的严老夫人开了眼。
杜言秋却继续说道,“像严知县那般遇事‘好言相劝’之人,必然懂得留下一本账目自保。不论严老夫人说有还是没有,杜某说有便是有!”
“你——”
严老夫人从那冰凉的寒意中看到了威胁。
“严老夫人,你说杜某讨账本的话传出去,某些人能信几分?杜某以为,以邓知县私会严老夫人的真实目的而言,令他们可信的分量不会少吧?严老夫人可是在县衙大堂当众承认邓知县夜里偷偷私会你的事。杜某可代人发问,若真只是为圩田之策,又有何必要需避开众人耳目,一定在夜间行事而见不得光?”
“你……你……”
严老夫人更没想到,杜言秋会添油加醋利用此事。
“严老夫人当堂作证邓知县与你暗中会面,是想为令爱,孙教谕的夫人解围,却不想那一句话便将整个严府套进去。严老夫人当下决定怎么做,从而将关系到杜某会怎么做。”
“你真卑鄙!”
严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铁青。
她知有人表里不一。可她却想不到在衙门大堂上以一敌众为于大郎家出头,并以律法压人的杜言秋,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拿整个严家安危要挟她一个老太婆!
杜言秋双手背后,“若不从老夫人口中听到几分受用的话,也是对不起这份卑鄙。”ωωω.χΙυΜЬ.Cǒm
“好……很好!”严老夫人咬牙,“你不怕今日走不出我严府!”
杜言秋面无惧色,“杜某能知斗笠下落,还知张主簿曾寻老夫人辨认一本书,老夫人以为杜某在府上有个三长两短合适么?”
“你究竟是何来历?你还想挖二十多年的事不成?”严老夫人盯着杜言秋。
“我为好友邓毅而来,他想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严老夫人摇摇头,“你没有邓知县身上的那股子正气,真不知你们如何能成为好友?”
“只凭正气能保命么?我不会是第二个邓毅。”
“好,好!我回答你的问题,也请你之后远离我严家的人!”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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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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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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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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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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