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如期起身回礼,而后让座。
相对于连如期的随意,潘泽宇正襟危坐。
人说衣锦还故乡,潘泽宇也没什么要还的故乡,只是想要在看不起自己人的跟前,扬眉吐气。
而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安家。
他们设计撵走自己,将自己踩在脚下。而安红韶水性杨花,背信弃义,欢欢喜喜的嫁给了连如期。
他如今便要好端端的站在这些人跟前,睥睨众生,而后她们只能仰望。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道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初见连大人时,心中只道苏先生诗之妙,后知果真大人并非池中鱼。少年辈当以大人之楷模,今日斗胆前来,无非仗着从前同檐之缘,求大人指点一二。”潘泽宇说话文邹邹的,倒是很符合他此刻探花郎的身份。
出口成章,似是不凡。
连如期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潘泽宇,“潘探花言过了,我乃一介粗人,探花郎前途坦荡,岂是我能说道的?”
潘泽宇连连摇头,许是因为连如期示弱,潘泽宇的身子往后微倾,“连大人差矣,天子御前何来俗人?只看连大人是否愿意了?”
潘泽宇看着是在宽慰连如期,可是只说了天子跟前没有蠢货,可到底没有否认连如期这一句自称粗人的话。
连如期听来只觉得好笑,他念书的时候潘泽宇不定还在玩泥巴,这会儿端的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
侧头端起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着实没有兴趣,在这斗文。
瞧着连如期不吱声了,潘泽宇眼底勾起笑意,学着连如期的样子,端起了旁边的杯子,“竹暗闲房雨,茶香别院风。还是先人有情怀,而我悟不得深意,写不出意境。”
茶杯放下,潘泽宇眯着眼睛,似乎还回味无穷。
连如期瞧着潘泽宇好像也只会这一手,吟两句诗便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
而且,没有一句是他写的。
庞公亲手调教的,也不过如此。
他能中探花,在连如期看来,不过运气尔。
“既觉不足,潘探花理当更该努力。”而不是在这,显摆。
听着连如期开始带着嘲讽的语气了,潘泽宇笑了,终于他嫉妒了,高高在上的连二公子嫉妒了,这是多么让人愉悦的消息。终于不是只有自己,只能躲在暗处,看高高在上的他们。
“许是天生蠢笨,总是有一种无力感,似是走到如今,我已然拼尽了全力。”潘泽宇垂眼,什么叫如今?那就是当上探花。
可要知道,探花有多么的稀缺。
听闻今年连家四公子也参加科考了,却连个末尾都没上,如此一想,他该值得骄傲的。
连如期笑了,“确实有人蠢笨如此。”
随即,应下了潘泽宇的话。
潘泽宇愣愣的抬头,似乎没想到连如期会这么说,手转动着折扇,强让自己定下心来,“连大人说的是,我也是老天爷垂怜遇到了庞公,不然哪里能有今日的荣耀,听闻府上四公子也是读书人,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引荐与恩师。”
这是要帮助自己了?
多大的脸?连家需要一个初出茅庐的探花郎来怜惜?
连如期终是笑出了声来,在潘泽宇的注视下,脸色慢慢的冷了下来,“有意思吗?作为男人,看不惯便正儿八经的斗上几个回合,光磨嘴皮子功夫,市井长舌妇?”
连如期用眼角上下打量潘泽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即便是傻子都能知道,并非同行人。
在这装的什么好人?
连如期心里啧啧了两声,从前的安红韶,原来就喜欢这么一个酸溜溜的废物?
被连如期说破,潘泽宇心中骂他这个莽夫,果真不是读书人,说话不中听的很。
原本还端着茶杯的手缓缓的放下,“连大人若有此意,我奉陪到底。”
即便现在,倒还不忘将脏水往潘泽宇身上泼。
不过说敢应上这句话,连如期还好歹不说能高看潘泽宇一眼,至少不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的软货。
只是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个底气,就因为他的所谓的恩师姓庞吗?就因为这样,他以为可以抱上庞相的大腿了?
愚蠢!可笑!
连如期依旧眯着眼睛,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我欣赏潘探花的气节,只是,昨个殿前圣上指下去处,今个一早吏部文书已经送达,不日状元跟榜眼便会走马上任,可是潘探花,你的在哪?”
皇上昨个会三鼎甲,自然会说上几句出去,可是吏部的文书也还得照常下。
他们该去什么地方,任几品,做何种差事,只有文书下了才知道。
可是现在迟迟没送来,那只能是上面有人拦着了。
潘泽宇自己也说过,圣上跟前的岂有俗人?
潘泽宇脸色猛的一变,怎么会如此?他的去处是圣上钦定的,诚如之前连如期所言,探花郎的前途自然坦荡,他已入朝为仕,来日必能高高在上。
圣上金口玉言,怎么能说反悔便反悔的?
“连大人,编排圣上可是大罪!”若是圣上能朝令夕改,朝堂之上必起乱子,刚刚定然是连如期在吓唬自己。
如此一想,才定了心神。
看着潘泽宇到现在还自欺欺人,连如期啧啧的摇头,“潘探花,若是我连你都压不住,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
努力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拿一个初入朝堂的探花没有任何办法,那可真是,蠢笨了。
潘泽宇双手握成拳头,大概男人之间也有直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连如期看他的眼神中带着不善,如今竟是直接说了厌恶。
当然,潘泽宇不觉得,他跟安红韶有往昔的事,安红韶会告诉连如期。wWW.ΧìǔΜЬ.CǒΜ
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受的住,自己妻子从前竟同旁的男子,暗送秋波。
所以,就是单纯的没有眼缘。
然后就因为这个眼缘,他不惜害了自己后半辈子。
“连大人,人若太狂老天爷都会收了他!”一个指挥使,竟然擅自的对探花郎的官品指手画脚,他不信朝堂之上没个人会主持正义!
只可惜,他到底只是一介书生,根本不知道朝堂现在发生了什么大事。
连家公然维护了庞相,庞相一派的人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找连家的晦气。李太傅已经得了李氏的消息,也不会贸然出头。
素来爱骂人的冯阁老,都愁着自己孙女的公道,哪里管的了旁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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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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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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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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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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