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硬撑着。
身体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老爷子这一昏迷,请来了很多权威专家。
像他这种情况,做心脏搭桥手术昏迷十天不醒,有两种可能性。
支架内血栓形成导致的心肌梗死,或术后病发脑梗死脑出血。
但给老爷子做完所有的检查,却都不是。
那只有一个原因,心因性的。
这种心因性的昏迷不醒,乔荞亲身体会过。
老爷子这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不想活了。
让他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同时送走两个后辈,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怎么可能还会醒过来?
就像那个时候,她难产昏迷不醒时的情况,是一样的。
乔荞坐在老爷子的病床前,握着老爷子插满了管子的手。
她哽咽,她痛苦,她想放声大哭。
甚至想埋怨。
埋怨老爷子这么狠心,丢下她,丢下这么一个大家族不管。
但她没有。
她心疼地握着老爷子的手,好好地跟他说话。琇書網
说了很多。
从他们在无人区遇到野狼起,说到小年年出生。
说着说着,乔荞的情绪越来越控制不住。
“爸,你不能那么偏心啊,安安直到四岁,你都一直抱着她,抱得腰疼了,你还舍不得放安安下来。”
“但是你抱过年年几回?”
“爸,不能因为年年不是女孩,你就不喜欢他,不要他了呀。”
“爸,你醒过来,多抱抱年年,他也是你的孙子。”
“还有我,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不管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亲闺女吗,哪有老爸看着自己亲闺女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女儿,却撒手不管的。”
“爸,你不能偷懒的,你得陪着我和小年年啊,这是你当爷爷的责任啊……”
病床上插满各种管子的商仲伯,没有丝毫反应。
乔荞哭得越发伤心痛苦。
声音哭得嘶哑。
听者,落泪。
旁边的邓晚舟,跟着泣不成声。
“爸。”乔荞把商仲伯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泪水,淌过商仲伯的掌心。
“爸,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
“你要是真的撒手不管了,我就把你和商陆给我的所有资产全部捐出去。”
“然后带着小年年继续去摆地摊,过我们最开始的普通的生活。”
“反正你们都不要我们了……”
安安走了。
商陆不要她了。
现在连老爷子也想撒手离开。
她的心好痛好痛啊。
从最初的没有家,到后来有了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备受老爷子宠爱。
现在,又回到了起点,几乎一无所有。
“嫂子,二姑父流泪了,二姑父有听到你说的话,你快看,二姑父真的流泪了。”邓晚舟欣喜落泪。
乔荞抬眸。
氧气罩下,老爷子眼角落着泪。
“爸,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对不对?”
“你也不忍心丢下我,对不对?”
“爸,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老爷子经过治疗和抢救,终于醒转。
醒过来,他对乔荞说了两句话。
“荞荞,对不起,爸让你操碎了心。”
“也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条命。”
如果不是乔荞在他耳边真情吐露,他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爸,我也要谢谢你,幸好你醒过来了。”乔荞哭着回应,“否则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商仲伯老泪纵横,“爸以后都会好好的,一直陪着你和小年年,再也不让你操心了。”
一个月后,商仲伯康复出院。
回家的那一天,阳光特别的明媚。
春天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花园里开满了花。
还是那些花。
还是那些树。
家里还是那些家具摆饰。
也还是那个家。
家里,却再也没了商陆和小安安的身影。
搀扶着老爷子回到家的第一刻,熟悉的家的气息飘过来。
悲伤的情绪,也涌起来。
像是洪水猛兽,四面八方的朝着乔荞袭来。
原来,这世间最悲痛的,不是生死离别那一刻的痛苦。
而是,睹物思人。
怕老爷子也受自己情绪影响,乔荞掩饰得很好。
回到家第一件事情,便是让育儿嫂把小年年抱过来,放在沙发上。
“爸,你快看。你住院的这一个多月,小年年学会抬头了,还会翻身了。”
沙发上的小年年,轻松地抬着小脑袋,欲有朝爷爷爬过去的之势。
可是小年年还爬不动。
小手抓呀抓呀,抓住爷爷的衣服一角。
脑袋抬起来,咧嘴一笑。
小家伙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未长牙齿的嫩粉色牙龈。
那模样,快要萌翻了。
老爷子迫不及待抱起小孙子,“年年真乖。”
这小家伙,简直就是商陆小时候的翻版。
一模一样的。
白白的皮肤。
清澈可爱的眼神。
笑起来时和商陆一样,流着奶香奶香的口水。
从小到大,商陆都很让他省心。
本以为商陆和乔荞婚后,会让他儿孙满堂,他会有个很幸福很热闹的晚年。
临了,却落得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结局。
晚上。
商仲伯睡下了。
心中有事,实在睡不着,去敲了敲乔荞的房门。
乔荞还没有睡。
她在翻看商陆的相册。
但这些相册上,没有一张是她与商陆的合照。
到现在,她和商陆连合照都没有一张,想留个纪念都没有。
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吧嗒吧嗒的淌在相册上。
听到敲门声,她赶紧克制着这悲痛顶透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腔听起来正常一些。
“爸,马上来。”
赶紧跑去洗手间里,洗了把冷水脸,这才去开门。
商仲伯看到她眼睛又红又肿。
很明显,她偷偷哭过。
再看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心疼地吩咐了一声,“乔荞,去把鞋子穿上,再套个外套下楼来。爸有话要跟你说。”
乔荞应了一声,“好。”
垂头时,发现自己确实是没有穿鞋。
想起以前,也是经常不穿鞋,光着脚丫子满屋子跑。
商陆每次都会拎着她的鞋来到她的脚边,拍一拍她光着的脚丫子,让她穿鞋。
眼泪,止也止不住……
滴滴嗒嗒地落在深色的地板上。
好在商仲伯已经转身下楼了。
她赶紧收拾着这悲痛的情绪,穿上鞋子,又去洗了把脸,披了件外套,下了楼。
坐在沙发上的商仲伯,似乎有心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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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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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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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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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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