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马封侯被拿入京兆府大狱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传遍了各个世家耳中、官员耳中。
要知道马家可是非比寻常,不但控制着北地战马,还包括关外“商道”,与关外诸多部落通商之“道”。
这条“道”完全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的,不但得有钱,还得有人脉,最重要的是硬,实力硬,而且这条并不在明处的“道”十分隐秘,多少人想要一窥究竟,就连天子也是垂涎三尺。
大家打听、讨论这件事时,难免会出现韩佑的名字。
对此,人们对韩佑的评价不是霸气侧漏,而是找死。
都是“圈里人”,对世家们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是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京中这种事简直不要太常见,两个世家明枪暗箭斗的死去活来,无数小人物想要出头,纷纷站队抱大腿,为表忠甘当马前卒,手段百出机关算尽,最终呢,最终两个世家因为共同的利益握手言和了,笑脸相逢了,友好结盟了。
世家还是世家,可世家的身后却是尸骨累累,这些尸骨,都是小人物。
一个世家对另一个世家说,诶呦诶,你干嘛,至于吗都给人家打疼了呢。
另一个世家说,下面的人做事没分寸,乖,不疼,我给你吹吹嗷,别生气,你说的那小子我交给你处置,生死随便,不过得说好,你下面那个谁谁谁也给我折腾的够呛,把他交给我,让我出出气,我也是要面子的。
这就是京中的游戏规则,这也是韩佑总是留有余地的缘故。
大家知道申屠罡与马家不死不休,可不死不休的,是你申屠罡不死不休,不是你申屠家不死不休,你没儿子,没孙子,没亲族吗?
你想鱼死网破,那你偌大个申屠家就要跟着你弄险,乃至跟着你陪葬不成?
所以说,省省吧,意思意思得了,世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恩怨,个人恩怨算不得什么,家族利益才是至上的。
世家如此,朝堂更是如此,官员之间相互攻讦,一年到头都很少见真的鱼死网破的,就算有也是品级比较低的。
人们都要遵守规则,习惯规则,这个规则是保护自己保护大家的,就连天子都不能轻易去改变规则,喏,前朝天子想要改一改,现在呢,人家周恪没事就跑他坟头上蹦迪去。
大家习惯了规则,所以认定,韩佑即便是搅动风云之辈,也无法搅动风云,一旦他搅了,最后就会死无葬身之处。
不过韩佑根本不在乎,只要抱住了大腿就好,如果这条大腿敢利用弄完了将他踢开,他必须从这条大腿上咬下一块血肉。
一切,正如韩佑所料,第二日下朝,马封侯入宫了,求见天子。
景治殿,除了文武外,其他太监都离开了。
周老板坐在御案后,脸上挂着礼贤下士的笑容。
马如龙穿着一身布衣,坐在绣墩上。
二人年龄相仿,事实上曾经还有过一段孽缘。
周老板刚出道那几年被主家处处针对,也来京中寻了关系,只是没人搭理这个愣头青。
那时算是前朝昏君身前红人的马如龙,已经注意到了周老板,知道这家伙在军中是个什么样的狠茬子。
第二次见面是在大殿外,脾气冲动的周老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要让主家后悔。
也就是这一次见面,马如龙私下见了周老板,想要招揽他,只不过周老板拒绝了。
彼时,马如龙高高在上,简在帝心,连前朝宰辅都要忌惮三分,周恪只是个在京中毫无背景的愣头青,除了能打,一无所有。
此时,周恪端坐御案之后,天下君父,而马如龙,却无官无职。
“腾雾啊。”
天子面带微笑,如同见到友人一般,声音缓和:“想起来,你与朕也有一年多的光景未见了吧。”
腾雾是马如龙的“字”,其实不说他的名字,单单是这个“字”就等同于被动技能拉仇恨。
腾云,驾雾,龙也,龙,天子!
“草民居于京外庄子之中,平日里除了读书习武,无甚紧要的事自不会入京,陛下您操持国务日理万机,即便草民想要入宫问安,也怕打扰了陛下。”
“是如此啊,登了基,诸事繁多,民事、军事、政事、天下事,事事都要朕来操劳,烦,烦得很啊。”
也不知周老板是故意凡尔赛,还是真的觉得疲惫不堪,揉了揉眉心。
“朕倒是对你羡慕的很,如此清闲自在,你应入京的,就算不来朕的面前问安叙旧,京中,你也有不少至交好友,应是多走动走动。”
马如龙连忙低下头:“陛下说笑了,草民在京中哪里有什么至交好友,当年年少气盛喜结交朋友,却都是些狐朋狗友之辈,草民不愿入京,正是不愿再与这些人结交。”
“是吗。”
天子呷了口茶:“朕当年也喜交朋友,只是这朋友贵在交心,可这人心呐最是难揣测,知人知面不知心,朕最近几日闲暇时见几名太监手捧京中的画本,皆是奇闻志异,略略看了一些,颇为有趣,其中一句话令朕觉着有些感触。”
“能让陛下心有感触,必是深意极深。”
“也无甚高深,只是有趣罢了,背后捅你的,未必就是刀子。”
“这话…”马如龙愣了一下,试探性的说道:“青筋暴起的,不一定是手臂?”
天子也愣了一下,面色古怪:“喘息困难,不一定是肺疾?”
俩人和对暗号似的,马如龙接口道:“双膝跪地,不一定是求饶?”
“身子发热,不一定是风寒?”
周老板与马如龙二人四目相对,沉默了半晌,随即不约而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旁边的文武撇了撇嘴,这俩逼玩意一天天是真没正事。
天子哈哈大笑:“想不到腾雾也愿看这奇闻志异。”
马如龙摇着头:“也是家中几位小妾整日念叨,据说如今京中极为风靡,草民难免好奇便读了读,这一读就停不下来了。”m.xiumb.com
“是啊,这些奇闻志异有趣的很,朕有时的难免痴迷,累了,乏了,便让文武读上一段。”
二人随意的聊着,仿佛回到了当年第二次谋面,在一家酒肆中推杯换盏,马如龙虽是未招揽到了周老板,二人却是相见恨晚,对兵家之事、百姓之事、番邦之事,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兵法一道,二人一边喝一边聊,都是受益良多。
那一夜,二人嫌喝的不尽兴,拎着酒坛去了郊外小溪,泡在小溪中脱光了衣服,继续聊,有了分歧,便唇枪舌剑一番,争论的狠了,又要夹枪带棒一番。
可惜,最终还是更没有底线的周老板率先撕破了脸皮,起事前,派了副帅带着精锐前往了北地,将马家核心子弟近乎屠戮一空,那时马如龙正好回家省亲,亲身经历了这一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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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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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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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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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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