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韩府与柳家的恩怨,与他二人毫无关系,无非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虽是侍卫,却是王府的侍卫,可以这么说,骑着马去京中各家府邸,不敢说主人殷切招待,至少是不敢得罪的,哪怕就是四五品的朝臣,也得是管家亲自招待。
柳家不过是个从七品的主事,在两个侍卫眼里算不得大人物。
哪怕是韩佑的府尹老爹,他二人也不没太当回事。
京中少个韩家父子,依旧是京中,少个柳家,也依旧是京中,和幽王府没任何关系,和他们这两个王府侍卫也没任何关系。
直白点说,他俩今天就是来吃瓜的。
起初,郭鹏没怎么当回事,拿了韩佑的银票进了香来阁,不过是随意打听一些事罢了,还能摸两把,何乐而不为。
崽儿卖爷田心不疼,这家伙进去之后直接去了二楼,开了个“单间”,银票甩出来说要叫个最年轻的姑娘。
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他寻思年轻姑娘好忽悠,不像其他那些胖老娘们全是老油条,不好套话。
结果这年轻姑娘一进来,郭鹏傻眼了。
姑娘姓齐,叫什么郭鹏不知道,只知道小名儿叫铁妞,二八年华,脸上带着泪痕,紧紧咬着嘴唇。
铁妞不认识郭鹏,可郭鹏认识她,不但认识她,还认识她老爹齐老五。
齐老五曾是陇县折冲府小旗,三年前陇县一带闹了匪患,贼势浩大,聚集于山林之中足有千人之众,当地折冲府就派了齐老五前往平洲借兵。
那时平洲负责兵备的正是当今天子,郭鹏也在其麾下,还是将军的天子就让郭鹏跟着齐老五回陇县了解情况,如果属实的话就会带兵过去剿匪。
也就是那时二人结识,回陇县途中遇了山匪伏击,人数不多,二十余个。
郭鹏武艺高强,在马上就射死了六人,又下马步战砍倒了四人,其中一人撒了石灰粉迷了郭鹏眼睛,要不是齐老五死战,郭鹏已是命丧当场。
其实齐老五并不是什么熊罴之士,这小旗都是使了钱财买的,即便郭鹏杀了大半山匪,齐老五也是吓的瑟瑟发抖不敢动手,最后见到郭鹏险些被阴死,这才凭着血勇死战一番。
可以说郭鹏的命都是齐老五救的,因为当时齐老五是可以跑的。
袍泽之情,并非说谁善战英勇,而是说生死不离,这便是袍泽。
后来山匪也都被当今天子带着人剿光了,郭鹏与齐老五却有了袍泽之情,一年到头也会相互看望那么几次。
最后一次二人见面,正好是一年前,郭鹏休沐,便带着好酒骑马前往陇县。
也就是那时他见到了铁妞,只不过铁妞正在田间务农,而齐老五则是要马上跟着上官督备辅兵运粮至边关。
二人喝了酒,聊了几个时辰,毕竟家中有女眷不便留宿,郭鹏最终骑着马连夜回到了京中,铁妞回到家中时人已经走了,因此不知道郭鹏长什么鸟样。
谁又能想到,今日来了香来阁,竟遇到了袍泽之女。
郭鹏拉上了屏风,连忙询问铁妞为何会沦落这种烟花柳巷之地。
铁妞不知道郭鹏长什么样,却听齐老五多次提过这人,见了爹爹好友,眼泪顺着下巴就开始流淌,哽咽着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月余前,兵部派了文吏通知,因边关又闹了战事,辅兵也上了城墙守城,齐老五带着辅兵登上城墙后运气不好,被射中了胸膛,军中郎中无力回天,最终身死边城。
本就是突逢噩耗,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是一桩火上浇油的事情来临。
里长带着县府的文吏找到铁妞,说是朝廷会发抚恤,要铁妞摁个手印。
铁妞涉世未深加上不识字,也就没多想什么,摁了手印。
结果过了没两日,来了一自称京中牙行管事之人,说齐老五欠了十二贯大钱,并且还拿出了条子,上面不但有齐老五的手印,还有铁妞的手印。
铁妞自是不认,可她就是一孤苦伶仃的女子,小胳膊小手的,哪里拗得过大腿,乡亲们也不敢管这事,最终那牙行管事说她无依无靠也没个活路,不如入京给哪家府邸当丫鬟,既能还债,又能得个活法。
谁知跟着这人入了京后,就直接被卖到了香来阁。
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虽说铁妞挨了数日的打,遭受百般羞辱,可终究还是完璧之身,又碰到了郭鹏。
郭鹏本就是怒的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香来阁,可铁妞又说,像她这般遭遇之人不在少数,多是军伍遗孀,或强或骗,被带到了京中卖于各处,性子乖巧逆来顺受的,被卖到各家府邸,咬牙忍着不从的,便卖到香来阁中,甚至还有一名女子宁死不从悬梁自尽。
郭鹏怒火中烧,强忍着没有发作,之后寻了雨绮说要为铁妞赎身,结果那雨绮狮子大开口,要整整三十贯大钱。
郭鹏哪里有这么多钱,说了几句便吵上了,最终便被轰了出来。
“战死军伍遗孀被当地县府蒙骗,又卖到青楼之中…”
听过郭鹏叙述,韩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个姬霸国家,这个该死的大周朝,还有救吗!”
张卓面色剧变,想要呵斥些什么,最终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除了愤怒,韩佑眼中只剩下了失望,绝望,深深的绝望。
“先生。”
周衍突然伸手抓住了韩佑宽厚的手掌,轻声说道:“您忘了吗,就是因此,您才要学生当个贤王,您还要和学生一起要让百姓们自由呢,您忘了吗?”
韩佑木然的低下头,望着仰起头的周衍,沉默许久。
最终,韩佑蹲了下来揉了揉周衍的脑袋,轻声道:“是的,我要与殿下一同改变这个国家,让百姓们自由,不敢忘,不会忘,至死。”
周衍重重的点了点头:“学生也不敢忘,不会忘,至死不忘!”
“好。”
韩佑站起身,看向郭鹏,突然笑了:“为铁妞赎身,要三十贯大钱,对吧。”
郭鹏双目灼灼:“韩公子愿借我?”
身怀千贯银票的韩佑摇了摇头:“我没有。”
郭鹏垂下了目光,韩佑却是微微挽起袖子,似笑非笑道:“京兆府尹家的大少爷,去青楼零元购,不过分吧。”
张卓与郭鹏面面相觑,不明白韩佑的意思。
韩佑捏了捏拳头:“走,白嫖香来阁,我倒要看看,本少爷今日就要领铁妞走,谁敢拦我。”
“韩公子莫要冲动。”
张卓连忙拉住了韩佑:“若是你在香来阁中表明了身份,就不怕打草惊蛇?”
韩佑没搭理他,只是看向周衍,正色道:“如果有一日我们遇到了不平事,我却置之不理,以什么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或是说什么一路哭不如一家哭之类的屁话当借口,你定就与我恩断义绝。”
仰着脑袋的周衍不解其意:“这是为何?”琇書網
“因为我背叛了你我的誓言,因为那时我一定是饿极了,饿的也将自己的良心吃了,没了良心,我一定是麻木了,殿下,我是小人物,不懂大义,小人物的良心,就是去他娘的以后,今天老子就要干他!”
周衍一握小拳头,激动的浑身颤抖:“去他娘的以后,今天老子就要干他!”
张卓突然后退一步,冲着周衍行了一礼:“末将,贺殿下寻得良师益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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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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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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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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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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