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化又赌了一把,等瀛贼快要彻底登上城头时,火药箭全部射出。
大周赌圣赌对了,久攻不下,瀛贼退了,无法断定周卒到底还有多少火药箭。
海水一般的瀛贼退下了,留下了数不尽的尸体弃在了城下。
韩佑脱离一般靠在城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右手食指与中指止不住的颤抖着。
满身血污的王海靠在韩佑身边,剧烈的咳嗽着。
“少尹。”
陆百川蹲在了旁边,用清水漱了漱口再将水囊递给韩佑。
“本将觉着你比老八聪明多了,知道的也多,你和兄弟们说说,人死了,还有下一世吗。”
“有…吧。”
筋疲力尽的韩佑活动着手指,瞳孔有些涣散。
他不知道是否有下一世,如果有的话,自己还会变成周人,还是后世?
他想继续做周人,想知道瀛贼是否被亡国灭种。
他又想回到后世做人,至少在后世不用那么累,不用考虑那么多,只要长手长脚就会活的很幸福,送外卖三年能赚一百零二万,送快递三年能赚一百零八万,做代驾三年可以赚一百二十万,收废品一年就能赚一百万,卖煎饼果子也能一年八十万,哪怕去乡下养猪,三年收入二百万,实在不行去山里种果子,七年八百万,要是运气好的话,买个彩票没准都能中两个亿,比当周人幸福多了。
胡思乱想间,鼓声再次传来,韩佑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强撑着身体,抓起了长弓。
一刻钟,至多一刻钟,也就一刻钟,海水一般的瀛贼再次攻了上来。
舒化如遭雷击,喃喃道:“那本少爷算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没人搭理他,也没人在乎,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为了瞄的更准,将小半截身子漏了出去。
城头早已如同八十岁老人那残缺不全的牙口,无论是骑卒、步卒还是韩佑的亲随后是什么有了爵位的小伙伴们,咬着牙射出弓箭,咬着牙用长戈戳着云梯,咬着牙守在角楼处。
或许是天亮的原因,也或许是瀛贼皇都那边的又派了大军过来,这一次从视觉感官上令大家觉着瀛贼又多了,多了数倍。
每个人都知道,包括韩佑也是如此,秋叶城守不住了,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下一个时辰,或许是明天,总之,这座城守不住了,大家唯一希望的就是在城破之前,战死到最后一人。
无关城破与否,关乎荣誉,荣誉,便是战死至最后一人。
陆百川又负伤了,这家伙是第一个踩在坍塌角楼上露出全部身子的愣头青,悍勇的一批,将半个身子大的巨石高举透顶扔了下去,砸死砸伤了一群瀛贼。
无数利箭擦着陆百川的身子飞过,大川儿愣是毫发无伤,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结果非但没死,反而连伤都没受。
然后猖狂大笑的陆百川跳下来的时候崴脚了,身子一歪,额头撞城墙上了,鲜血横流,受伤了。
关于这家伙的运气,一直都是个迷,连接触最多的老八都“猜不透”他。
瘫坐在地上的陆百川也没人搀扶,一会揉脑袋,一会揉脚,想挣扎着站起来继续作战,脑瓜子嗡嗡的,和生吃了见手青似的。
战斗不会因为一个der呵的家伙而停止,杀声震天,那些看似好像永远都是疲惫不堪的周卒们,一旦上了战场,就好似永远不止疲惫的机器一般拉着长弓,挥舞着长刀,直至死亡。
瀛贼一个又一个云梯搭在了城墙上,瀛岛与大周相同,或许在冷兵器时代中都是这般,功分四等,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其中以先登为最。
第一名瀛贼跳到了城墙上,江追跑过去后一脚飞踹。
第二名瀛贼跳到了城墙上,江追跑过去后一脚飞踹。
第三名瀛贼跳到了城墙上,江追被一脚飞踹踹在了后背上。
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城墙上出现了防御漏洞,越来越多的瀛贼跳进了城墙上。
守城战依旧是守城战,只是本就人手不足的周卒陷入了更加艰苦的苦战,已经无暇顾及城墙下的敌人,而是想要砍翻城墙上的瀛贼,越是如此,攀登而入的瀛贼越多。
没有任何人陷入绝望,韩佑也是如此,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守不住,战死,是唯一的结局。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攻城锤将早就摇摇欲倒的城门撞开了,大量的瀛贼从正下方杀进内城。
韩佑将长刀狠狠刺在了面前的瀛贼心口中,呼吸愈发粗重。
“下地狱吧,小鬼子!”
韩佑吐出了一口血水,高举长刀:“大周万胜!”
没有人附和他,没人有功夫顾忌他,都在奋力苦战,不是所有人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王海当保镖。ωωω.χΙυΜЬ.Cǒm
轰隆巨响,烟尘四溅,本就被撞开的城门轰然倒塌,韩佑刚要伸头去看,王海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流矢擦着他的右肩射过。
一道鲜血飞溅了出来,韩佑赶紧低下头,弯着腰将染满血的布条再次紧紧缠在了刀柄上,继续砍杀。
砍杀,也是倒退,倒退向了西侧角楼,瀛贼太多了,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不但从云梯上跳过来,也有从内城下方里侧冲上来的。
狭长的城墙上,站着的周卒越来越少,冲上来的瀛贼越来越多,无数人想要将韩佑拽向后方。
韩佑与王海一左一右,有条不紊的且战且退,躲不躲到最后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对韩佑来说,他已经受够了,受够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之中,与其如此,不如他先走一步,免得那可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再受折磨。
破了城,占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城墙,瀛贼的攻势明显一缓,唯有韩佑那千余人马困兽犹斗。
韩佑已经近乎脱力,他甚至感觉自己能够闻到瀛贼的呼吸,那是一种罪恶,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一种应该在三尺之下永远腐烂腐朽的味道。
王海右臂鲜血淋淋,想要将长刀换到左手时,一支利矢插在了他的大腿上,险些跪倒。
韩佑的长刀折断了,如伤痕累累的周卒们,看在藤盾后崩成了四节。
陆百川终于缓过神来,大吼一声就要接替韩佑,却发现原本搀扶着他的舒化已经晕死了过去,腹部鲜血横流。
“本统领韩佑,知道火药秘方。”
一声大吼从后方传来,江追竟然用极为生涩的瀛语喊道:“让他们离开,让他们上船,本统领留下,他们上船后交给你们火药秘方!”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江追就偷偷摸摸的学会了这句瀛语,他学了很久,很久很久。
韩佑刚要大喊出声,无数手臂将他拖拽到了后方,陆百川死死捂住啊的嘴巴,韩佑,泪如雨下。
不少杂兵和周卒放下了刀剑,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不是想要用江追换了自己的命,他们只是想要让韩佑活着回去,只要韩佑能够上船,他们不介意与江追一同留下,直至战死。
奈何,瀛贼的攻势并没有停缓,继续冲上来不要命似的砍杀着。
江追愣住了,紧接着目眦欲裂,抓住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次又一次的大喊着,大喊着他唯一学会的那句瀛话。
大地突然开始震颤,没有人在意,就如同刚刚没有人在意城门倒塌时那般,坍塌也好,倒塌也罢,和周卒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只是大地震颤并非因城,也与周卒和瀛贼没有任何关系,一支“韩”字大旗,随风狂舞。
震颤,是因铁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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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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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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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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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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