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韩佑来到了太乾殿外。
参加早朝,没有姗姗来迟,如同一个官场老吏,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恰当的位置。
要知道入朝参政也分时间的,哪怕是一个区区一寸的位置,早到一秒晚上一秒,那都是有说道的。
就和三省大佬似的,不可能一大早第一个来,孤零零的站在大殿外喝风。
也不可能眼瞅着开朝了,一个不入流的主事姗姗来迟,和个大爷似的迈着八爷步往这走。
别说时间,哪怕是站姿都有说道的。
三省大佬往那一站,得站出个气势,站出个威严。
就好比钱寂,百官之首,昂首挺胸,面向大殿,满面正色。
就好比阿泰,侍中,朝堂二把手,需要时不时的回过头望向群臣,如果见到谁小声交流或是衣冠不整,就要微微挑眉。
也好比周正怀,作为尚书令,他就…老头就比较随心所欲,一会打哈欠一会捶腰,还是那句话,老周当官就图个乐呵。
除此之外,遇到重大事务时,各衙长官,或是三省大佬,都会叫上属官或是几个人,低声交流着,算是在开朝前也开个小会。
就好比现在,礼部两位侍郎小声交流了片刻,来到赵泰面前,微微施礼。
“半个时辰后,各国使团入宫,三日前已是派人教了礼仪,不知赵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赵泰微微颔首:“知晓礼仪便好,莫要出岔子。”
“是。”
韩佑今天上朝,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不止来的好,也在那低声和小伙伴们交流着。
“你姨咋回事啊。”韩佑满面不爽:“朱尚早上和我说你姨昨天晚上又管戳老师要小弩去了,她要那玩意干什么,要射谁?”
“不知。”北门御庸摇了摇头:“反正不射我。”
“那不会要射我吧,我也没咋地啊,演武这么大的事,我肯定要居住在京中。”
“呵,姨丈你自求多福吧。”
韩佑翻了个白眼。
有的人,天生就是主角,受人瞩目。
当然,大反派也受人瞩目,反派主角也算主角。
唠的是邬明月那点破事,周围文臣都竖起耳朵听,和有病似的。
今天韩佑穿着绯红色的正四品官袍,和紧身衣似的。
一群朝臣面面相觑,就关于韩佑的品级这事吧,很迷。
按道理来说,他是宫中册封的统领,从四品,而非从三品的大统领。
但是吧,宫中说是册封,实际上没走任何形式,既没过兵部也没过吏部。
除此之外这个“统领”之职具体是几品的,大家也没搞明白。
首先,宫中最多不经过朝臣可以封的最高品级就是从三品。
可要按照前朝仪刀卫掌刀人的品级,最高干到了正三品。
不知道具体几品,可以,那就按官袍和玉带来呗。
可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了,韩佑根本没官袍。
一个官员,象征身份的就是官袍和玉带,外加一个官印。
宫中从来没给过他,韩佑也从来没要过。
这就导致了外朝也有点分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几品的了。
不过不重要,韩佑混的最“惨”的时候成了从九品的小旗,可仪刀卫依旧姓韩,那时候仪刀卫名义上的统领叫什么玩意江追的,这位江统领给韩佑这位小旗当保镖。
今天,韩佑穿上了官袍,可惜,他具体是几品的,依旧很迷。
因为他的官袍是鸿胪寺寺卿穿的,也就是之前章文定老大人所穿。
韩佑很另类,很奇葩,很随心所欲,这也就罢了。
问题是他今天的“站位”,更迷了!
站在了名存实亡的鸿胪寺官员的位置,除了鸿胪寺少卿邵宏外,身后全是年轻的面孔。
暂时担任正五品典客署署丞的北门御庸。
暂时担任正五品司仪署署丞的裴麒。
直接连跳四级四品的从五品寺丞陈玉安。
暂时担任从五品主簿的朱尚。
暂时担任从六品点簿的江追。
之后就是鸿胪寺为数不多的活口了,全都升职了,韩佑拿着空白升职升的职。
其实这种“圣旨”升职倒是具备法律效应,但是呢,是有时效期的。
韩佑现在有两大buff加身,一是操办演武事宜,二是彻查鸿胪寺一案,在两大特权的加持下,他可以在入主鸿胪寺的期间临时任命一些官员。
是临时,而非长久。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有些炎热,最近一直居住在鸿胪寺的韩佑起了个大早,往那一站和即将变异的丧尸似的,东摇西晃。
韩佑身后的一群人也是神态各异,就没一个像正儿八经官员的。
北门御庸,哭丧着个脸,他已经习惯了四季山庄的腐朽生活,以前刚跟韩佑混的时候,寻思就是借用一个平台当跳板,后来不知不觉间发觉朝堂没什么可混的,混的再好哪有跟着韩佑爽,现在冷不丁要上朝,就很不情愿,一想到一会要在大殿中杵两个多时辰就想跑。
裴麒,穿着借来的官袍,心潮澎湃,他就知道,跟着韩佑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以前去南关的时候他倒是主政了一座城,可知府毕竟是地方官员,再看今天,竟然上朝了。
当知府的时候,他觉得裴家族谱可以单开一页了。
现在上朝了,裴老师觉得已经没必要救济单开几页不几页了,自己从自己开始算,单写一个族谱就完事了。
陈玉安更激动,韩佑给他的“跳板”主打的就是个惊险刺激,刚当观政郎,不到俩月成了主事,成了主事没俩月,开始负责侍郎的活,负责侍郎的活没几天,直接连跳四级四品,国朝未有,前朝未有。
昨夜他爹陈永志还问他,要不要在祖宗排位上加个韩佑的排位。
陈玉安觉得有些不吉利,陈永志倒是觉得可行,他已经觉得自己这位刑部左侍郎可以随便浪了,儿子全权交给韩佑,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刑部就算被全灭门了,只要有韩佑在,就一定不会牵连到陈玉安的头上。
其实就陈玉安这遭遇,这疯狂上进的程度,着实令不少人心情复杂。
其他人被韩佑暂时任命,那都是野路子,唯独陈玉安是正儿八经的官员,这也就是说,一旦演武成功的话,他就可以真正升官了,现在陈玉安看见自己爹的时候都容易口误,以前自称孩儿,现在都想自称本官了。
穿着官袍的朱尚和贼似的,低着头,偷偷打量这个瞧瞧那个,他是真紧张了。
以前就是军中的厮杀汉,大字不识一箩筐,谁能想到摇身一变,成了文臣不说,还能上朝议政。琇書蛧
要说最der的,肯定是江追。
明明也是第一次上朝,和逛菜市场似的,嬉皮笑脸的用肩膀撞了撞朱尚。
“老朱,怪不得咱少尹说这狗日的朝堂啥也不是,你看,连咱们这种闲汉都能上朝,本将对咱大周的未来表示很担忧啊。”
朱尚:“…”
江追说完后还从怀里掏出两根火腿肠:“你早饭吃过没有。”
“没敢,怕忍不住,水都不敢喝一口。”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阿追将火腿肠塞在了怀里,挠了挠下巴:“怎么见不到宫女呢?”
韩佑打着哈欠,直勾勾的望着大殿门口,等着太监出来扬鞭宣布入朝。
就在这时,门下省侍中,也就是理论上的朝堂二把手赵泰走了过来,径直来到了韩佑对面。
文武百官无不竖起耳朵,侧耳倾听。
韩佑抽了抽鼻子,望着眼前的赵泰:“有何见教?”
“明日便是演武,为何演武的章程还未递上来。”
见到赵泰一副找茬的模样,都轮不到韩佑开口。
“赵大人。”陈玉安皱眉道:“宫中圣命,演武一事由仪刀卫统领韩佑韩统领全权操办,为何要将章程递到门下省,难道宫中又说演武之事交由门下省操办了?”
赵泰望着一副忠心狗腿模样的陈玉安,都被气乐了。
满面揶揄的望着陈玉安,赵泰轻声问道:“你这小子可是死了心要跟着韩佑博出路?”
“是又如何!”陈玉安真以为赵泰是来找茬的:“学生乃是恩师门下走狗。”
“那就好。”赵泰身体向前倾了倾:“蠢东西,本官就教你个乖,韩佑将演武一事的章程交到门下省,我门下省再与中书省、尚书省商议一番,如若觉得哪里不成,就算告知了韩佑,即便告知,韩佑也不会改,可至少这章程我三省看过,一旦演武出了岔子,韩佑就可不用一力承当,挨骂背责的不止有韩佑,还有三省,这便是朝堂之道,上了章程,不是寻求我等的意见,而是要想好后路,换了旁人,本官还不要这章程呢。”
陈玉安愣了一下,紧接着面红耳赤的施了一礼:“学生知错,多谢大人指教。”
“且学着吧。”
赵泰不搭理陈玉安了,望着掏着耳朵的韩佑,没好气的问道:“蛋妞与你那护院之事,何时给个痛快话。”
“明日。”
“明日,又是明日,你口中这明日到底是哪一日!”
事关自己闺女的幸福和名声,赵泰说怒就怒:“本官可告诉你,若是入秋之前你还不叫我那贤婿成为柱国将军韩百韧的义子,本官与你没完!”
韩佑扑哧一声乐了:“贤婿都叫出来了。”
赵泰老脸一红。
事关闺女幸福,他岂能不调查王海的过往。
结果这一调查,赵泰就…就贤婿了。
首先是王海的过去,也就是从军的阶段,虎贲中的熊罴之士,熊罴之士的虎贲,既是探马也是斥候,难能可贵的是“不畏强权”,上官薄待军伍,王海直接给人家上官的老婆睡了。
其次,王海军功极多,只是这些不大不小的功劳都被冒领了。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上来看,赵泰觉得王海很爷们,真他娘的刺激。
最后再说王海成为韩佑贴身跟班的“履历”,韩佑在哪他在哪,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王海的“悟性”,这小子竟然从大字不识几个到熟读四书五经,而且用时不到半年时间。
这样的悟性和潜力,赵泰自愧不如,他觉得只要稍加培养的话,王海未来不可限量,不过有一点,那就是王海的身份,想要将来大放异彩,至少也要成为韩百韧的义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赵熊给他写信了,提及了王海。
所以说赵泰很重视这件事,十分重视,只是每次找人问韩佑,韩佑都很敷衍。
“明日,我说明日就明日。”韩佑耸了耸肩:“我爹的义子算个屁啊,哪能配得上门下省侍中千金的身份,明日你就等着吧。”
见到韩佑那没正经的样子,赵泰无声叹了口气:“莫要再诓骗本官了。”
说了一声,赵泰走回去了,明显没把韩佑的话当回事。
赵泰一走,陈玉安满面羞愧:“恩师,学生…”
韩佑笑着说道:“你要走的路很长,要经历的很多,怪本将…怪为师太过拔苗助长了,让你在不该经历的年纪担当太多大任,可为师能够相信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摸爬滚打一路跌跌撞撞吃些亏吧,吃的越多,将来成就越高。”
陈玉安眼眶又红了:“恩师~~~”
周围不少年轻的文臣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多想扑在韩佑面前哀嚎大叫,韩大人,下官也想吃亏,也想在不该承受的年纪承受很多很多,恩师…不,恩爹,您给个机会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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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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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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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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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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