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能让老八惊惧的事情少之又少,西地燕王府“不忠”就是其中之一。
天子连问了三遍,燕王连说了三次,每次都是代表个人忠于朝廷,而非风家子子孙孙忠于朝廷。
朝廷要的不是一个燕王,要的是燕王世世代代,风家祖祖辈辈当牛当马当牛马。
这让天子如何不惊,如何不惧,如何不愤怒,如何不爆粗口。
也正是因为爆了粗口,事情终于说到点子上了,燕王是来找儿子的。
令燕王大大松了口气的是,他确定天子不知道内情,这也是刚刚燕王话里带刺的缘故,他之前并不确定宫中是否知晓他儿子的下落。
手握西地兵马大权,宫中猜忌,故意“软禁”了燕王府嫡长子,不是没可能的事。
燕王站起身后,长叹一声:“去年夏时,犬子风骁离开西地游学天下,前些日子才知参加了去年科考。”
蒜公公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老八:“难道是因风公子科考一事,被充入到了仪刀营?”
老八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困惑:“可科考就科考,为何会被充入到仪刀营。”
文武“善意”的提醒道:“舞弊啊,在陛下您眼皮子底下舞弊,被抓了包才充入到了仪刀营。”
“怎么可能。”老八一挥手,连连摇头:“燕王何等英雄豪杰,虎父无犬子,其子风骁不科考拔得头筹也就罢了,岂能科考舞弊。”
“不科考舞弊,为何会被充入仪刀营为伍?”
“可燕王的儿子,不会科考舞弊吧?”
俩人一唱一和,又齐齐看向老脸通红的燕王风文彦,眼神直勾勾的,仿佛是在问,不会吧不会吧,你燕王的儿子科考舞弊,还被抓到了?
老八极力掩饰着眉宇之间的笑意。
他还以为多大个事呢,感情是这家伙的儿子隐姓埋名参加科考,舞弊后又被弄到仪刀营了。
脸红归脸红,燕王见到天子真的不知情,大大的松了口气。
老八了解情况后,何尝不是同样大大的松了口气。
“难怪不通禀宫中私自离开封地,擅自入京。”
老八似笑非笑道:“燕王以为宫中是知情的,知晓燕王府嫡长子的身份,有意将其留在仪刀营中作为质子?”
燕王再次施了一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
老八笑意渐浓:“既燕王怀疑朕的心思如此卑鄙下作,为何还敢入京,入宫,就不怕朕连你也扣了吗?”
这次轮到燕王笑了,还是没说话。
就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当朝天子真敢这么干的话,那西地,不,不说西地,镇守西地的九城十二万西地府兵肯定会叛。
要知道这十二万西地府兵可不止有汉军,韩佑三成异族军队,都是前朝那时候被打服的外族,包括大部分汉军和近乎所有外族军队,只认燕王府,只认燕王。
这才是燕王风文彦最大的依仗,老子出问题了,西地就会出问题。
老八也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很可笑,自斟自饮了一杯,算是揭过去了。
燕王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哪怕面对天子也是如此。
“还往陛下恩准,臣想观瞧一番仪刀营名录,只看群年科考的西地考生。”
也就是事出有因吧,也就是说这话的是燕王吧,换了任何一个人都得被怀疑一下目的,仪刀营隶属于仪刀卫,仪刀卫是天子亲军,没事要看皇帝私军的人员名单,谁提出来谁就和周天凤一个成分。
老八的眼眶不由抖动了一下,略显困惑的问道:“燕王尚不确定风骁在仪刀营中?”
“是。”
“朕还以为是风骁去了书信,既不确定,又是何人与你说风骁在仪刀营中执役?”
“赟城劝学官唐漱。”
燕王也不隐瞒,三言两语将情况说了一下。
燕王府嫡长子叛逆期比较晚,二十岁出头才开始叛逆的,留下一封书信就说要去游学天下了,当时燕王也没多想,因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个阶段,专门和爹娘对着干,不接受家族命运,总想着自己闯荡出一片天地。
当爹的比较宠,知道西地很贫瘠,尤其是西关就是一片大漠,哪里有关内繁华,也就听之任之了,想着好大儿在外面玩够了也就回去了。
结果快到年关的时候,好大儿不给家里写信了,断了联络,燕王怀疑好大儿是不是在京中花花世界迷人眼了,就派人来京中打探。
这一打探,好嘛,风骁离开西地时,从西地那边入京的年轻人,容貌、体型能对上的也就十来个人,都是参加科考的。
之后一了解科考,燕王府全员懵逼,那些参加科考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大部分都落榜了,大部分中的大部分还都舞弊被抓了,充入了仪刀卫仪刀营中。
虽然没百分百确定,不过燕王府那边也不急。
仪刀卫那是个什么玩意,前朝余孽狗都嫌,有王爷不当,当个寻常军伍,还是丢人的寻常军伍,风骁肯定坚持不了多久,早晚会亮明身份,亮明了身份,就是借仪刀卫八个胆儿也得将风骁全须全尾地送回西地。
事实证明,燕王府那边想多了,还是杳无音信。
燕王府一脉和京中几乎没什么联系,也就是兴德二年从西地调到京中一些官员到六部九寺任职,燕王风文彦就开始写信了,让这群人打听打听,到底咋回事啊,我好大儿是不是在仪刀卫,是的话怎么还不将人送回来,不会没在仪刀卫吧。
这一打听,和京中连上线儿了,赟城劝学官唐漱有个朋友,他这个朋友呢,又属于是京中士林这个圈子的,并且和士林之首东方鉴关系不错,最后东方鉴就给西地那边写信了,大致意思就是,人,可能在仪刀卫,但是仪刀卫扛把子,贼坏,就算知道你儿子是未来的燕王也不能给你送回去,说不定就是拿你儿子当人质好拿捏你们燕王府一脉呢。
这才是风文彦亲自入京的缘故,能干王爷的他也不是傻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要亲眼看看,亲口问问,新上任的皇帝到底咋回事,是否真的如东方鉴那群人所说猜忌并忌惮他们燕王府一脉。
事实证明,老八还是长着一张受人信任的脸蛋的,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也没这个意思。
了解了前因始末,老八的面色阴沉如水。
“文武。”
“老奴在。”
“去。”老八强压住心中的怒意:“去山庄将仪刀营名册取来,速去。”
“是。”
文武走了,风文彦愣了一下:“宫中无亲军名册?”Χiυmъ.cοΜ
这就是个很逗的事,仪刀卫也好,仪刀营也罢,都是天子亲军,结果天子亲军的名册不在宫中,在个什么玩意四季山庄中,这不是扯淡一样呢吗。
老八讪笑一声:“是朕忘记索要了。”
风文彦都服了,这是天子亲军吗,啥叫你忘了要了,不应该是那边主动交给宫中吗。
老八为了强调自己天子的微信,梗着脖子多说了一句废话:“若是朕要,仪刀卫一定会给。”
风文彦不想吭声了,他觉得这皇帝有点der。
看了眼老八的面色,风文彦也懒得兜兜转转了,直言不讳道:“臣斗胆,敢问,陛下觉着仪刀卫统领韩佑,是否知晓犬子身份,若是知晓,为何不禀报宫中?”
老八的脸上,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来,朕敬你一杯,敬燕王府时代忠勇。”
风文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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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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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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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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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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