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韩佑在京中的时候很困惑,监察台这个机构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六部九寺各衙署都有特定的工作,各司其职,唯独监察台,和政令无关,和军伍无关,和民生无关,和钱粮无关,就和一件事有关,喷人。
其他衙署喷人都是讲真凭实据的,监察使纯粹是为了喷而喷,哎呀我听说什么了,哎呀我可能听说什么了,哎呀我就算没有听说什么,哎呀我必须喷你,咱们抛开事实不谈,我喷你,你就没有错吗?
纯扛,开朝了,君臣要的是建议,他们能蹦出来给出一大堆意见。
断章取义,张三和李四互殴,李四老婆劝架,到他们嘴里就是张三伙同李四的老婆合伙打李四。
耳朵塞驴毛,和他说被包养了就不要谈什么独立人格,他们能听成被包养去格力。
就监察台这群监察使,可以说是鼻顶豆,舌分肉,左手画九,右手画六,口含明珠进退自如,该舔的时候往死里舔,该杠的时候往死里怼,大事、小事,有事、没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跳出来。
之前韩佑就看这群人很不爽,间接或直接交手了两次,监察台接连落败最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殊不知这群监察使心眼儿最小,还特别能忍,之前在韩佑手里吃了好几次亏岂会真的就此揭过。
监察台说了算的有三个人,从后往前数,右使、左使、以及正使,也就是老三老二老大了,佟浩然就是正使一把手。琇書網
佟浩然鲜少出手,一个是岁数大了,到了黄土都埋天灵盖的年纪了,再一个是也算是朝堂大佬,不值当的为小事冒头。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到了这个级别轻易不出手,出手必须拿捏,要是拿捏不了装b不成反被日的话,轻则沦为笑柄,重则仕途到头,这种级别可不是小打小闹。
就和之前一些监察使想搞韩佑似的,不是说搞不了就哈哈一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是赌上了仕途和官位,地位越高越是如此。
真要算起来,佟浩然不是和韩佑有仇,而是和韩府有仇。
当初韩百韧夺宫时,踹别人都是踹胸或者踹肚子,唯独对佟浩然有了特殊待遇,听说这老登是监察台正使后,老韩就照嘴踹,踹了好几脚。
看的出来,老韩也烦嘴炮。
后来天子登基,佟浩然总想报那三脚之仇,又摸不准韩百韧到底是不是从龙之臣,不敢贸然出手,之后韩佑出道大杀四方,这老登就一直隐忍不发。
现在韩佑离京了,佟浩然岂会再隐忍下去,要是不将场子找回来,退休后入土都难安。
其实就当年韩百韧夺宫的时候吧,打了很多人,那时候老韩说弄死谁就能弄死谁,而且大家都挨揍了,当时就没人多想什么。
到了后来就这群所谓的大人物们,不知多少人晚上睡着睡着突然和诈尸似的醒了,一拍大腿那叫一个恨啊,越回忆起怎么挨揍的越生气,越闹心,越后悔当时怎么没拼了,佟浩然就是其中之一。
“陛下,臣非是对新律有异议,而是对…”
出班的佟浩然没有自称老臣,而是称臣,由此也可以看出来这老登挺不服老的。
人家自称老臣或多或少带点炫耀资历的意思,他不的,他就觉得“老”字不好听。
“为何这新律听起来如此古怪。”
望向陈永志,佟浩然没有马上亮出獠牙,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陈大人,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百姓上工,商贾雇工,百姓入府做差,府邸招工事也,南门立木本是信之一字,信,本是五常之一,为何要写在律令之中,难道我大周已是礼乐崩坏,仁、义、礼、智、信,皆要立于政令之中不成?”
不等陈永志开口,佟浩然看向天子,音量抬高:“臣是监察使,不通律法,可臣是文人,知历朝历代律法政令不知凡几,臣心生惑也,律法政令今何在,皆不在,在的是三纲,是五常,是君子之道,这些在于人心,臣以为与其书写政令律法,不如教化四海,新律书写于律令之中,却不如写在人心之中,倘若事事纳于文字,如何传承千年,如何创万世基业。”
不少文臣暗暗点头,公允来讲,这话也不错。
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也不可能犯罪,意思是朝廷光用律法要求治标不治本,要治本还得是提高全国朝百姓素质与修养水平,大家素质都上去了,都变成道德高尚之辈,哪怕什么律法都没有也不会出事。
有一说一,这话就等于是理想派,不考虑现实。
龙椅上的天子面无表情,无人知道老八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话真没法反驳,总不能说全国朝老百姓素质不咋地吧,现在说,俩时辰之后传遍京中,俩月内传遍国朝,然后全国老百姓骂老八,什么特么狗皇帝,你素质才差,你全家素质都差,日你奶奶。
新律,工律,既然带律肯定与刑罚、惩治有关,大家心知肚明,其实这玩意就是要求特权阶层的,可又不能明说,只能说是保障双方的权益。
结果这佟浩然一开口,直接谈到“信”上了,谈到教化上了,还说只重律法不重教化治标不治本,着实是个断章取义的老狗。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
佟浩然终于露出了獠牙,又微笑着看向了陈永志:“这新律效仿的是四季山庄,陈大人可知晓四季山庄与其庄户所书写的书约?”
好歹是刑部二把手,陈永志的脸有点挂不住:“本官当然看过。”
“一纸书约,洋洋洒洒一千二百余字,字字…”
佟浩然连连摇头:“其中半数皆带悔字,悔者,罚禄十之一到正不等,恐人无信以契为证,凭字押验,这一个个悔字,一个个悔字,比之律令还要骇人,字字皆是不信,字字皆是惶恐,字字皆是如那斤斤计较的商贾,比之商贾还要斤斤计较,难道那四季山庄以为天下人皆无信吗,可笑,可悲,可笑至极,可悲至极,难免让旁人以为那四季山庄最是无信,恐他人亦无信,长久下去,又何来的信字,长久下去,皆靠书约,德也信也,何处之。”
陈永志张了张嘴,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时之间,气氛到这了,气氛也僵这了。
殊不知,兵部之中站着一人,面露不屑。
这位兵部大人随意整了整袖袍,准备再耐心等一会后,一次性将所有不开眼的全部一网打尽,省的没完没了的今天蹦出来一个明天蹦出来一个看的碍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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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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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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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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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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