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锚点空间剧烈震荡,所有人都感觉到四肢末端变得麻木,视野中的一切模糊起来。
呈环形围绕锚点的十多台设备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接着轰隆一声,再次停机。
“第七次试运行失败。”
邦德抹了把鬓角的汗水,兴奋道:“七次都没有成功,说明灵理之门极其稳定,难怪妖精会盯上你们,你们的基理世界一定非常富饶。”
李凉盯着不远处的设备,不置可否。
蒂法密人带来的设备没有任何显示系统,看起来相当古老,所有调节都通过转动机械旋钮完成,而且每台设备上至少有上百个没有任何标注的旋钮,每当试运行失败,蒂法密工程师们就对所有旋钮进行一次微调。
提供给人类的“锚点控制系统”说明书厚得像砖头,却只介绍了各项功能的操作方法,对相关原理只字未提。
灵理世界没有知识产权法,蒂法密人对核心技术的保护直白且粗暴,不过,人类的科研团队依旧不急不躁,默默记录着看到的一切。
李凉往传输通道方向瞥了一眼,平静道:“邦德大师,我离开一下。”
“噢,好的好的,”邦德摘下帽子,“最多再有三次,设备就能调试完毕。”
“辛苦。”
李凉点头致意,转身走向通讯基地。
十多分钟后。
他来到主控室,见到了刚刚从灵理之门外返回的罗本。
“外面怎么样?”
罗本摘下军帽,低沉道:“蒂法密人的舰队没有异动,紧急抽调来的五十名指令长已经登上各艘战列舰,交接顺利,两天后,我们的系统就能载入完毕。”
“嗯,接着说。”
“各家媒体的记者已经劝返,昨天有两艘飞船穿越折跃点来到我们的空间,一艘属于探险者协会,一艘来自塔星文明。”
“塔星人来干什么?”李凉纳闷道。
“他们自称代表塔星最伟大的氏族,想和人类合作。”
“我记得塔星有好多氏族吧?”
“几百个。”
“……告诉他们,回家凉快去,”李凉没好气道。
提起塔星,他就想起了“黑导游”塔塔,虽说后来短暂的结伴同行,但在捍卫者号上攮了他一刀这事儿着实刻骨铭心,现在他对塔星人没有任何好印象。
“那探险者协会的船……”
“一起送走,”李凉心不在焉,原地徘徊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我们有亚灵金的事情除了提莫,那个叫西耶谢的庞波坦人也知道,当时联军就在门外,我不好留人,事后昂撒一定会仔细盘问,你觉得那个庞波坦人会如实汇报吗?”
“当时您应该杀了他。”
李凉摇了摇头,轻声道:“提莫有没有问过你们亚灵金的事情?”
“没有,”罗本语气肯定,“他好像只对刹雾界感兴趣。”
李凉沉默下来。
“要不要以老杨的名义,私人邀请西耶谢来地球作客?”罗本问道。m.χIùmЬ.CǒM
“那样太引人注目,”李凉摇头,“等灵理之门开幕的时候再邀请吧,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提高警惕,新买的那五十艘战列舰要尽快接管。”
“好的。”
“你先回舰队吧。”
目送罗本离开,李凉长舒了口气。
身后一阵光影闪烁,李爽投影而来,微笑道:“你有点过分担心了,哥,庞波坦人只看到卓斯基地中存在亚灵金,没看到我们的亚灵金矿。”
“第一次灵理之门开放的时候,零一提供给都玉京的数据里有没有提到亚灵金?”
“没有,很早之前我就注意到了亚灵金表现出的特殊性质,与其他任何金属都不同,正是基于对亚灵金的研究,我才能在暗物质领域取得一些成果,所以在零一提交数据的时候,有关亚灵金的内容已经被系统列为绝密级。”
“那就好,”李凉扯了扯衣领,拉来一把椅子坐下,“说说这几天的进展吧。”
“蒂法密人并不知道我们对亚灵金的研究已经进行了数百年,他们封装起来的控制中枢在我们眼里一览无余,”李爽笑了笑,抬起右手,掌心上方出现三组图形。
一组呈密集的点阵,一组像磁感线分布图,还有一组呈环形。
“从七次试运行来看,灵能本质上是种特殊的不定常场,这是初步建立的三种数学模型,随着测量数据的完善,到正式运行的那天,我就可以确定正确的标准模型。”
“这种,”李凉指向中间类似磁场磁感线分布的图形,“先试试这种。”
“你可以看到灵能场?”
“嗯。”
“我一直挺好奇的,灵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李凉笑了笑:“像玩命咳嗽,然后憋得满眼冒金星,就那样。”
“很形象,”李爽咧嘴。
“对了,时间观测者提供的那些公式没有灵能技术?”
“没有,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宇宙中的暗物质其实是一种很不活泼的灵,和灵能技术驱动的灵在性质上有很大不同。”
李凉点头,邦德也提到过这一点,基理世界的灵属于灵的特殊形态。
嗡~
空气和地面再次震动起来,又一次试运行开始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
中京下城区。
毁于战火的城市正在紧锣密鼓地重建,新秩序联席会议财大气粗,几乎所有的建筑公司都收到了大笔预付款,但凡能爬起来的建筑工人都扑在了各个工地上,再加上大量标注着“深空防御”的军用机械设备支援,建设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时间接近夜里十点,东沽区依旧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机械设备工作时的轰鸣声,原本被倒塌的建筑堵塞的巷道变得更难走。
住在东沽区的工人们大部分在南部的钢厂工作,由于订单激增,这会儿才刚刚下班,成群结队地穿过逼仄的巷道回家。
陶崇是个焊工,四十多岁,不修边幅又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拖着疲惫的身体踽踽独行。
一直到十一点多,他才走到家门口。
妖精轰炸东沽区的时候,他家躲过一劫,却也因此少拿了一份住房救济金,说不好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只要老婆和女儿安然无恙,救济金什么的,陶崇也没放在心上。
他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一栋二层小楼,带个几平米的小院子,拿钥匙打开铁门,穿过乱糟糟的院子,他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家。
刚一进门,妻子维娜迎了上来,手里还端着一把破旧的双管火枪。
“你端把枪干什么?”陶崇低头换鞋,随口问道。
谷</span>“你没听说么,最近北城好几个帮派被人端了老巢,”维娜把火枪立在墙边,上前帮着老公换下脏兮兮的工服。
“这破枪有个屁用,”陶崇没好气道,“放心,钢铁工会的老段今天早上给我们开会了,有大人物说,帮派之间的事情不会波及工人。”
“老段有个弟弟进了秩序局,他当然不怕……这枪怎么了,让你早点换把枪你不换,现在想买都没地方买,”维娜埋怨着走向厨房,“叫陶一然洗手吃饭。”
陶崇摇了摇头,爬上二楼,敲了敲女儿的房门:“然然。”接着推门进去,看到女儿手忙脚乱地藏起了手环,一边的动视互联正重播电视剧《汉斯和他的朋友们》。
“又和那小子联系?”陶崇怒道。
“没有,”陶一然摇头。
“他是黑桃最底层的炮灰,现在世道这么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你跟他有什么好结果?啊?”
陶一然噌地站起来:“黑桃怎么了,以后黑桃是中京最大的帮派,K先生是真正的大人物,你懂什么!”
“你……”陶崇扬起手,胸膛起伏。
“你打,你除了上班,就是去那个什么自然教,你根本不知道世界已经变了!”陶崇撞开父亲跑了出去。
咣。
卫生间的门传来巨响。
陶崇怔怔发呆,片刻叹了口气,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又重重叹了口气,慢慢下楼,走进厨房。
“让她饿着!”维娜怒气冲冲地把盘子扔在桌上,“你吃饭,我去和她说。”
很快,楼上传来了母女大吵的声音。
陶崇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深吸了一口气,两手交握搁在桌上,低头喃喃道:“诚心献,我们日用的饮食,自然赐给我们,愿永恒的激流为我们分辨为圣,阿门。”
他拿起勺子的瞬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轻微的吱呀声。
“谁?”
陶崇轰隆一声跳了起来。
二楼的争吵声还在继续,玄关处没有任何动静。
他咽了口唾沫,一点点踱步,在厨房门口探了下头,门关的好好的,刚才听到的动静仿佛是个错觉……
噔噔噔……
维娜走下楼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示她同样无功而返。
陶崇走回餐桌,装作无事发生。
这时。
维娜咦了一声,纳闷道:“这张扑克牌哪儿来的?”
扑克牌?
陶崇呆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冲进玄关,从妻子手里抢过来一看,真的是张扑克牌,黑桃A!
“你怎么了?”
“没事,我出去一趟,”陶崇将牌收进口袋,胡乱披上外套,推开门时犹豫了一下,返身又把那杆火枪拎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维娜吓得脸色发白。
陶崇压低声音嘱咐:“我回来前,你和然然千万不要出门,听到了没有。”
“好,你……”
陶崇瞥了一眼楼梯,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半个小时后。
他趁着沉沉的夜幕,来到一处无主的废墟边,周围的建筑都黑着灯,四下一片死寂。
突然。
黑暗中亮起一点燃星,飘来一股淡淡的烟味。
陶崇踩着断墙和混凝土块,慢慢走近。
周围的阴影中,一个个黑影像幽灵一样沉默肃立。
当他看清那个抽烟的人时,长舒了一口气,低头道:“K先生。”
“老陶,”K笑了笑,“然然是个好女孩儿,别总骂她。”
陶崇浑身一颤,头压得更低。
“那小子叫什么来着?”K转头问道。
有人回答:“窦明。”
“对,小窦儿,”K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陶崇的肩膀,“小窦和然然是自由恋爱,干嘛要拆散呢,对吧,你放心,这些家伙都死了,小窦也死不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
“谢谢,谢谢,谢谢……”陶崇声音颤抖。
K懒洋洋道:“说说吧,助祭大人,自然教派中京教区的‘司铎’到底是谁?”
“圣维亚神父,”陶崇咬牙道,“我已经确定了他的真实身份。”
“谁啊?”
“人类命运同盟的副秘书长。”
“知道了,”K拧灭了烟头,“回去吧,没耽误你吃晚饭吧?”
“没有没有,”陶崇赶忙说道,“我就是出来透透气,散散步。”
他倒退了几步,转身就走,低着头大脑一片空白,一直走到家门口,他才敢回头瞥一眼空荡荡的巷子。
推开家门时,妻子守在玄关,满脸焦急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陶崇怔怔地脱下外套。
这时,女儿从厨房走出来,泪眼婆娑地说道:“对不起,爸爸,我不该那样说你……”
“没事了,然然,”陶崇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精疲力尽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
——————————
一天后。
锚点空间。
“第十次试运行。”
……
蒂法密工程师们兴奋呼喊:“稳定运行,稳定运行!”
远处,邦德摘下帽子,开怀道:“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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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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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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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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