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记得,在他童年时,父亲十分严厉,随着他长大,参加工作,父亲越来越随和,甚至愿意坐下来和他聊聊生意上的事情。
李爽生病后,父亲原本准备把自己的肾脏换给李爽,被他拦住,父亲老了,做儿子的怎么能让老爹冒险。
太久了。
多少次在梅赛仿生宠物医院的小床上惊醒,残留的梦境将他带回童年时光,仿佛父亲会在下一秒推门而入,喊他起床。
他有太多话想要倾述,却一股脑堵在嗓子眼,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然而下一刻,父亲平静道:“我不是你的父亲,孩子,我是多多·迪撒尔。”
李凉愣了一下,视野中的一切随即像镜面出现裂痕,变得破碎不堪。
“放松……李凉……这是你的梦境……相信自己,你可以控制它……”“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梦境。
对,我睡着了,这是我的梦境……
嘶——呼————
李凉颤抖着深深吸气,再长长吐气,四周的裂缝渐渐弥合,复原。
直到一切恢复正常,他注视着“父亲”,嘶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变成我父亲的样子?”
“每当我进入生灵的梦境,总会以其最信任的形象出现,因为这是你的潜意识深处,只有你最信任的人才能出现在这里。”
李凉环顾客厅:“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你记忆中最重要的场景之一,这些场景中发生事情改变了你一生,所以,你不该问我,而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是这里?”
“为什么……”
李凉慢慢抚过沙发靠背,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上通往二楼的台阶,片刻,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房门虚掩着,他透过门缝看去,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侧身坐在镜子前,周围有很多女人围着她,有的拿着小刷子为她化妆,有的为她抱着婚纱后摆,还有不停打电话手舞足蹈。
女人在发呆,右手抓着手捧花搁在腿上,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扑粉。
片刻,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来,接着展颜一笑,吐了下舌尖,伸出手指向他,调皮地抿嘴皱了皱鼻子。
站在她周围的女人们同时看过来,一起笑了起来
是她?
他的“老婆”,Candy·Putnam,也就是……零一!
李凉猛地推开门,房间中却空无一物,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幻觉。
“你失去了部分记忆,”“父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凉用力搓了搓额头:“对,我想不起来。”
“记忆可以被抹除,但重要的信息总会残留在潜意识中,你想不起来,说明这个房间并不是关键。”
李凉转身冲出房间,跌跌撞撞地在别墅里搜索起来,他推开每个房间的门,里面全部空无一物。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最后,他走出别墅,沿着泳池边向一侧走去,拐进侧院时,心头泛起熟悉的感觉。
这里?
他踩上石板小径,一步步向前,进入后院的一刻,夜空突然下起小雨,他伸手接住冰凉雨丝,转头望去。
后院草坪上站着许多人,每个人都身穿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李凉失魂落魄地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转向他,神情充满哀伤和悲恸。
他从人群中穿过,面前是两个石砖砌成的墓坑,零一浑身血迹斑斑,躺在左边墓坑里,父亲胸口满是鲜血,躺在右边的墓坑里,他们神情平静,就像睡着了。
他听到自己笑着说:“我要让全世界给他们陪葬。”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转头的一刻,深夜变成晴朗的午后,十二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站成一排,男女皆有,高矮不同,按住他肩膀的是比利。
比利表情坚毅,低沉道:“倒计时已经开始,我们该走了。”
他转回头,敞开的墓坑已经被填平,覆盖着大理石,竖立着的两块墓碑前摆放着鲜花。
站起身,他轻轻拍了拍墓碑,笑着说道:“一会儿,我将为你们点亮整个世界。”
轰!
一声巨响,右边的墓坑炸开一个大洞,“父亲”站了起来。
李凉恍惚了一下,发现比利和十二个穿黑西装的人消失了。
“就是这里,”“父亲”表情严肃,“但是……我有一种感觉,有人篡改了你的潜意识,掩盖了某些真相。”
“篡改?”李凉还没有从刚才的场景中回过神,喃喃问道。
“是的,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只有神明,”“父亲”眉头紧皱,“让我们进入下一个重要场景。”
李凉眨了眨眼睛,举起右手,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左轮手枪,面前有一个尸坑。
他环顾四周。
这里是……武器基地?
与记忆中武器基地不同的是,一列列到顶的巨大货架上没有卵型武器,空空如也。
他转身沿着货架间的通道走了几分钟,来到中央的区域,货架依旧呈辐射状围绕这处区域摆放。
他忽然忘记了这是梦境,本能地在桌子前坐下,把左轮枪放进了右手边第三个抽屉,接着把桌子上随意扔着的文件一页一页整理好,摆放在右上角,发了会儿呆,又拉开第二个抽屉,拿出两个空药品晃了晃,叹了口气,随手扔回抽屉。
又过了一会儿,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下午三点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他自言自语,又把左轮枪拿出来,站起身走到桌子一侧,摆弄起一台摄像机,然后在镜头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
剧烈的疼痛猛然淹没了他的意识,仿佛有无数虫子想要从他的脑袋里钻出来,虫齿已经咬穿了他的颅骨,正在从内部撕扯着他的头皮。
无穷无尽的喧闹声震耳欲聋,像有十万个人在他耳边撕心裂肺地尖叫。
一瞬间,他扑倒在地,抱着脑袋弓成了虾米,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每一片皮肤都被炙烤,他痛苦地哀嚎着,像一头活生生架在火上的野兽。
最后,他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舌头已经被咬破,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嘴角却勾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滴——
摄像机发出提示音,自动录制开始。
他缓缓放下枪,抽搐着爬上椅子,瘫靠在椅背上,死死盯着镜头,癫狂地笑着,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白昼将尽,暮年仍应燃烧咆哮,
怒斥吧,怒斥,怒斥那光的消逝……”
念出这句诗的一刻,所有痛苦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发生过,恍惚间,他脸上还残留着癫狂的笑容,站起身,凑近摄像机前看了一眼镜头。
“不,不是这里,”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李凉抬眼,看到“比利”站在黑暗中。
“迪撒尔先生?”
“是我,”“比利”走近,左右看了看,“依然有被篡改的迹象。”
“迪撒尔先生,我刚刚……”李凉想起,他刚才经历的正是视频中画面。琇書蛧
“强制闭环,”“比利”叹息道,“一种粗暴的,成功率无限接近零的闭环方法,有人用你的身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邪恶实验,就像……”
李凉低沉道:“就像妖精正在进行的一样?”
“不……”“比利”目光怜悯,“你没有马赤萨斯的魔法符阵作为缓冲,直接承受了亿万混乱意识的冲击,你所遭受的痛苦远远超过智慧生物的神经结构所能承载的极限。”
“我怎么活下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不可能活下来,”“比利”缓缓说道,“让我们去更早的潜意识场景,看一看那些容易被忽略的……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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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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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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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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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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