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明不咸不澹地嗯了一声。
近来他遇到不少「崇拜者」,却始终想不通这些人到底在兴奋什么,在他看来,帮派只是一份工作,他和流水线上的工人唯一的区别是工人卖力气赚钱,他卖命。
「窦明,热情一点儿,」利维点燃一支雪茄咬在嘴里,「唔,这位小朋友可是来自上城区。」
听到「上城区」三个字,窦明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年轻面孔。
凡秩有着像女孩一样白皙无暇的皮肤,精心修剪的发型,穿着古怪的圆领衬衣,看起来确实符合上城区人的特征。
「准确地说,是中京上城区,」凡秩赶忙补充了一句。
窦明好奇道:「你是干嘛的?」
「在上城区,我是一个电影导演,」凡秩将上半身从座椅边探出来,扯着领口露出脖子上的纹身,「现在我是黑桃中京分部的枪手。」
看着那个「荆棘黑桃」纹身,窦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自从开幕式结束,很多上城区人来到下城区,大部分去学校当了老师,或者在新秩序联席会议任职,他见过好几个,却没想到会有上城区人跑来充当帮派最底层的枪手,尤其还是个导演。
他也不明白凡秩怎么会认识自己,在他的认知里,「导演」是一个神秘又高贵的职业,比如《汉斯和他的朋友们》的历任导演全部出身动视门阀,最新一季的导演也是双子神身边的大人物。
不过,相比这些问题,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没等他问出口,身旁的利维吐出一口烟,冲凡秩抬了抬下巴:「嘿哎,哥们儿,你认识陶一然吗?」
「不认识,她也是上城区人?我可以试试能不能查到她的……」凡秩举起右手在半空挥了两下,忽然面露尴尬,「不好意思,离开上城区前,我的视网膜投影器被收回了……」
「……」
窦明顿时兴趣索然,转头看向窗外。
发觉「偶像」情绪低落,凡秩不敢追问,悻悻缩回驾驶座。
片刻,飞艇笔直升空,其他飞艇纷纷减速让行。
这艘洛克希德S600同样隶属中京资源公司,无需遵照交管系统指引,直接横穿数道航线,抵达最上层的空域后调转方向,飞向天幕西门。
利维默默抽着雪茄,舱内很快烟雾弥漫,氛围灯发出的微光变得模湖朦胧。
挥手扇了扇烟气,窦明随口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驾驶座立刻传来凡秩的声音:
「去年年底我开始筹备新剧本,想写一个发生在下城区的故事,所以参加了很多讨论小组,但没写出满意的人物,一直到两个月前,我参加了一个研讨会,主题是「过渡时代下城区人的意识形态变迁」,当时有人提了一个观点,他认为开幕式后,帮派的组织形式没有本质上的变化,说明双子神对下城区的暴力统治短时间内不会结束,他还举了一个例子,是一段影像,我在那段影像里看到了您。」
「什么影像?」
「黑桃枪手血洗了一座庄园,事后清点尸体时,您一个人走进前庭花园,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吃……」
听到这里,利维突然被烟呛了一下,接着哼哧哼哧笑道:「Fk,我也一直好奇,***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毒死。」
窦明讪笑着挠了挠头。
别人也跟他提过这件事,以为是某种仪式,其实背后的原因很可笑——每次杀了人他总是莫名觉得很饿,只有大口咀嚼才能稍加克制。
为了缓解尴尬,他岔开话题问道:「住在上城区是什么感觉?」
「上城区一共有五座城市,每座城市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接下来,凡秩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一个普通上城区人候鸟般的成长经历。
窦明默默听着,竭力想象陶一然以后的生活,他一度设想自己也出现在那些场景里,却又觉得格格不入。
飞艇穿越天幕西门,又贴着海面高速飞行,两个小时后终于降落。
走出舱门,窦明有些失望,利维所谓的「去镇界堡见世面」,指的并不是真正进入镇界堡,而是在数百公里外眺望。
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人工浮岛,岛上堆满了集装箱,全部喷涂着「中京资源」的标志,四周架设有各种重型吊装设备,各个停泊平台不断有大大小小的运输飞船起落。
像这样的中转堆场,周围还有四座,从投射半空的全息标识来看,分属其他四个新成立的希安子公司,「富士·吉雅其工业」,「联合湾岸」,「泛人类科技」,「动视贸易」。
站在停泊平台边缘,三人放眼望去,只见夜空中,数缕星光从四面八方汇入遥远的海面尽头,更有一缕仿佛从高悬的月亮蜿蜒而至。
当一艘运输船从附近的平台徐徐升空,狂风与轰鸣声中,窦明终于意识到,每一颗闪烁的星光都是一艘巨大的飞船。
他被这一幕深深震撼,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凡秩注视着他的侧脸,忽然说道:「冥王先生,如果我猜的没错,陶一然应该是个女孩儿吧?」
窦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么?」
「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在你身上看到了人物弧光。」
「什么是弧光?」
「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戏剧性的时刻,稍纵即逝却改变一生,也许当时你没有察觉,直到很多年后才意识到那些时刻有多重要,」凡秩仰望夜空,幽幽说道。
「听不懂。」
「这都听不懂,他的意思是去他妈的陶一然,」利维咬着雪茄,冲四周比划,「看看这地方,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为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哦,」窦明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指着视野尽头的海平线问道,「你们说飞船把东西运进镇界堡,然后又运到哪里去了?」
——————————
「从明天开始,会有大批军备和物资会秘密运送到这里,作为战略储备。」
刹雾界中心,孤岛沙滩上,水野欠身说道。
「唉,又要打仗。」
梅赛叹了口气,扶着腰举目远眺。
视野尽头,矗立于汪洋之中的三座超距传送门已见雏形,基座雄伟高耸,宛如神迹,即使相隔千里,看起来仍旧极具压迫感。
由于必须依靠猴子吱吱带路,以抵挡黑雾的影响,来自约德尔文明和人类文明的运输舰队只能按照固定的时间出入刹雾界,此刻刚抵达不久,正在陆续卸货,数十艘巨型运输船围绕建设工地悬停,几乎占据了一半天空。
「这是李凉先生的决定,」水野斟词酌句,「泰伦萨大皇帝一死,两位亲王争夺的不只是皇位,还有同盟的实际控制权,如果我们袖手旁观,无论最后是谁继位,我们的处境都非常危险。」
「唉,」梅赛又叹了口气。
这趟跟着运输舰队来刹雾界,只是想看看吱吱,没想到刚穿过黑雾抵达这片神秘海域,水野突然发来消息,她的飞船出发晚了一步,没追上运输舰队,吱吱只好出去又把她了接进来。
等在沙滩见了面他才知道,水野专程赶
来是为了传达一条绝密讯息,内容只有一句话:「泰伦萨宫变在即,即刻集结外域军主力,以援建扎尔之舰队为掩护,秘密进军暗灵潮落,协扎尔先遣军,一并交由布尔什指挥。」
这条来自李凉的命令,毫无疑问预示着平静的日子又要结束了……
念头一转,老头笑眯眯道:「辛苦你了,水野,还专门跑一趟。」
「您吩咐过,李凉先生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您,」水野乖巧地抿嘴笑了笑,「不过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陪您散散心。」
「哈,对咯,我就是来旅游的,」梅赛扯了扯花里胡哨的背心和沙滩裤,「怎么样,好不好看?」
水野一脸认真:「可爱い。」
这时,九条结衣从远处的简易窝棚里钻出来,挥手喊道:「梅赛先生,收拾好啦~」
「吱吱~」猴子吱吱站在她肩头手舞足蹈。
梅赛笑道:「走,咱们去看看李凉的度假小屋,听说是他自己搭的。」
「ちょっと待って,」水野拎起裙摆,踢掉了高跟鞋。
随后两人光脚踩着沙子,慢悠悠地走向窝棚。
「最近在忙什么?」梅塞随口问道。
「诶?在处理一些帮派的日常业务,」水野抬起手腕,触摸手环,一个小小的全息界面弹出,显示着任务进度列表。
梅赛凑过去翻动页面,发现仅昨天一天的工作目标就有四十多个,而水野大约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其他全部标注为「未完成」。
老头纳闷道:「这是什么情况?」
「李汝觉得下城区的运转效率低下,所以向零号申请,将下城区所有公务人员纳入统筹系统,包括我。」
「完不成任务会扣你工资吗?」
水野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会。」
「哈哈哈哈……」
来到窝棚边,梅赛背抄着手站在门前,看着门板上刻的字满脸感慨,似乎想到了李凉困在这里时的孤独绝望。
然而,老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字写得是真丑。」
「李凉……到此一游,」水野念出门板上的字,捂嘴轻笑。
吱吱从九条结衣的肩膀跳下去,站在门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接着一脸严肃,右手两指并拢往前指了两下。
「它说它是李凉,」梅赛为两个女孩翻译。
「吱吱,」猴子开始做出脱衣服的动作,然后两手叉腰左顾右盼,不时还左右晃动屁股,显摆雄性特征。
「……」
噗~
水野强忍笑意,低头不忍直视。
「咳,那个,我去方便一下,哪边走,哦,这边,」梅赛三步并作两步熘进了丛林。
「吱吱,吱吱,吱吱~~」
猴子继续「耀武扬威」。
「Mizunoかっか,」九条结衣鞠躬道,「メッセイさんは今夜ここで书休みです的で、しばらく离れて寝床を敷く木的叶を用意させていただき末す。」(梅塞先生今晚在这里休息,请允许我暂时离开,准备一些铺床的叶子)
「わかった。」(知道了)
目送九条离开,水野转头一看,猴子已经表演结束,正坐在沙堆上捧着一个「赫尔墨斯之梦」狂啃。
她轻步靠近,跪坐在一旁,打量着这个神秘生物。
阳光下,吱吱周身毛茸茸,脑袋上的茸毛里还夹杂着一些沙粒,此刻一脸陶醉地嚼着果肉,注意到她的目光,又从旁边捡了一个果子递过来。
「谢谢,」水野双手接住,咬了一口。
发现她面不改色,吱吱一脸呆滞,勐地将那个果
子抢过来咬了一大口,接着五官挤在一起,口水狂喷。
「吱吱~吱吱~吱……」
「确实很酸,」水野笑了笑。
「吱吱~吱吱……」
几分钟后,吱吱终于骂够了,气鼓鼓地背过身去。
望着它小小的后背,水野轻声道:「即使身为Yakuza舍弟头的那些时间里,我亲自照料一番街的业务,调教过无数女孩,却也始终觉得肉例抽成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如此环境下长大的九条结衣,本该与其他富士号最底层的女孩一样,贪婪懒惰,满嘴谎言,但是自从来到梅赛先生身边,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吱吱仿佛没有听到,若无其事地攉沙子玩。
「我的人一直在秘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却没有发现异常,三个月前我从通灵学院借调了一位祭司并设了一个局,让她相信有人要刺杀梅赛先生,祭司说,曾经有一瞬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狡诈之神的力量,」水野垂下目光,「所以,你改造了九条结衣,对吗?」
四周忽然变得悄无声息。
水野心头一跳,抬眼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吱吱已然转过身来,两手交叉,歪着脑袋,以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她。
「为什么选九条结衣?」
「目的是什么?」
「李凉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面对连声质问,猴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脸上依然挂着玩味的笑容。
「还有两件事……」水野目光灼灼,「那种传染性极强的嗅觉异常究竟是什么,根据零号的测算,目前至少百分之六十的人口遭受感染,我们这些李凉身边的人更是无一例外。」
「墨西哥城的神秘山洞通往哪里?自然教派的典籍里称其为时间之桥,与时间观测者究竟有没有关系?」
听到这两个问题,猴子的表情终于出现变化,它两手托住下巴,皱眉扁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连你也不知道么,」水野低下头,喃喃道,「……最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梅赛的声音从丛林里传来:「哇……这地方太神奇了,不管往哪儿走都能走回沙滩啊。」
水野赶忙换上笑脸,站起身来,眼角余光中,吱吱四脚朝天,睡得不省人事,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
墨西哥下城区,「一号房间」基地。
「陶工。」
「哎。」
「陶工您来啦。」
「嗯,来看看。」
「晚上好,陶先生。」
「哎哎,晚上好。」
陶崇沿着宽阔的通道走向基地深处,此刻正值下班时间,一路上,往外走的工程师们热络地和他打招呼,他也满脸笑容一一回应。
穿过三道验证身份的闸门,进入核心区域,通道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停下脚步,抬头四顾。
这座代号为「一号房间」的机密基地,专为保护神秘洞穴而建,内部空间之大甚至超过西部矿场的大仓库。
这里配备了希安最先进的探测设备,还有一支四十人的科研团队驻扎于此,再加上他和姚正平两名自然教派的「顾问」,半年来致力于搞清楚神秘洞穴内部情况,却始终一无所获。
好几次他以为从典籍里找到了突破口,结果每次只有失望。
拖着疲惫的步伐,陶崇慢慢往下走,原来的土坡经过修葺变成了台阶,好走许多,他拾级而下,很快来到山洞前。
这时他才发现,山洞一旁搭的棚里坐着一个人。
「老姚
?你还没走呢?」
每次见到姚正平,陶崇都觉得心里别扭,毕竟当初是他「出卖」了这位领路人。
「嗯,」棚里没开灯,姚正平盯着不远处的山洞,脸上没有表情。
陶崇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该聊点什么。
好在姚正平出声,缓解了尴尬:「那个信徒怎么样了?」
「哦,唉,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还是圣子箴言,Sonoya派出去的人不懂,以为是新信息,」陶崇摇头,「所以我待了一天就回来了,不过已经告诉那个信徒,再想起什么就来基地找我们。」
「嗯……你女儿回来了吗?」
「没呢,本来说有两个月暑假,结果她被选进演习部队,没回成,昨天说要回来,今天早上我没联系上她,就打给学校,那边教官说她又回不了了,原因保密。」
「嗬嗬,」姚正平嗤笑道,「大概是要打仗了吧。」
「不能吧,开幕式才结束几个月,和谁打仗?」
「还记得维亚自杀前的遗言吗,造物主将向整个世界宣布最终判决,所有罪民将在绝望和病痛中生不如死,忠诚的信徒将在永恒之地重生……」
【鉴于大环境如此,
「又来了……」陶崇摇了摇头,「老姚,够了,你自己也说,这种末日预言早烂大街了,没人信,李凉也知道维亚的遗言,你看他信吗,你还能比他知道的多?」琇書蛧
「嗬嗬,看着吧……」
「退一万步,就算出事了……」陶崇用力呼吸几下,「怎么也轮不到我女儿上战场,她有灵感,她可是通灵学院的学生。」
「太天真了,从你把她送进镇界堡那天起,她的身份就是军人。」
「不行!」陶崇曾地一下站起来,又慢慢坐了下去,喃喃道,「不行啊,我不能让她去……」
再次站起身,他唤醒手环拨出了一个号码,戴上耳机,片刻说道:
「劳伦斯先生,打扰了,我想麻烦您帮我问问,我女儿现在在哪里……劳伦斯,你必须告诉我,否则我他妈就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你如果回答不了,我找Sonoya,找K,我找李凉先生……对,我疯了,你看着办!」
挂断通讯,陶崇大口喘气,声音像一个破了的风箱。
女儿失联的真实原因连劳伦斯也讳莫如深,也许真如姚正平所说……战争要来了。
待在基地里这么长时间,手环里的统筹系统每天提醒无数遍任务目标,研究进展却几乎为零,无形的压力本就让他不堪重负,女儿的安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陶崇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始终没有等到劳伦斯的回电,等他回过神来,棚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姚正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咽了口唾沫,他慢慢走到洞口,伸出手,虚抚着那宛如实质的黑暗。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掠过脑海——
如果我走进去,再马上出来,哪怕只看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劳伦斯也必须把这条消息通报给Sonoya,甚至是李凉,那么到时候,我就能开口说身体不舒服,想让女儿请假陪我……
陶崇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之前那些送进去的人是没能活着出来,可他不一样,他本身是自然教派的信徒,这个洞又是圣子口中的应许之地,想来进去一下不会有事。
想到这里,他兴冲冲地跑向仓库,搬来了一套笨重的防护服。
这台工程样机是基地科研团队最新研究成果,防护性能超过军用级航空舱外服,而且根据目前监测到的洞内环境做了针对性改良。
上次开会有人做了详细介绍,陶崇印象深刻,很快便穿戴完毕,启动了防护服的离线系统。
一步步走到洞口,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摇摇晃晃走回棚里,从桌上捡起一支铅笔,在白板上写下:
「我进洞探查,不用担心,陶崇,3028/10/17,20:35。」
放下笔,陶崇返回洞口前,回头看了一眼后,深吸一口气。
然后,一步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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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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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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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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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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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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