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周围看了一眼。
她俩确定沈永德刚刚的声音小到周围人根本听不见。
这才放心地回过头,将心底的狠毒暴露无遗。
潘洁假装低头哭泣时,俯身到沈永德耳边。
她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道:“姓沈的,你省点力气吧,还能多活一会儿。”
沈永德蓦地瞪大了双眼,咬紧牙关,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你都没给我个名分,现在怨你也来不及了,你要还是个人,就把遗产全部都留给我们母女。”
“你心里清楚,姜书兰母女肯定不会管你的,你算个啥啊?姜书兰看都懒得看你!”
“听我的,看在遗产的面子上,我们还能给你收个尸,不然……你就等着烂在医院里吧!”
“你活着的时候是个烂人不体面,死了还要死无全尸吗?”
沈永德缓缓将眼珠转向沈安柔。
只见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私生女脸上,是和潘洁一样的阴毒逼迫之色。
沈永德绝望地闭上了眼。
都说人将死之时,眼前会走马灯一般地回放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看见的,并不是从前和潘洁沈安柔在一起的模样。
而是沈梨和姜书兰的笑颜。
那些看似平淡的,充满烟火味的,温暖的时光。
他真悔啊,后悔自己当初在乡下的时候追不上姜书兰,怎么就一时错念,和潘洁搞上了。
还生下了沈安柔这个白眼狼,做了那么多混蛋事。
一滴苦涩的泪水顺着沈永德干枯的脸颊缓缓滑落。
死前能再见她们一面该多好……
听清沈永德喊着姜书兰的名字,潘洁与沈安柔对视一眼,同时冷笑。
“还哭了?”
潘洁笑着撇撇嘴,小声嘲讽:“鳄鱼的眼泪。”
“现在想人家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连我都配不上!”
沈永德已经没力气去管潘洁母女俩的反应了。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后悔。
“书兰,梨梨……”
沈永德用自己残存不多的气息,绝望而悔恨地呼唤。
好巧不巧,就在他这声呼唤之后。
两道人影闲庭信步地逛了进来。
姜书兰扫了一眼病床上的沈永德,轻佻地抬了抬眉。
“呦,还真要死了?脸都发灰了。”
沈永德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喜出望外又不可置信地张着自己那双光芒涣散的眼。
“梨梨,书兰,真的是你们吗……”
他气若游丝,说得断断续续。
却难掩开心。
沈永德迟缓地转转眼珠,将视线定在姜书兰身上,迫切地说出压在心里的话。xiumb.com
“书兰,都……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沈梨最了解妈妈,姜书兰虽然平时表现得心性坚毅,但却有个容易心软的毛病。
他妈妈不会看在这老东西的人之将死的份上心软吧?
沈梨皱了皱眉,刚想给他们打个岔。
就见她亲妈扯着嘴角冷笑一声。
姜书兰面容冷漠地走到床前,看垃圾一般扫了病床上的人一眼。
“不好意思,我下辈子不想见你,请你死远一点,这辈子我都没爱过你,你别来骚扰我,我恶心。”
当初如果不是沈永德这王八蛋用孩子的事情威胁她,她会迫于无奈跟他结婚?
沈永德听完倒抽一口气,眼见着进气多出气少,情况骤然恶化。
沈梨放心地将目光从妈妈脸上移开。
她这才满眼放光地冲到病床前。
沈梨一把拍开潘洁的手,抓起沈永德的胳膊。
沈永德感动地眼泪又落了一滴,气息微弱地动着嘴唇。
“梨……梨梨,你原谅爸爸了?”
沈梨微微一笑:“哦不是,我是怕你死得太快,想赶在你死之前摸摸传说中的死脉到底是什么样。”
沈梨一副认真的求知模样,甚至客气地提议:“那个,麻烦你死晚一点,再坚持一会儿,我还得研究研究。”
“……”
沈永德又猛抽一口气,差点呼不出来。
眼见着被挤到了边上,沈安柔急得咬紧后槽牙。
她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重新走上前,义愤填膺地抹了一把眼泪。
“姐姐,你怎么能对爸爸这么冷漠呢!爸爸都要死了,你居然还只想着你那些医术,难道爸爸的命在你心里还比不上摸一个什么死脉吗?”
沈梨眼神纯粹地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确实比不上。”
“人只有一条命,死之前才能摸到死脉,多珍贵啊,不然你以为我来干吗?”
沈安柔被狠狠地噎住:“你……”
沈梨粲然一笑:“哦,你是羡慕他是吧?别急,等你快死的时候我也来摸你,不能让你死得像个垃圾一样毫无价值是不是?”
对着沈梨说不出话来,沈安柔只得将目光转向沈永德,扮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爸你看,姐姐就是个心冷的白眼狼,她居然……”
沈安柔离间到一半,才发现沈永德不光没听。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她,全程视线落在姜书兰身上。
沈永德心里只念着姜书兰的好,对她的冷漠毫不在意。
“书兰,你还是那么漂亮,像年轻的时候一样……”
沈永德一边说,一边用残存的力气回想他们年轻的时候。
他尚且记得,自己当年还在村里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姜书兰时那种心动着迷的感觉。
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美,那么鲜活,犹如一只刚刚开放、带着朝露的花朵,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
从那以后,他就近乎痴狂地追求起了她。
每天早上折一大把新鲜的花朵送到她门前,丝毫不觉得厌倦。
都说时光催人老,可姜书兰却像是没怎么变似的。
甚至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从前她脸上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都被奇迹般地抚平了。
此刻的她,容光焕发,像是回到了二八芳华。
怎么有人能一直这么美?
沈永德万般感慨地望着姜书兰。
美好的青春回忆和眼前的人正要重叠。
沈梨突然将脑袋伸过来,挡住了沈永德的视线,也中断了他的回忆。
沈梨唤狗一般“啧啧”两声:“沈永德,你想什么呢?没事别老看我妈。”
他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是在恶心妈妈。
沈永德被迫将目光落在沈梨身上。
他也是在此时才发现。
这女孩子漂亮的眉眼和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长相,恍惚间,反倒是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个自己当年追求姜书兰时,她心中偷偷爱慕的男人。
这笑容,尤其是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模样。
简直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该不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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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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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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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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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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