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的列阵、观战、候战,李顺情绪紧张,口干舌燥,提起水囊,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水,抹了下嘴,高兴地说道:“小郎,杜俨居然出逃了!这场仗,咱还没上阵,可就要打赢了啊!”
纵然不通兵法,李顺也知,杜俨这一逃窜,业亭县城便可不攻自下。
李铁诸人也很高兴。
南成、伏击郡兵、这两天的攻打业亭,几场仗打下来,大家伙都已亲眼见识、亲身体验到了战争的残酷,这仗嘛,当然是越少打越好,这业亭县城,当然也是若能不攻自下,最为是好。
李铁细心,却瞧见了曹幹浓眉微蹙,似有所疑,便问道:“小郎,杜俨逃了,你咋不开心呀?”
曹幹摸了摸颔下短髭,皱着眉头,说道:“我是觉着有点奇怪。”
“什么奇怪?”
曹幹望望蜂拥如蚁,向城东追去的那些步骑战士,又望望西城墙上依旧保持戒备守御的那数百守卒,说道:“我虽不识杜俨,但这两天听到了不少有关他旧事的传闻,业亭乡民凡提及他的,无不交口称赞,俱是深佩之状,他这个人,不似是个临阵逃脱之人啊。”
——“业亭乡民”云云,如前所述,义军各部前两日把业亭县城周边的乡民几乎是掳掠了一空,刘昱部也得了些乡民,刘昱将所得之乡民,分给曹幹曲了部分,以供他用来佐助攻城。曹幹自是不会把这些乡民驱赶上阵,非但未有如此做,他还专门抽出了时间,与这些分给他的乡民,做了不少的交谈,询问业亭、沂平的情况,其内就包括了打听杜俨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为杜俨治下的百姓,业亭的乡民们虽是斗升小民,对於国家大事、州郡之事,大多一概不知,然当说到杜俨,说到他们的这位父母官之时,他们却即使是在曹幹这个“凶悍的贼寇小率”面前,也都不愿讲其坏话,所言者,多是称誉之辞,或言其仁厚爱民,或言其智谋勇略。
依照乡民们对杜俨的这些赞誉评价,杜俨的确不像是个会在关键时刻,出卖自己下属的懦夫。
“不似是个临阵脱逃之人?……但是小郎,他已经逃了啊!”
曹幹说道:“所以我疑心这其中会不会?”
他没把话说完,然其意,李铁等人俱已知晓,李铁说道:“小郎是疑心其中有诈?”
“……我在想,如是其中有诈,这诈,会在何处?”曹幹蹙眉思索,喃喃说道。
李铁、李顺诸人面面相觑。
首先,杜俨出逃的消息,来自刘昱派来的传令兵,而刘昱的消息,又是来自力子都处,力子都处传来的消息,难不成还会有假?其次,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被曹幹猜中了,“杜俨出逃”此讯,竟是果真其内有诈,可守卒兵力与义军相差悬殊,这诈,又会是能在何处?琇書蛧
要知,俗语有云,双全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当双方兵力相差悬殊的时候,杜俨若是凭城自守,或尚有一战之力,现今他已出城,又何能再与义军相战?
……
西城墙,城楼上。
霍胜按着东边的扶杆,踮着脚尖,尽力地朝城东眺看。
业亭县城不大,城楼又高,隔过县内疏落的楼阁、片片的低矮民居,他看见,东城门已然半开,约三二百人,未举旗帜,拥着一骑,刚从东城门奔出,行之尚且为远。
“府君,那是、那是……,马上之人何人?”
杜俨答道:“是我。”
霍胜愕然,回顾杜俨,说道:“是府君?”
“那人身形与我相仿,相貌与我相近,穿着我的衣甲,骑着我的马,可不就是我了么?”
霍胜如坠云雾,分明杜俨所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放到一起,他却完全听不明白,他一双眼中,透出清澈的愚蠢,看着杜俨,茫然不解地吃吃说道:“府君此话,是何意也?”
“霍君,城东无须多看,请看城西。”
城南的战场上,两县援兵已落下风,随时都有溃败的可能;城西力子都的主力,万余之众结阵数里,又随时都能进攻,值这等危急的时刻,杜俨居然下令,打开了东城门!他难道就不怕贼兵趁机突入?霍胜的双腿都已经软了,他没法走回到城西来,随从他在望楼上的一个家奴,忙上前来,扶住了他。抓住这家奴的胳臂,霍胜这才勉勉强强地走回到了望楼的西边。
凭栏西望,霍胜大惊失色。
他仓急地说道:“府君!赶紧下令,关上东城门吧!你看,那贼兵已往城东涌去了!”
“霍君,我让你看的不是那些往城东去的贼兵,我让你看的是仍在城西列阵的贼兵。”
霍胜颤声说道:“仍在城西列阵的贼兵?”
“霍君你看,仍留在城西阵中的那些贼兵,是不是他们的阵型已乱?”
霍胜定睛去看,如杜俨所说,留在城西未动的贼兵,大约还有七八千人,但这七八千人的阵型,此时此刻,确然是因为力子都的紧急分兵、以及受杜俨出逃此讯的影响之故,已经乱了。
“是、是已乱了。”霍胜说道,一个让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念头,突然冒出,他蓦然里睁大了眼,猛地扭过头来,惊恐地看着杜俨,说道,“府君,你该不会是打算?”
“贼阵已乱,此我取胜之机也!”
霍胜一时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着城西空地上的贼阵,好一会儿才蹦出了两个字:“不可!”
“有何不可?”
城楼的楼洞里,传来橐橐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有人上城楼来,十之八九,或会是有重要的紧迫军情来报。
杜俨暂停下话头,与霍胜、杜尚、冯郎、董宽等人,转目俱往楼梯口瞧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登上到了城楼的二层。
前边一人是个文吏打扮,乃业亭县的贼曹掾,他止步下揖,说道:“府君、县君,李并求见。”
后头这人,个头不很高,三十多岁年纪,豹头环眼,形貌豪迈,正是本县出名的大豪李并!
李并也止下了脚步,立在贼曹掾的身侧,同样下揖,豪声说道:“府君,闻城东门开,敢问之,是不是事已急矣?在下虽县之小民,族亲稍众,已俱聚结,愿为府君助阵,从府君杀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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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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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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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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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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