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高居上座,俯视众人的神态举止,尤其是察哈尔和准格尔,更是他重点观察的对象。只见布尔尼亲王面色苍白如纸,站在那里都给人一种随时会倒下的虚弱感,一反过去那股子雄浑豪迈的气势,不由得让人联想起之前这位亲王被刺重伤的传言,原本心有疑虑的人看了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多信了三分,而知道其中内情的康熙心中对这位外表粗豪的亲王更加了几分忌惮。
准格尔的噶尔丹更是大异往常,在外人印象中这位是个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狠辣人物,此时他却安静异常地站在和硕特部固始汗的身后,肃手而立眼眸半阖,虽然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好像暗夜里潜行的恶狼,一旦找到机会就会扑上去将猎物撕成碎片。暗中观察噶尔丹的康熙心中一凛,背后汗毛直竖,几乎是瞬间下定了决心,这准格尔必须好好打压一番,否则未来必定是自己的心腹之患啊!
康熙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沉重:“朕来到盛京,办了这场木兰秋狝,本来是为了延续满蒙之间的情谊,咱们从太祖爷那会起就彼此联姻,数代以来已有十几位公主格格嫁给了各部大汗,而各部落也有八、九位公主来到大清成为后妃,大汗以下通婚的更是不计其数,算来朕身上也流着蒙古的血呢!这次来木兰的人很多,各部的大汗,带着世子、王子,带着兄弟叔伯,这都是朕的异族兄弟,所以朕高兴啊,朕一直想着你们呢!这些日子大家伙能够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一起跑马狩猎,当真是人生快事!”
在场诸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神色缓和了许多,康熙这话并没有夸大,因为大清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都是蒙古人,无论是顺治帝还是康熙帝,身上都真真切切流着蒙古人的血,再听他毫不避讳这一点,在场的蒙古王公不由得对康熙多了几分亲近。
康熙这时话锋一转,恨声道:“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不愿意让朕高兴,非要在其中搅风搞雨,还用了刺客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他们杀的是你们的亲人,害的是朕的异族兄弟,这是想要干什么?他们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大家想过没有?”
底下诸人顿时嗡嗡讨论了起来,大多数都顺着康熙的引导去想,自然而然地认为这场刺杀定然是为了是为了破坏满蒙之间的同盟关系,让蒙古诸部迁怒大清,甚至兵戎相见。本来众人心中对大清是有怨的,毕竟若没有这场木兰秋狝,那些刺客本事再大还能跑到二十七个部落去一一刺杀吗?偏偏大清将蒙古诸部召集到木兰猎场,这才给了别人一网打尽的机会。若没有康熙这一番话,没准这些部落就会带着对大清的不满和怨恨离开,给未来埋下祸根,偏偏被康熙点破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若是继续怨恨大清,岂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愿,不但死了亲人还要被人当枪使,傻子都不会干啊!Χiυmъ.cοΜ
康熙满意地感受到现场的气氛终于扭转了过来,蒙古诸部的怨气已经被转移了,如今只要再提供一些刺客的线索,那么这招祸水东引的计策也就完美了,他不需要彻底查清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只需要知道谁成为幕后之人才对大清最有利即可。
喀纳大统领护卫在康熙身后,眼见这些蒙古王公被皇上牵着鼻子走,不由得心中好笑,不管这些人到底信了没有,至少没人敢跳出来唱反调,毕竟主动权如今在大清这边,除非有人能拿出明确的证据指认凶手,否则只能顺着大清给的梯子走下去,不然这些人无法向自己的部落交代。
不过作为被康熙拿来当替罪羊的人后果可能就不那么美妙了,喀纳看着底下格外沉默的噶尔丹,暗暗警戒的同时在心中对他默念一声保重,谁让准格尔这些年扩张的太快呢,落在康熙眼里可不就是个重大威胁?何况噶尔丹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总是在挑衅大清的底线,单单这次木兰秋狝就多次顶撞康熙,可见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未来那必然是要反噬的。
噶尔丹可不知道康熙已经盯上他,他正幸灾乐祸的旁观巴林与察哈尔的撕扯,巴林部来的人是奇他特的叔叔克力图海,也就是前巴林郡王的弟弟,是阿图长公主的铁杆支持者,在如今的巴林部也算是手握实权的人物,对于奇他特的死也是最为愤怒的人之一,毕竟奇他特一死,阿图长公主的威望大减,对巴林部的控制力瞬间降到最低,他这个心腹自然更是前途堪虞。
巴林部怼上察哈尔那是理直气壮,因为奇他特的侍卫并没有死绝,反而还有一位幸存者,正是从他口中得知了杀害奇他特的是察哈尔亲王,这下子简直捅了淑慧长公主的肺管子,她恨不能直接带着巴林骑兵杀到察哈尔营地将布尔尼碎尸万段,偏偏康熙将她留在了大清营地,还派人死死地看住了她,让她没法轻举妄动,否则两个部落早就兵戎相见了。
面对巴林的诘问,布尔尼亲王面带苦笑:“本王承认当天确实曾与巴林郡王同行了一段路,但是途中遭到埋伏之后就失散了,本王被人暗施冷箭差点性命不保,哪里还有精力去顾及巴林郡王的安危?没能及时派人向巴林部报信是本王疏忽了,但是若说是本王杀了巴林郡王那纯粹是无稽之谈。”
克力图海冷笑一声:“亲王不必狡辩,当时你杀人确实利索,偏偏现场有人活了下来,若非如此这场冤案岂不是永不见天日?”当初将那名侍卫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时候,真的就只剩一口气了,是靠着虎狼秘药和针刺之术激发了所有的血气,这才让人能够清醒片刻,从他嘴里得知了真相。
布尔尼亲王闻言怒了,苍白的脸上涌上一抹血色,虎目一瞪,杀气毕露:“本王从来一言九鼎,杀了人绝不会不敢承认,但是人明明不是本王杀的,却要本王背黑锅,门都没有!既然你说现场还有活口,那就把人叫出来当面对质,否则本王决不与你干休!”
克力图海听了布尔尼这番强词夺理,不由得气得浑身发抖:“你堂堂察哈尔大汗,敢做还不敢当了?”那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哪里还能出来对质,布尔尼明显是知道了这一点,这才有恃无恐。
布尔尼自然是打死不认的,别看他人长得粗豪,打起嘴仗来居然也是不落下风,让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连噶尔丹这种奸猾狠毒之辈都叹为观止,康熙坐在上首看戏看的很开心,他当然知道布尔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凶手,只是那名幸存的侍卫仅仅说了察哈尔三个字就死了,自然没法出来指认布尔尼,这也就给了布尔尼矢口否认的理由,不过今天的重头戏可不是这个啊。
康熙出言打断了两个部落之间越演越烈的火药味:“够了,你们双方如今都是空口无凭,既然布尔尼亲王自认清白,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吧,你既然说那天曾经受到埋伏,那么为何你的侍卫无一伤亡,而巴林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偷袭者能在重重保护中将你重伤,难道你们察哈尔骑兵就眼睁睁看着,让对方全身而退了?”
克力图海立刻反应了过来,厉声道:“谁不知道我巴林骑兵战力在蒙古是数得上号的,能将我上百巴林骑兵全军覆没而自身毫发无损的绝对没有!唯一的可能就是毫无防备之下瞬间被杀,你自己也说过曾与奇他特同行一路,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他部落众人听了不由得暗暗点头,巴林骑兵威名赫赫,百名骑兵称得上战力惊人,要将他们全军覆没非得五倍以上的兵力才有可能,而人数一多可就没法掩人耳目了,那么克力图海所说的情况也就是离真相最接近的情况了。
布尔尼亲王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经是惊涛骇浪,他没想到康熙竟然如此精明,在毫无证据的情况抓住了这件事唯一的破绽,如今看来只能祸水东引了,否则一个巴林部他是不怕,但是万一其他部落都把刺杀的事栽到自己身上,那察哈尔再强大也要吃不完兜着走。
布尔尼不再理会克力图海,反而对着康熙一拱手:“皇上,我察哈尔已经表明心意臣服于大清,服从大清皇帝的命令,而后本王就被刺客重伤濒死,对方还杀了巴林郡王栽赃嫁祸给本王,摆明了是想挑拨大清和察哈尔的关系,其心可诛,请皇上明察。”
康熙眼中闪过冷芒,口中却温和道:“察哈尔的诚意朕已经收到了,只是你既然说是被栽赃嫁祸总要有个说法吧,空口白牙只怕难以取信他人。”这布尔尼还真是个人物,武力比不过大清就用美色,阴谋玩不过就立刻服软,当真能屈能伸不可小觑。
布尔尼闻言忙到:“本王有证据!”说着让人用托盘呈上一只箭矢,只见那箭矢箭头呈铲形,箭形下方有十字平衡翼,尾羽却极为狭长锋锐,显然是特制的。
梁九功连忙下去接了托盘过来,康熙细细观察了这箭矢一番,示意梁九功将箭矢给侍立在身后的喀纳看,喀纳从康熙身后走出,取过箭矢细细看过,这才放回原位,对着康熙行礼道:“启禀皇上,据奴才所知,此种箭矢名断喉箭,一般为神箭手所用,专门射杀主帅,一箭断喉,因此而得名,而尾羽形如五把利剑,又名佛手箭,乃是藏区喇嘛教不传之秘。”
御帐内众人闻言哗然,纷纷将目光落在噶尔丹身上,谁不知道噶尔丹与活佛关系密切,在成为准格尔汗之前长居拉萨,与喇嘛教关系密切,若说在场所有人中谁有机会得到喇嘛教秘制箭矢,那么噶尔丹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布尔尼刚刚拿出那根箭矢,噶尔丹就感觉到不妙,暗暗提起了心,如今一见果然有人认出了那箭矢,不由得心中大怒,看来这布尔尼是打算把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了,简直岂有此理,当自己的软柿子想捏就捏啊!
“皇上身边果然人才济济,一眼就认出这箭矢来历,本王当日侥幸不死,立刻就着手调查这箭矢,还有那刺客来历,最后才确定刺杀本王和巴林郡王的人正是准格尔部的,而噶尔丹无疑正是幕后指使者,请皇上为本王和巴林部主持公道,严惩噶尔丹。”布尔尼义正言辞地指认噶尔丹才是幕后凶手,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样。
噶尔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喝道:“布尔尼,你胡说八道什么?本汗何时让人刺杀你了,那巴林郡王本王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可能去杀他,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布尔尼气定神闲地道:“噶尔丹何必作出这副模样,本王自然是调查清楚了才会指认你,当日刺客虽然一击即退,却也被本王爱将反击射伤,本王爱将乃是哲别,他一箭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不但伤口形状特殊,而且需要特殊药草才能止血,而你手下那几个神射手本王都派人盯着呢,其中一人已经数日未曾出过营帐,你可敢将人叫来当面验伤?”
噶尔丹青筋暴起,捏紧拳头道:“原来是你的人伤了阿鲁,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如今还倒打一靶,做梦!”阿鲁早在昨日就伤重不治身亡了,如今哪里去找人对质,这布尔尼简直太阴险了,先让人偷袭阿鲁,等人死了还要往他头上泼脏水,顺便拖自己下水给他背黑锅,想得倒是很美。
这一波三折的发展让蒙古诸部有些发蒙,刚刚不是巴林部和察哈尔掐着么?怎么如今变成察哈尔和准格尔快打起来?看布尔尼和噶尔丹一个老神在在,一个都脸红脖子粗的各执一词互相指责,听起来都挺有道理,到底谁才是真凶?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放在高高在上的康熙身上,想看看皇帝究竟如何解决此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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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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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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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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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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