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冯俏已经背对着他这边,离开了病房。
走出去后,吩咐旁边的保镖,“给我好好看着,要是醒了,立刻通知我。”
“好的,小姐。”
冯俏抬脚离去。
同一时间,殡仪馆。
仪式进行到最后,就是火化下葬环节。
最后给遗体整理了仪容。
纪成双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对厉老爷子说:“我再去看看云霆。”
厉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下。
让纪成双接受云霆死亡的事实,其实比登天还难。
……
纪成双从外面折返进来。
遗体已经被安置在棺材内。
肃穆的黑色,透着浓浓的沉重气息。
她靠近,伸手理了理领口,温柔的笑:“就算是走了,也要穿的整整齐齐,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看的。”
“你说,路上你会孤单吗?”
纪成双痴痴看着棺材的人,即便有了遗体修容,面容还是肿胀早没了原来的模样。
说句实话,她不愿意相信这是厉云霆。
可法证部给出的结果,她却无法质疑。
纪成双难受的想死。
整理完了领口,看到下摆衣服翻起一个角,又理了理。
忽然,瞥见他的左手拇指还长出了一个小小的骨头,看形状,好像是多长出来的小拇指。
像是六个手指。
但骨头早就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哪怕修容师再努力也
纪成双心下一沉,伸手触碰,下一秒,那一节小骨头掉在衣服上。
这下,她辨别不出,这到底是不是多长出来的手指了。
沈靳言担心她,走了进来,“成双,要送遗体去火化了,你坚强点。”
纪成双很清楚,厉云霆不是六指。
当然,其他人也很清楚。
但辨认尸体那天,她没发现这一点,其他人也没。
何况她记得,当时还专门仔细看了,当时是没有这一点的。
这就奇怪了。
纪成双指着掉下来的一小块辨认不清的手指,说:“哥,你看这个像不像个手指?”
“刚才还在拇指这个位置,我碰了下就掉下来了。”
沈靳言感到吃惊,顺着视线拿起那块小疙瘩一样的东西,仔细看了看,皱紧了眉心。
“有点像,不过尸体被泡成这样,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的皮肤组织。”
沈靳言又把那块疙瘩放回去,另一只手拍拍纪成双的手臂,“成双,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云霆离开的事实,等事情结束后,你好好休息,放松放松。”
纪成双明白他的意思。
尸体在海里泡了几天几夜,早就面目全非了。
身上皮肤发胀,白的渗人,甚至有皮肤脱落。
沈靳言说是别的皮肤组织,也不是没有道理。
何况修容师就是尽可能修复遗体,让死者走得体面。
纪成双苦笑。
这是厉云霆,早就被众人接受的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
是她,还渴望着厉云霆没死。
纪成双绝望闭上眼。
沈靳言搂着纪成双的肩膀出去,棺材板被工作人员缓缓合上。
随后,殡仪队将棺材送过去隔壁火化。
亲朋好友全都来送最后一程。
纪成双心情悲痛,无比沉重的按下开关键。
就在那一刻,像是有什么在心里崩塌了死的,她心如刀绞,身体一阵阵发软。
从今往后,世界上再无厉云霆这个人。
纪成双以为不会再哭了,可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心脏痛的直抽抽,几乎呼吸不上来。
天旋地转,身体虚软无力。
宋歆瑶和纪成欣护在身边,且被宋歆瑶紧紧抱住,哭着安慰道:“成双,不哭,有我们陪着你……”
纪成双只默默掉着眼泪,一言不发。
傅湘文在后面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她这个女儿啊,命太苦了。
这些年来,就没有一天开心过。
好不容易和厉云霆守得云开见月明,厉云霆却又丢了命。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怎么就对她这么残忍啊……”
傅湘文一下下锤着胸口,悲痛的眼泪不断往下掉。
整个周围,弥漫着浓郁的悲伤。
所有人的脸色都万分悲痛,心情沉重无比。
……
纪成双捧着骨灰盒,缓缓走出来。
傅湘文满心不忍,“成双,你还撑得住吗?”
纪成双哭得眼睛毫无生气,抬起空洞的眸子,轻点头,“妈,我没事,我可以的。”
送完他最后一程吧。
就让他先孤单走一段路。
傅湘文眼圈瞬间又红了,捂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纪成欣扶住她,怕她受不住这打击。
苏名川和苏老太太都一脸担心看着纪成双,一个个都无比心疼纪成双。
却也因为厉云霆的离开,感到无比悲痛。
纪成双对他们挤了挤嘴角,“你们放心,我真的没事,走到这一步,就算再难受也是要接受的。”
说完,垂下眼眸上了车。m.χIùmЬ.CǒM
开车的是顾辛城。
此行,前往陵园。
他们选好了墓地。
……
天下着灰蒙蒙的雨。
云清市,农历十二月的天,总是寒风夹带冬雨,冷得刺骨。
可比起这些,不及纪成双心头的半分。
骨灰盒放置进去墓地,被缓缓合上的时候,纪成双再也支撑不住跪下来。
“云霆……别离开我好不好,你回来……”
“我办不到坚强,云霆我好想你,你不要离开我,你别丢下我不管。”
顾辛城上去抱住她肩膀,眼底浓浓的不忍和心疼,“成双,别这样……”
纪成双把他推开,匍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为什么就能那么狠心?”
“你走了,让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啊?”
“云霆,你带我走吧,我难受,好难受,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啊……”
“……”
纪成双苦苦哭泣,眼泪瞬间模糊了脸颊。
哭声哀戚绝望,悲痛欲绝。
在场的人看了,纷纷红了眼,低头抹泪。
尤其傅湘文,心疼的不得了,眼泪狂掉。
当年纪成欣的父亲离开,那种感觉,至今还刻骨铭心,失去一声挚爱的痛苦,谁也受不住啊。
“成双,你别这样,你坚强点……”
宋歆瑶哭出声来,上前一起跟顾辛城强行扶起纪成双。
纪成双哭的撕心裂肺,一声声揪人心脏,“歆瑶,你说他为什么要丢下我?我好痛苦啊,歆瑶,救命……”
“没有他,让我以后怎么办……“
“……”
纪成双揪着胸口,疼得几乎窒息,哭声声嘶力竭,一抽一抽的,眼泪在脸上疯狂肆虐。
宋歆瑶紧紧抱住她。
她越哭,自己就越心疼越难受,“成双,云霆不在了,以后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一定要撑住啊。”
纪成双趴在宋歆瑶的怀里,哭累了,也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其他人也是哭的眼睛发红,尤其苏清清,看纪成双哭的那么伤心欲绝。
她也抱着厉婉心嚎啕大哭。
殡仪队的人趁着纪成双被拉开,成功将墓地合上。
纪成双侧过头去,不想去看。
好像不去看,就代表厉云霆还没死。
冬雨寒凉。
墓园悲戚。
下葬礼结束后,亲朋好友纷纷带着惋惜离开。
众人前脚刚走,杨琴就来了,指着厉老爷子笑得万分癫狂,“你个老不死的,活该啊!”
“你不是只喜欢厉云霆吗?现在连他都死了,我看你这死老头还怎么偏心。”
“我告诉你,这就是报应!”
“哈哈哈哈,报应来了,这就是你的报应。”
杨琴穿着一身张扬的大红色,与这沉重的气氛形成讽刺的对比。
她指着厉老爷子痛骂,狰狞的面容笑得十分疯狂。
好在,亲朋好友都已经离开,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人在。
可厉老爷子脸色阴沉沉的,捂着胸口,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厉轩霖连忙上来抓着她,捂住嘴不让她继续骂下去,脸色凝重又无奈。
“妈,你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杨琴蹬脚挣扎开,头发凌乱,满脸愤怒。
那模样,活似一个疯子。
她怒瞪着厉轩霖,“我还要问你是不是疯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这?”
“厉云霆他害死你爸,你还来这里送他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都是他们的报应,他们活该!”
厉轩霖紧紧拧眉,觉得丢人,却又拿杨琴没辙,“妈,你别说了,这都是爸的罪过。”
“要不是这死老头偏心,你爸他犯得着这么做吗?这么多年,他做什么不是为了集团?”
“可你这个爷爷,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一家,你爸爸所做的一切,那都是让他给逼的。”
“是他,他最该死……”
话没说完,忽然啪的一声。
只见厉婉心狠狠一巴掌扇在杨琴脸上,把她脸都打偏了。
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杨琴捂着脸愣了半晌,疯了似的嘶哑叫喊:“厉婉心,我是你嫂子,厉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在这出什么气!”
厉婉心站的笔直,态度清冷愤怒,“厉湛弘做了什么好事你心知肚明!当年二哥和二嫂怎么死的,你应该一清二楚!”
“厉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就算你死了老公又如何?那是他该死!可云霆是无辜的!云霆这辈子都让厉湛弘算计成什么样了,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
“你要是还心疼轩霖,就应该当个死人,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这句话充满警告。
杨琴浑身一颤,缓缓看向厉轩霖,短暂的一阵懊悔过后,她又变得痛心疾首。
“我们一家人,死的死,进精神病的进精神病,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
“这都是拜你们所赐!我家庭都没了,厉婉心你知道吗?我什么都没了!”
杨琴大喊大叫地控诉着,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眼底满是猩红绝望。
这辈子,她跟定厉湛弘了。
厉湛弘在,家就在。
女人这一辈子,想要的不就是安稳吗!
就算厉湛弘当初真的害死了厉云霆的父母,那也是因为老爷子偏心。
即便有错,错的也是老爷子!
纪成双空洞的眸子缓缓抬起,走到杨琴面前来,忍无可忍冷笑了一声。
“伯娘还真护着大伯啊,可伯娘又知不知道,在大伯心里,你算什么?”
“他如果在意你,在意你们这个小家庭,就不会为了自保,把厉轩琰送入精神病院,更不会连自己儿子的女人都占为己有!”
杨琴感觉晴天霹雳,脸色煞白,“纪成双,你说什么?”
纪成双眼神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原来伯娘不知道,安柔是厉轩琰的女人?哦,不对,你肯定知道。”
“当年安柔背叛云霆,给他下毒,害他铊中毒急性肝衰竭,就被他们父子送出国外躲了三年,对吧?”
“安柔本来就和厉轩琰在一起,可谁料到,厉轩琰玩了不该玩的女人,被人废了命根子,厉湛弘又趁机跟安柔勾搭在一起,最终,还为了一个女人,亲手将自己的亲儿子送入精神病院……“
“怎么样,伯娘,你现在还觉得厉湛弘是无辜的吗?你当真以为,他会把你当成家人吗?”
纪成双的眼神过分的冰冷,冷的直逼杨琴,字字句句都如同刀子一般,狠狠扎入杨琴的心脏。
杨琴如遭雷击,脸上满是震惊,“你胡说,这,这不可能,安柔是跟轩琰在一起,可他们早就分开了。”
“安柔都能当我们女儿了,厉湛弘怎么会跟她又一腿,这不可能。”
嘴上是这么说,内心不敢相信不断摇头,可杨琴的眼泪还是绝望地掉了下来。
当初厉轩琰被送入精神病院的时候,她质问过厉湛弘,为什么不把儿子救出来。
他给出的理由是,非常时期,人在里面才安全。
如今想想,厉轩琰差点杀了安柔这件事就很蹊跷,可当初的她那么信任厉湛弘,从未怀疑过半分啊!
众人都看着纪成双,脸色各异。
纪成双无情又凉薄地笑道:“伯娘难道就没怀疑过一点吗?厉湛弘他自私自利,心狠手辣,难道不该死吗?”
“反倒是云霆,他和他的父母都被厉湛弘害死,这辈子他就算到了九泉之下,都要给他们磕头认错!给格林大厦上百条人命忏悔道歉!”
纪成双红着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厉湛弘他不但该死,还死得太轻易了!他就该生生死死,偿还所犯下的罪孽!”
杨琴怔怔看着她,身体狠狠摇晃了下,像是被人抽走了主心骨似的,内心的支撑点轰然倒塌。
“所以,你不配指责云霆半句!”
纪成双咬牙忍着眼泪,满眼痛恨愤怒,眼圈血红,身体止不住狠狠颤抖。
厉云霆活着,一直袒护她。
那么他身死,只要有她一天在,也要换她来护着他所珍视的一切。
她爱厉云霆,超出了自己的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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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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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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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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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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