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双收回目光,勉强扯了扯唇,“怎么了?”
“还好吗?”
厉司然看的出来她难受。
她却强颜欢笑,“挺好的。”
说是挺好,其实心里难受地要命。
她认得跟厉云霆在一起的,就是上次在酒楼看见的女人。
叫冯俏,出身很好。
说起来,人又能干,家世又好,的确跟厉云霆很般配。
厉司然显然不信,“我们回去吧。”
纪成双轻点点头,还没应声。
这边厉云霆给冯俏吹完眼睛,松开了手,“好些了么?”
冯俏眨了眨眼,异物感消失了。
她感激地笑笑,“没事了,云霆,谢谢你。”
厉云霆不动声色皱了皱眉。
这么亲密的称呼,只有纪成双能叫。
他跟她拉开距离的同时,目光转移,注意到了观光车。
车里熟悉的身影,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定定看着纪成双。
纪成双也看着他。
两人目光对视,藏着无法言说的情愫。
“云霆,在看什么?”冯俏诧异问,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见了纪成双和厉司然。
厉家就在这个园林。
看见他们,她一点不觉得奇怪。
她看得出来,厉云霆好像很在意纪成双,意有所指道:“这不是你的前妻纪小姐吗?看起来她和厉司然的关系好像很亲密。”
厉云霆眉心紧蹙,眼底压着黑压压的情绪。
冯俏见他不说话,继续点火道:“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在一起了。我听说厉家一直在催婚厉司然,但他的要求很高,什么世家小姐千金都看不上。”
“有好几次,厉司然因为拒绝家里安排的相亲,气得他母亲都住院了。如今带纪成双回来这里,应该是见家长了。”
冯俏说的话,字字句句形成刀子,狠狠扎在厉云霆的胸口。
原来他们都直接见家长了。
纪成双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心头堵得厉害。
因为没有表态,厉司然迟迟没有开车离开。
她见厉云霆站得笔直,俊美的脸庞上透着丝丝冰冷,迟迟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她心想,可能厉云霆很快就会跟冯俏在一起吧。
她内心控制不住地难受。
虽然离了婚,可是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难免感到不舒服。
甚至心很痛,像被人拿着刀子来回划拉。
疼得她呼吸不畅,眼圈发热。
她敛了眸光,对厉司然低声说:“我们走吧。”
厉云霆看到她脸上划过的失落,知道她误会了。
他的心猛地提起来,三两步追上去,“成双。”
厉司然有意停车,等他追上来。
厉云霆来到观光车旁,厉司然拉好手刹,下车,“你们聊几句,我等你。”
说完,他走到一旁。
冯俏不满皱眉,走了过来,直奔着厉云霆。
厉司然拦下她,“冯小姐,让他们说说话吧。”
冯俏看着他,眼神很不理解,“你不是喜欢纪成双吗?这是什么意思?”
厉司然薄唇勾起,似笑非笑,“喜欢不等于要恶性竞争,生意是这样,感情更是。”
冯俏感觉又被内涵到,她气鼓鼓的,极力压着,“厉云霆是我的客人,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别人叙旧的道理。”
厉司然挑起眼皮,“想不到一向被称为女强人,冯家接班人的冯小姐,竟然也会跟别人争风吃醋。”
冯俏被讽刺了几句,恼怒道:“厉司然,我冯家跟你厉家,就算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相互成仇,你不用这么针对我吧?”
厉司然温声笑:“你倒是误会我了,走吧,我们去那边坐会。”
这次,冯俏没有拒绝。
同一时间。
厉云霆上了观光车。
似乎觉得在这里两人说话不方便,他拉开手刹,开车带她去游览。
他们谁都没有先说话。
纪成双误会他刚才和冯俏接吻,心脏堵着堵着很难受。
现在又跟他这么近距离接触,她情绪有点难以平静,“你这么跟我走了,不怕冯小姐不高兴吗?”
厉云霆毫不在意道:“这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顿了顿,他睨了眼她,“来见家长了?”
纪成双知道他误会了,下意识解释道:“只是陪阿然哥回来吃顿饭。”
厉云霆心里苦涩又难受。
吃饭,不就是见家长?
见她不想承认,他压着情绪,眼眸漆黑隐忍,嗓音暗哑低沉,“也快了。”
纪成双心情复杂。
她不想再继续解释,声音闷闷的,“看你和冯小姐,聊得挺好。”
厉云霆不可置否。
今天来跟冯仲文谈合作的事,尽管没有明确点头,但态度已经很明显。
如无意外,冯仲文迟早会答应跟他合作。
到时候,只要得到董事的全部支持,他就能趁机将厉湛弘踢出董事局,掌控厉氏集团的所有话语权。
但厉云霆不想被她误会,解释道:“只是谈合作,没有私人感情。”
纪成双冷静下来,觉得刚才的反应太大了。
他们已经离婚了。
他要跟谁在一起,做什么,根本跟她没有关系。
他是自由的个体,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纪成双声音清冷道:“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释什么,我们离婚了,你有你的自由。”
厉云霆眸色暗了暗。
他情绪压抑克制,侧目深深看她眼,“虽然离婚了,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跟我复婚。”
他又转头看向前方的路,声音暗哑有力,“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能复婚。”
纪成双心头泛起涟漪。
他说的话深情有力,让人很难招架得住。
纪成双又要舍不得了,连忙拒绝道:“好好开始新生活吧,该忘的,其实都忘了不是吗?”
厉云霆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坚定道:“我会等你。”
纪成双早就不淡定了。
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的平静,实际上心里早就心潮澎湃。
她还是放不下他,很舍不得啊。
此刻,冯俏正好奇地看着厉司然问:“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纪成双,难道你就不想跟她在一起?”
他们坐在长长的石凳上。
一人坐在一端,保持一定的距离。
厉司然对上她的眸子,浅笑,“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在一起?”
冯俏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国外读书。
西方文化渗透地很彻底。
她这人敢爱敢恨,什么都放在明面上,对爱情也秉承着一个大胆追求的想法。
她理所当然道:“喜欢什么就去争取,这不是最基本的吗?默默守护的爱情,只存在于几十年前,现在不流行了。”
厉司然很欣赏她的态度,“你倒是没错。”
冯俏坐姿挺拔,眉眼里都是自信张扬,“我冯俏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一定会努力去得到。”
厉司然眉梢微挑,“你才跟厉云霆认识几天,这么快就喜欢了?“
冯俏大大方方承认,“从回国开始,我就关注这个男人了。”
厉云霆这些年在云清市,很低调稳重。
但是在商场上的手段,却又雷厉风行,目光独到。
在她这个圈子里,根本不缺认识有钱有势的人。
但是,要么品行不行,要么玩的花,要么长的不行。
像厉云霆这种长得帅气又有才的,简直人间极品。
关于他和纪成双的婚姻,她也略有耳闻。
如今更确定他是个深情专一的男人,她很满意,当然不想错过了。
冯俏扬唇笑道:“不得不说,纪成双放弃厉云霆,是个很愚蠢的行为,不过只能说,门第之见确实很重要,身份不同,强行融合进来,只会遍体鳞伤。”
她话里话外透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厉司然眸色划过一丝明显的不悦,“冯小姐若没有冯家的支持,未必有她今日的成就。”
冯俏不怒反笑,“所以投胎也是门技术活,我有这个命,但她没有,不是吗?”
厉司然眸色沉下,“有朝一日,她会比你站得更高。”
冯俏明显察觉到他对纪成双的维护。
从来没人会不给冯家面子,更不会这么对她说话。
她众星捧月,走到哪都是焦点,恼火道:“厉司然,你这么欣赏纪成双,是因为喜欢她,但你觉得,她过得了你母亲那一关吗?”
厉司然的手紧了紧,“这不重要。”
冯俏嗤笑,“现在你当然这么说,以后可未必。我们的出身,注定婚嫁不能随便,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否则厉云霆和她也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了。”
远远地,厉云霆开车观光车绕了回来。
冯俏的视线落在车上,脸上的微笑很是虚假,“厉司然,玩玩就算了,认真你就输了。”
说完她站起身,朝回来的观光车招手。
厉司然漆黑的眸子滚动着浓浓的情绪。
好一会儿被他压下,又恢复如常。
他站起身,眼看着观光车驶近。
厉云霆对纪成双道:“还是那句话,我会等你。”
纪成双不敢看她的眼睛,怕会忍不住,冲动之下跟他复婚。
察觉两人的气氛还挺暧昧的,冯俏开了口,“云霆,爷爷还在等我们,回去吧。”
厉云霆颔首,下了车。
他盯着厉司然,声音不辨喜怒,“麻烦你早点送她回去。”
厉司然唇角扬起笑纹,“放心,我会。”
冯俏察觉他过分关心纪成双,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还早,她不着急。
很快她就会拿下厉云霆,把纪成双撇得远远的。
厉云霆又深深看了眼纪成双,眼眸幽深,充满不舍。
冯俏心里很不满,催促道:“云霆,我们走吧。”
说着,她看向纪成双,“纪小姐,我们先走了。”
纪成双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厉云霆收回目光,跟冯俏一同往回走。
厉司然上了车,轻揉了揉她的发,疼爱道:“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有没有很难受?”
纪成双老老实实地点头,“是有点难受。”
说完,她目光定定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身影。
眸色清冷,却藏着难以察觉的不舍。
厉司然不想她看着难受,打了方向盘,开车往回走。
他眉骨深邃好看,眼神柔的不像话,醇厚低沉的嗓音道:“只要你肯,他还是你的。”
纪成双苦涩地笑笑,没有言语。
哪有这么简单?
就算没了厉湛弘和安柔的威胁,他们的身份匹配吗?
这三年,她隐忍顺从,忍受厉湛弘的白眼。
她可以因为厉婉心和爷爷的疼爱,因为他的温柔体贴,坚持把这段婚姻走下去。
只是,每每在这个圈子里,能深刻体会到阶层的不同,所带来的自卑和难受。
不是她要攀比,而是环境使她一次又一次,面对自己身份卑微,阶层不同的事实。
那种无形的打击,反而更是致命。
她现在拼了命地学习,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站在他身边也不至于,让他成为笑话。
……
厉云霆回到冯家园林,陪冯仲文下棋。
冯俏观棋不语,挨着厉云霆坐,身体若有似无地蹭到他的手臂。
他察觉到了,把身体偏向另一边。
冯仲文看得出来孙女的心思,他问厉云霆,“云霆啊,听说你和妻子离了婚,那未来有什么打算啊?”
厉云霆还没察觉他的用意,如实道:“先把工作做好。”
冯仲文满意地嗯了一声,“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我知道你爷爷之前对那孙媳妇很满意,听说,那是个很乖巧懂事,还特别有情有义的姑娘。”
厉云霆想起纪成双温婉沉静的模样,眼神都柔了几分,“她确实很好。”
短短几个字,体现出了他对纪成双的感情和态度。
冯仲文欣赏之余,也变得犹豫。
他看了眼冯俏,又道:“只可惜,她出身不好,我还听闻,当初她捐肝给你,也是冲着钱的。如今这社会,是不是真心,倒是很难区分了。”
厉云霆瞬间沉了神色。
他一向不允许任何人说纪成双的不好,哪怕一个字都不行。
“冯爷爷这话倒是不对,她当年图钱,我图她的肝,都是有所图,我也没比她高尚。”
厉云霆面无表情,语气却坚定,“难得的是,这些年我身体不好,她亲力亲为,对我照顾地无微不至,冲着这点,她就是个好女人,没人比得上她。”
冯仲文神色意外。
这段时日,厉云霆对他一直客气尊重,半句重话都没有。
没想到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跟他呛声。
这臭小子,还真有魄力。
冯俏知道他生气了,连忙嗔怪道:“爷爷,纪小姐当年对云霆的确是一条心,这点你别听外边人胡说,别误会了纪小姐。”
说完,她伸手放在厉云霆的手背上,握了握,“云霆,我爷爷对这件事毫不知情,都是道听途说,你别往心里去。”xiumb.com
厉云霆厌恶她的触碰,不动声色抽出手,“没关系,她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便是。”
冯仲文呵呵笑道:“倒是,倒是,是冯爷爷糊涂了。”
冯俏感觉到他的抵触,不免感到一丝挫败。
下完棋,厉云霆找借口离开。
冯俏送他走到门口,“云霆,你生气了?”
厉云霆面容冷峻,态度疏离道:“区区误会,不算什么。冯小姐,我想你还是称我厉总比较好。”
冯俏愣了几秒,笑着打破尴尬,“是,是我有点冒昧了,厉总,你慢走。”
厉云霆微点点头,上车离开。
冯俏眼看着车子远去,脸色瞬间垮下来,回到客厅,对着冯仲文就是一顿埋怨。
“爷爷,好端端的你怎么跟厉云霆提起他前妻的事啊?他现在明显不高兴了。”
冯仲文放下手里的报纸,“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身护着厉云霆了?”
他把报纸折叠起来,随手放在桌面上。
几十年的看报纸习惯,雷打不动。
尽管如今电子讯息发达,他还是坚持最传统的方式,获取新闻讯息。
冯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刚才我送他出去,他跟我刻意保持距离,还不许我叫他名字,本来之前都还好好的。”
冯仲文瞬间不悦,“这小子,还跟我摆谱了?说几句前妻,他就这个态度?若是这样,这个合作他也别想了。”
冯俏更恼了,“爷爷,本来合作都快敲定下来了,你现在忽然反悔,这不是让他更反感我吗?”
“再说这个合作,本身对我们冯家也有好处。”
冯家自己就有公司,虽然规模没有厉氏集团庞大。
但是在云清市,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说是厉陆顾苏四家鼎盛。
实际上,冯家财力和他们旗鼓相当。
在云清市,几家鼎立,简直神仙打架的存在。
冯仲文眯了眯眸,“那你说怎么办?”
冯俏都快烦死了。
本来她凭借这次的合作关系,可以借机会,拉近她和厉云霆之间的距离。
这下因为短短几句话,引起他的反感,白白浪费了机会。
她更是没想到,他对纪成双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
离了婚的影响力都这么大,看来看是不容忽视的对手。
冯俏不耐烦道:“算了,你以后跟厉云霆说话,不要再提起纪成双就好了。”
冯仲文瞟她眼,宠爱道:“爷爷也是想帮帮你,你看厉云霆的眼神,就跟要把人吃了似的。”
冯俏幡然醒悟。
可能是她的方式太直接,太张扬了。
她心想,可能厉云霆喜欢内敛一点的,跟纪成双性格差不多的那种。
这么看来,她该改变策略了。
*
三天后。
厉湛弘拿出精神科权威医生,对厉轩琰的一个精神评估报告,证实他精神出现分裂情况。
因此,厉轩琰最终被判决,不用承担刑事法律责任,被送去精神病院强制治疗。
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众人束手无策。
他们都没料到,厉湛弘出出其不意。
太狠了!
这么做,等同他彻底放弃了厉轩琰。
池旭然骂骂咧咧,“厉湛弘这老狐狸,太阴险了,那可是他亲儿子!”
顾辛城一脸淡然,“不奇怪,他心里兴许只有自己。”
厉司然端起茶杯喝茶。
池旭然差点气炸肺了,“我们背后做了这么多,就被他这么逃过去了?”
顾辛城摇了摇头,“厉湛弘的大儿子厉轩霖,一直担任厉氏集团副总裁,最近才回到国内,手上没多少实际权力。”
“倒是厉轩琰,开始掌握的是财务部的权利,如今厉轩琰彻底被踢出去,厉云霆可以趁机洗牌,还是有一定的好处的。”
商业上的东西,池旭然不懂。
他双手叉腰,火气在脸上燃烧,“这跟我们查的事,没有一点帮助!”
厉司然温声道:“你先冷静。厉湛弘最近连连受挫,背后的势力,一旦见他没用,很快就会放弃他。”
“我们现在推波助澜,帮厉云霆清理厉氏集团的势力,日后我们要做什么,他不会不帮忙。”
池旭然恍然大悟,“你们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顾辛城眉眼淡然,“不然呢?”
厉司然耐心解释道:“厉云霆把我们忘了,忘了十六年前的事,指望他想起来了再帮我们,倒不如我们送他几个人情。”
池旭然醍醐灌顶。
商场上的人,简直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
厉司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来电显示,是厉云霆打来的。
他划开接听,“厉总,我这边收到消息了,当然,新闻也上了,如今全国都能看到这个事。”
厉云霆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这倒是符合厉湛弘的性格,弃车保帅,他一向如此没有人性。”
厉司然知道他打电话来没那么简单,“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厉云霆沉声道:“云远市的倪天,监狱里的邱涛和杨亮,他们都是跟厉湛弘合作的人,如果能从倪天那里下手,应该有你们想要的。”
厉司然对他的用力,瞬间了然,轻笑道:“应该是,有我们想要的。”
厉云霆最喜欢跟聪明的人合作,直接道:“我会联合董事,想办法踢他出局,到时候也方便你们动手。”
厉司然眼神幽深,缓缓勾起嘴角,“合作愉快。”
厉云霆想了想,犹豫道:“这件事跟成双有关系吗?”
厉司然眼底神色渐渐幽暗,“厉总,你觉得,成双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十六年前就死了?”
厉云霆顿时明白什么意思。
他眸色紧了紧,嘱咐道:“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厉司然答应地很干脆,“好。”
挂了电话。
顾辛城挑眉,“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也跟他有关,应该不会再这么淡定了。”
厉司然思索片刻,叹了口气,“他想不起来当年发生了什么,反倒是一件好事。”
池旭然觉得堵得慌,“到头来,都是我们仨承受,太他么不是滋味了。”
厉司然继续喝茶。
顾辛城拧眉不语。
十六年了。
他们几个人,没有一个睡过好觉。
那种煎熬,渗透入骨髓。
在每个日日夜夜,侵袭而来。
熬到今时今日,他们等得就是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
夜深了。
厉轩琰被关在病房,手脚都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死死瞪着天花板,黑暗下的双眼,泛着明显的红血丝。
不甘、痛恨、仇恨等等情绪交织在眼底。
铁门忽然打开。
厉湛弘走进来,站定在床边,面无表情看着他。
“既然来了,就好好待着,把病养好了再出去。”
冷漠的声音听起来,当真是无情至极。
厉轩琰缓缓扭头盯着他,情绪渐渐变得激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厉湛弘理直气壮道:“如果不这么做,你数罪并罚,就要在里面蹲十几二十年,如今你在这配合治疗,兴许有个一两年,测试通过后就能出去。”
厉轩琰眼神猩红,面容狰狞,咬牙切齿道:“可我没有精神病,你让我关在这里,还不如让我死了!”
厉湛弘的身影隐藏在黑暗,神色不明道:“你是我儿子,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厉轩琰情绪变得激烈,低吼道:“不要把话说得那么好听,你不就是因为我打了安柔吗?”
“你个老东西,你连自己儿子的女人都碰,你简直不是人!”
厉湛弘不为所动。
他迈出一步,神色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脸色满满的淡漠无情,“是你没有利用价值,安柔才选择了我。轩琰,我虽然老了,可我是男人,就算你现在没了那个东西,也应该理解我才是。”
厉轩琰瞬间被刺激地红了眼。
他使劲挣扎,恨不得起来掐死他。
眼睛里的恨意,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厉轩琰使劲挣扎,弄得床板发出响声,声嘶力竭道:“厉湛弘,你怎么还不死!厉湛弘!”
厉湛弘面无表情,半晌冷冷勾唇,“放心待在这,我会替你照顾好安柔。”
厉轩琰如若癫狂,不停发出咆哮的声音。
无奈手脚都被绑住,他挣扎地太狠,手腕上被勒出血痕来。
“厉湛弘,厉湛弘!”
厉轩琰嘶吼着,恨不得杀了他。
这时医生护士听到声音赶来,厉湛弘对他们说道:“他情绪太不稳定,给他加点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好的,厉先生。”
医生应下,几个护士上去联手按住厉轩琰,方便医生打镇定剂。
厉轩琰动弹不得,死死瞪着厉湛弘转身离去的背影,发出惨痛的叫声。
他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竟然这么对他!
厉轩琰被注射了镇定剂。
他眼皮渐渐沉重,心底滋生出来的愤恨,像藤蔓一样,迅速爬满全身,爬上了眼眶!
凌晨的云清市,风起云涌。
纪成双做了个梦。
梦里火势凶猛,将天空烧的火红一片。
四处都是哭着呼喊的声音,她被火光包围,最后走出一个少年把她救了出去。
大火把他身体吞噬。
嚎叫声层层起伏,又渐渐弱去。
最终伴着一声爆炸,大楼轰然倒塌。
火灭了,楼塌了。
阿然哥在她眼前消失。
上百条生命被埋在废墟之中,鬼哭狼嚎的声音没了,剩下的只有无声的死亡,惨痛不已。
“阿然哥!”
纪成双尖叫一声,腾地坐起身。
她大口大口喘息,等平静下来,发觉全身出了一身冷汗。
屋外,狂风暴雨,雷声轰隆。
一声巨雷炸开,纪成双吓得捂住耳朵,蜷缩在被子里。
手机响了,纪成双颤抖着手,看都没看是谁,接起了电话。
“成双,打雷了,你还好吗?”厉云霆担忧焦急的声音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成双鼻子一酸,颤声道:“好,好大的雷声,好吓人。”
又是一声响雷炸开,仿佛要划破天空。
纪成双吓得尖叫,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恐惧使她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
厉云霆心疼坏了,连忙柔声安抚,“乖,别怕,有我在,我会陪你。”
纪成双声音发抖,带着哭腔,“好吓人,你,你没有在啊。”
她几乎快哭了。
“乖,别怕,我来了,我就在门外。”
声音从话筒传来的同时,门铃声急促地响起。
纪成双一怔,“你来了?”
厉云霆声音温柔地不像话,“我不放心你,就来看看。”
本来想着,如果打电话不接,他就在门口守着。
没想到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她被吓醒了。
纪成双感动的不得了,内心犹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
虽然还是很害怕,仍然鼓起勇气下床去开门。
雷声不断响起,她浑身抖得厉害。
当看到监控里出现挺拔帅气,矜贵高冷,脸上却满是焦急的身影。
纪成双顾不上考虑太多,连忙把门打开。
当看到厉云霆站在眼前的那一刻,纪成双所有的坚强瞬间在这一刻撕碎。
她一把扑倒他怀里,眼泪滑下脸颊,“云霆……”
小小的身体抱着他,在他怀里不停颤抖。
厉云霆用力抱紧她,手轻轻摸着她脑袋,一遍遍安慰道:“乖,不怕了,我来了,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纪成双被吓得情绪都崩溃了。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看到厉云霆,一颗心像被阳光温暖。
她使劲汲取他身上的温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云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一抱,纪成双就舍不得再松开了。
她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任由情绪被发泄出来。
脑子里空白一片,却有一个念头,她不想松开他了。
厉云霆心疼地不得了,“你再怎么拒绝我,我都不走,成双,对我而言,没人能比你重要。”
说完,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亲眉眼。
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厉云霆没能控制住,弯腰将她横打抱起,低头吻住她的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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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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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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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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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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