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速离,瘟疫扩散,郡民不日将上岭。”宋锦西潦草而杀气蓬勃的一行小字露了出来。
沈莹皱起了眉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写的这么潦草证明宋锦西当时很忙;
杀气这么盛证明或许还在战场上;
他写的是郡民,以此推断除了三淮县、琼县、李县三县的县民,要从云雾岭走的只怕还有其它县的人。
东南郡的情况已经这么坏了?
瘟疫散布这么严重?
不日,是证明要不了几天,几天之内,所以还有一个缓冲期。证明他的人马还在控制着郡民不能过河。
沈莹有些感激。
这算不算为了他们这行人,却延误了其他人逃命的机会呢?
宋锦西竟然这么维护他们这行人,这似乎不像一个行大事者的做为。
然后纸条上的下一句,让沈莹愣了一下。
“第三个溶洞崖壁之上藏有盐,皆可取之。”
宋锦西知道她缺盐。
大荆朝的盐管制得很严格,而东南郡离海还有一段距离,海盐运到郡内尚需车马和人力,另路上还有匪患。
离开李县之前宋锦西负责采办盐与粮食,实际已经送了沈莹大礼,沈莹知道让她自己去采办,是很难拿到那么多的。
但再多也不够七十来口人使的。
之前在沅水镇她也想过要囤盐,但店家存货都不多。
虽然现在还没有断盐,但再撑个半个月只怕也就不够了,宋锦西这算又来雪中送炭了。
谁能想到把盐藏在溶洞呢?溶洞潮湿,盐易受潮。
这人只怕已经处心积虑地准备很多年了吧?而他现在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心机多深沉。
沈莹迟疑了。
想了想,她还是没把画好的谷底的地图给宋锦西,她决定再看一看。
书里的宋锦西太可怕了,基本是谢霜儿的帮凶。虽然以她跟他实际的相处来看,他似乎没那么坏,甚至连枭雄都不算,待她称得上仁义了,但她还想再看看。
沈莹将之前事先在空间里写好的信塞进了竹筒里。
里面大概就是问了宋锦西对谢霜儿的看法。
沈莹问的很直接:
1、谢霜儿现在人在哪儿,是否跟你有来往?
2、你是否会心仪谢霜儿这样的女子?
3、你会接受她做你的娘子吗?
宋锦西是个直男,又日理万机,脑袋别在刀尖上跟人天天干架,沈莹想不用跟他绕弯子,直来直往可能更适合与他打交道。
他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任何磨磨唧唧都只会让他厌烦。
想了想,看在他一直对她的帮助上,她还是又拿出笔添上了“保重”两个字。
重新给海东青系好装好她的信的竹筒,沈莹喂海东青喝了水,又给它吃了一些果子,才目送它飞离了山谷。
“宋兄弟说了啥?”朱二宝立即跑过来问。
沈莹好久没见着他了,他媳妇累病着了,他一直缩在队伍后面照顾她,凡事不太出头和露面。
沈莹见他瘦了很多,应该说朱家人都瘦了,连朱三宝都不复以前的圆头圆脑,从元宝变成了眉目清秀的黑脸小娃娃。
“让咱们赶快走,瘟疫要来了,很快有人要上岭来了。”沈莹照直说。
“又走?咱们刚下谷来呀。”朱二宝大惊,脸色颓败。
沈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媳妇体力不支,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息,马上赶路可能会出事儿,便安慰道:“信上说的是不日,证明还有两三天。咱们三天之出发。”
朱二宝眼可见的立即松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直接向沈莹行了一礼。
沈莹叹了一口气,连忙回礼,又拿出腰间的竹筒递了过去,
“朱二哥,里面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一点药水,给嫂子掺在药里喝,或许能好一点。你别着急,多泡泡温泉,多休息休息。”
朱二嫂子在岭上小产了。
沈莹和朱二宝都是在小产之后,才知道她怀上了。
而朱二嫂子自己也因为月事不准,并不知道自己怀了孕。
她不如杨寡妇身体素质好,这一落胎整个人便眼看着拖成了弱症。
虽然茶花每天熬药为她调理,但虚不受补,又要不断赶路,路上环境还恶劣,眼看着竟是走动都难,要靠朱二宝扶着走了。wWW.ΧìǔΜЬ.CǒΜ
朱二宝接过竹筒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沈莹眼看着以前风趣多话的他变成了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再想到朱二嫂子,其实心里也明白的。
队伍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的身体继续留下来。
如果真的留了下来,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谁也承担不了。但朱二嫂子这刚落胎,就要这么劳累赶路,只怕今后想再怀小孩子也难了。
一个生活在大荆朝的古代女人,如果不能生孩子,会是什么下场?
朱二宝今天还能这么关心她,扶着她甚至背着她走,但如果真的安家落户之后呢?朱家一定还有家底,会不会再娶小妾?沈莹敢说,一定会。
这就是大荆朝的男人们。
而朱嫂子今年也不过十六岁而已,还是个才过门没一年的新嫁娘。
不可能不绝望的。
走到人群里,沈莹将三日后便要离谷的消息公布了出去,同时找到小崔氏交待她,除了给老人和小娃娃之外,每日像给杨寡妇一样,也给朱二嫂子三个鸟蛋。
鸟蛋沈莹当初在黑水潭收了不少,一路上她都装出是橘橘在岭上发现后,她再捡的不断拿给了小崔氏。
鸟蛋个虽小,却不好带,还容易坏,她说给朱二嫂子吃,她娘不会说什么的。
小崔氏果然点头没说什么。她也是受过苦怀过几个娃娃的女人,自然知道做女人的艰辛。
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小崔氏念过书知道这些道理。她担忧地看了沈莹一眼,还是有些后怕其他人会找沈莹的麻烦,跟她闹。
沈莹却不管这些。这些粮食物资多数是她出的,再有出大头的便是朱地主,如果还有人闹,那是不长眼晴。
朱家人的确都是做的闲事轻巧活,可毕竟人家出了大钱的。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这没有什么不公道的。
如果要仇富,至少在她沈莹这里这一套行不通。
而提到杨寡妇也吃鸟蛋,沈莹正感叹同为未满三个月的孕妇,一个耐操经摔,另一个却流产了。
事情是这样的,陈雁儿带着一群小孩子挖野菜,结果温泉周围的野菜都被媳妇闺女们挖得差不多了,便走的远了一点。
结果小八和小九被一群很毒的马蜂窝袭着了。
当时,陈雁儿救着了这个救不了那个,自己也被蜇得够呛的。
是在附近摘果子的杨寡妇,听见哭喊声跑过来救了小八和小九。然而,因为她跑得太急,又没站稳青草又滑竟然给摔着了,立即身下流血。
沈莹马上去看了现场,发现小八小九如果不是杨寡妇这一救,可能真跌下崖去了。
因为那处谷道有个大缝隙直连崖下,而小八和小九并没有其它地方躲藏,被毒蜂逼着正往崖边退。
真是惊险又惊险至极。
茶花立即请来陈奶奶,当场搭棚子给杨寡妇看病。
这里没有妇科圣手,顾郞中并不是妇科大夫,而陈奶奶只会接生。茶花更是个半路出家的,杨寡妇都昏迷了。
沈莹觉得不妙,很害怕她肚里的小孩子因此而没有。
杨奶奶按老方子做了一些处理,茶花按顾郞中的吩咐给杨寡妇炙艾条,沈莹也心里很乱。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杨寡妇还是没有醒来。虽然血是止住了,并没有小产,但沈莹还是担心会不会成了死胎?
这太可怕了。
小孩子就是杨寡妇的命,现在如果命没有了,杨寡妇还能活吗?
而小八和小九又要背负这大恩,怎么活下去?
两个小人儿也明显被吓住了,倒在小崔氏怀里一直小声的哭,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害杨婶婶流血了。
至于陈雁儿,更是悔得不停扇自己的耳光,好好一个圆脸被她自己扇得都肿了起来。
沈莹扯住她的手,当众抱住她,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
陈雁儿这个谢梨的闺蜜,对她一直很好。
沈莹在现代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不擅长跟人建立亲密关系。她是第一次遇到像陈雁儿这种明张目胆地对她好,什么话都照直说出来,不嫉妒比自己看似优秀的同性朋友的妹子。
连朱二嫂子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听旁边的媳妇说,她也吓晕了过去。
沈莹咬着下唇,觉得这一夜真的好长。她希望杨寡妇能醒过来,她带的这支队伍还没有死过一个人呢。
她以前没有多喜欢过杨寡妇,但她希望杨寡妇能活下来。
就在沈莹搂着陈雁儿,坐在竹棚里打瞌睡忍不住睡着过去时,顾郞中来叫她了。烛火摇曳中,他轻轻地推了推她。
沈莹迷迷糊糊睁开眼晴,便看见顾郞中放大的俊脸。
顾郞中有些焦急,又有些腼腆,红着脸指了指棚外,示意她跟他走。
沈莹愣了一下,马上想到应该是杨寡妇的事,把陈雁儿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媳妇,跟着顾郞中走了出去。
“梨花妹妹,杨嫂子醒了,她大哭大闹不肯平静下来,一直嚷着要见你,且只见你。”顾郞中带着一丝忧色望着她说。
沈莹点头,抬腿便往杨寡妇那边走。
路黑,顾郞中拿着火把追了上来。
途中他几次想上来拉沈莹却都伸了手又不敢,只能看着沈莹深一脚浅一脚地几次差点摔倒在草地上。
最后一次沈莹没站稳歪过来眼看要倒下了,他立即上前一步,沈莹倒在了他的臂弯。
“抱歉,这路太滑了。顾哥哥,谢谢你,放开我可以了。”沈莹其实还有一点没睡醒。
前几日她都没有睡好,昨天乍然有了温泉突然放松,人反而更累了,身体好像也松驰了下来,反应变得很迟钝。
顾郞中慌忙移开火把和抱着她的手。
“梨花妹妹,这几日你是不是在躲我?”
沈莹一凛,反感的感觉顿时爬上心头。
顾筠啊顾筠,现在是什么时候?你问这些!
“没有啊。您想多了,我怎么会躲顾哥哥呢?您的医术好,人品也好,咱们的队伍还全靠着您呢。杨嫂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我现在担心得厉害,咱们快走吧!”沈莹眉眼不动地抬脚便往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才发现顾郞中没有跟上来。
沈莹心里便不耐烦,同时又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顾筠又不是她的专属工具人,她不能每次用过人家,让他一直帮忙之后,便撂下人家甩脸子吧?
于是她回头,笑道:“顾哥哥,你咋了?发什么呆,快走,我没火把呢。”
顾郞中马上应了一声,一声不吭地追上了她。
杨寡妇果然醒来了,她面如白纸,不停地叫疼,却不肯喝药。见沈莹进来,便拽住她的手,道:“梨花,我有话对你说,只对你一个人说。”
沈莹想骂她糊涂,又见她都疼成这样,便接过茶花手里的药,“先喝了,稳住胎。别一尸两命!”
杨寡妇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摇头,“不中用了,梨花,不中用了!”
沈莹凶道:“糊涂呀!中不中用,还没到最后的关头就说这种丧气话,你快把药给我喝了!”
沈莹恶狠狠说话的样子,把旁边的陈奶奶和茶花都吓了一跳,连棚外的顾郞中都惊了一下。
“喝!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然而杨寡妇却似乎就吃她这一套,沈莹越凶,她反而似乎越听话,就着沈莹的手,还真把一碗药全部喝得干干净净了。
沈莹便让茶花带陈奶奶出去小歇。
其实说是小歇就是穿着蓑衣站在荒野的雨里,比这个临时的简易棚还不如呢,至少这里还有挡风挡雨的。
这就是杨寡妇的任性。
但沈莹很担心杨寡妇真的出事,而且毕竟人家是为了救她的弟弟妹妹,才弄成现在这个下场,沈莹便全忍了。
她帮杨寡妇把身体垫高,给她拎了块热帕子敷额头,又塞了一颗巧克力给她吃。
杨寡妇也不知道沈莹给她吃的是什么,只知道是从未有过的香甜,她嚼着嚼着便哭了出来。
沈莹只能任由她拽住自己的手,由着她哭嚎。
“梨花,我这么贱,老天爷现在来收我了吧?”
沈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知道杨寡妇贱不贱,但谢梨的记忆里,是杨寡妇睡遍了十里八乡不正经的汉子,名气是臭遍整个李县。
如果不是男人是为公事而死,她早被赶出桃花村了。
杨寡妇祸害的家庭也不少,放在现代算公认的小三。
这小三还祸害的不只一个家庭。
“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啊。”杨寡妇用力太大,拽得沈莹的手生疼。她额上爆着青筋,抖着唇道:“梨花,你晓得我肚子里的这娃娃是谁的么?”
沈莹:……
“不晓得。”
沈莹想说,我也不想晓得,并不想搅进这些破事里。但是,杨寡妇一副弥留前要交待后事的样子,这让沈莹不忍打断她的倾诉。
“是被强怀上的。他们灌了我酒,我以为他终究待我有几份真心……我蠢啊!我一个破鞋,他怎可能待我有真心!
梨花,我不敢说出来,我说了也没用,我名声臭,没人信我,我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我恶心,我恶心他们一家人!
我没用,我本就不该活着!”
杨寡妇披头散发痛哭。
信息量实在太大了,沈莹愣住了。
“他们是谁?”沈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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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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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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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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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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