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会看?”谢老四对俩月没见的女儿没个好话。
罗氏晕倒了,方才诊断出来怀了孕,他现在很生气,不想看见霜儿。
霜儿被云逸放弃,他一个做衙役的肯定不能和太守家去争,否则连小命都难保。只是,以后县太爷这架爬云梯可要塌了,县太爷再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
家里费在霜儿身上的教养银钱远远多过普通门户,她还是这么不争气!
“别傻愣着像头呆鹅!看顾好你娘,她怀孕了!”谢老四押着“孙二娘”,领着谢春蝉出了店门,扬长而去。
他后面还跟着两个衙役,抬着一直哎哎喊疼,说自己要死了的谢柏喜。
谢春蝉擦身而过,幸灾乐祸地瞪了谢霜儿一眼。这一眼便瞧见了谢霜儿头上,颤巍巍占去好半边脑袋的硕大金步摇。
天啊!那么大那么黄澄澄的金菊花上还镶着几块玉,这得值多少银钱呀?
谢春蝉心里极是不忿,小崔氏的叶子金全花在四房身上了,她就摸到一只银手镯,娘也太偏心了!
谢霜儿这里却是有天打雷劈之感,娘一怀孕,如果真生一个儿子出来,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那张少卿便不能讨到爹娘的欢心,四房的财产她就拿不到了。
虽然要逃荒,可她是知道自己家里的家底的,大财没有,到了新地方给自己买个三进院子的银钱还是有的。
跟宋锦西今生还是未知数,她不能不防一手。
谢霜儿看了一眼躺椅子上娇娇柔柔的亲娘罗氏,心里有了主意。
**
今儿蒋县丞的心情十分美,没想他事儿还没给菩萨办好,菩萨就给他送了儿子,刚得来的消息,他那最小的美妾上午生啦,还一抱俩儿子,快没把他喜疯。
若不是记挂着菩萨交待的事儿要办好,办妥当,不能出差错,否则有报应,他早回去大摆筵席抱儿子了,哪还会坐在这公堂上给县太爷代班。
沈莹在堂下看到蒋县丞的时候,想的却是,这贪官如果知道他的儿子是小妾跟护院总管生的,不知会有什么感受?
有点《甄嬛传》的感觉了,皇上头顶真绿。
“堂下所跪何人,为何击鼓?有何冤屈?”
例行公事来了一波,等谢柏清呈上状纸,蒋县丞看清兄妹俩二人的样貌后,一切便十分顺利了。
蒋县丞走流程走得比流水还快,比石头还稳,谢老四还没走进衙门,就被人拖进了公堂上。
那“孙二娘”出来喊冤,说什么梦见了水神娘娘,娘娘说最近本想费道行施一场雨救世,就是谢家二房这个冤案令她实在不快,唬得满堂的民众都瞪直了眼晴。
外边旁听的都忍不住喊:“县丞大人明鉴啊,您是青天大老爷啊,不能得罪了水神娘娘啊!”
“我们要水!”
“我们快渴死啦!”
“快救救我们,呜呜呜……”
衙役们有气无力地拉长声喊着“威武!”,拿衙棍有节奏地敲打地面,看向了蒋县丞。
意思是,大人,要不要打这妖言惑众的刁妇的板子,要不要把这些刁民们全轰出去?
蒋县丞却笑得比生了儿子还要高兴,他决定马上判案,审完就上城楼当众祭天求雨,这雨一来,李县百姓还不把他当再生父母?
以后,只怕官声比县令都要大了!还愁买不了官?
谢柏清还以为一切会非常不易,也做好了为妹妹挨打的准备,但那县丞问都不问他们,只看着状纸,单审谢老四。
审他,状纸上所言合伙偷二房小崔氏叶子金,害二房的三闺女,是否属实?
不属实,就打到属实。
如果属实嘛,你谢满贵选公还是私?
公就是把涉案人员,谢刘氏、罗氏、谢春蝉全带上堂来,各打三十大板之后再审;
私就是从此谢柏清与他们四房没有任何关系,人家拿自己家的单独户贴,人家过几日一家要上京去找自己的亲爹了,你们谢家其它人谁也不许阻拦。
谢满贵很纠结,觉得一切太魔幻了。
不过是过了一夜,昨天还对他客客气气的蒋胖子怎么中了邪?
连自己人都不维护一点了,竟然偏帮二房到这种地步。
谢满贵懂李县衙门里那些套路,真收了对方的贿赂,你这边不属实也把你打成属实。可他多少不服气,不想认输,比着手指头给蒋胖子看,意思就是我可以给你多少多少两银子。
谁料蒋胖子就像没看见一样,拍着惊堂木道:
“本官一向为官清廉,嫉恶如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本官今天一定秉公办理!”
我见了你个鬼!谢满贵牙齿都快咬断,手指头都比疼了,还能说什么?一咬牙,选择了私。
他娘和他媳妇罗氏都不是经得起三十大板的,他还要给他们四房留个种呢。
多少年没怀,现在怀上了!
“我不同意!”谢霜儿竟然闯进了公堂。
其实也不是,她爹是衙门里的人,她嘴儿甜,哥哥叔叔的叫,衙役们还是愿意给她方便的。
她戴着那支对蒋县丞来说,十分熟悉的钗子,因为钗子是蒋县丞特意找人订制的,世上仅此一支,说她不同意,说她有大事要跟县丞大人私下禀报。
恰好,蒋县丞家里的账房先生派人递来了话:“老爷,家里失窃了,库房里丢了不少东西,连小姨娘的金镶玉累丝菊花步摇钗也丢了!”
蒋县丞为官多年,还是有几分城府的,他还真停下审问,去后堂见了谢霜儿。
结果谢霜儿告诉他,她梦见自己是水神菩萨座下的弟子,桃花村的钱神婆亦可以作证,水神菩萨给她托梦还说:
“不出十日,吾便为李县施一场雨。”
蒋县丞看着她头上的钗,冷笑了两声:“我还是太上老君座下的无量天尊呢,来人啊,把这坑蒙拐骗的丫头押进大牢!今儿老爷没空审她,关几日再说,不要坏了我的兴致!”
谢霜儿立马娇娇弱弱喊:“我爸是李刚!”不对,是:“我爹是谢衙役,蒋伯伯您是不是没认出我来?我跟云太守家的云逸也是故交,云太守的侄女顾瑾秀姑娘还是我的闺中好友。”
蒋县丞这个颜狗一甩袖子,老爷管你是谁,反正以你的姿色,云逸可能最多让你做个烧火丫头,连给我端茶的丫鬟的姿色都不如呢,还敢乱攀云家的亲戚。
他一句话也不说,便撂下被衙役捂住嘴押往大牢的谢霜儿走了。
审案结果:【
1、判“孙二娘”见义勇为无罪释放,并勒令谢老四不准找她的麻烦,再赔偿她三两银钱压惊;若李县真有雨,“孙二娘”报雨有功,届时县衙必大赏。
2、判谢柏清谢童生从今日起,与谢家四房无关,过继关系解除;
3、判谢家二房从今日起自立门户,一概家内事务与谢家另几房再无关联;
4、谢刘氏不行长辈之职,偷盗媳妇财物,毒杀孙女,虐待二房,妄顾人伦,孙儿孙女却念在孝字放过了她,实为美谈一桩。
现判二房诸人以后不必奉养谢刘氏,谢刘氏的一应生死摔棺、病痛伺养都与二房无关;
5、判谢家四房将杂货铺的房契地契还给二房。】
谢柏清看着妹妹握紧拳头,眼泪当场便流了下来。
沈莹也很高兴,好久没演话剧了,连演这么几场让她觉得很不衬手,但辛苦也是值得的。从此以后,她们二房便不再受谢家挟持!
“谢柏清,快速速前来在户贴和路引上按手印!”蒋县丞尽量和蔼地道。
他心里很急,想快点完事去祭天求雨,再回家抱儿子、查库房。
谢柏清也是读书人,多少知道些衙门里的办事效率和章程。效率先不说,批字是蒋县丞批,可按手印什么的,一直是下面的主薄负责的。
“哥哥,快去呀!”沈莹扯扯他的衣袖催促。
谢柏清激动得连连点头。
他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这造化。
看来传言不可尽信,都说蒋县丞是个黑心草菅人命的贪官,他之前竟信了,由此可知,看事物还是要求真去伪。
按完手印,将户贴和路引揣进怀里,谢柏清一揖到底,“谢谢青天大人!大人是个好官,晚生敬服。”
堂外看热闹的民众也一齐跪地拜服,都赞:“蒋青天!”
“蒋青天!”
蒋县丞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笑了,连沈莹没有跪拜他这件事,他也不在乎了。
一个小丫头嘛,不懂事,菩萨要护的人,放过,放过。
他还自掏腰包赠了十两银给谢柏清,做他们二房上京的路费,又搏了好一阵旁观民众的赞扬之声。
只那些原本站在公堂上打瞌睡的衙役都吓破了胆,不知道蒋县丞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打了他们的同僚谢老四自不必说,今儿还行事这么反常和怪异。
其实谢老四原本不用挨打的,可在蒋县丞又判他把杂货铺的房契地契拿给二房时,他怎么都不愿意,然后自然免不了吃了一顿好板子。
至于谢春蝉与谢柏喜,就呆在衙门的班房里一直呆到晚上。因为谢老四为免多挨板子假昏了,他们也便被人忘记了。
谢柏喜捂着屁股哼哼唧唧就不说了,谢春蝉到是很想走动,却被看守的皂隶呵斥不准随便出来,再问看守的皂隶问题呢,对方是一问三不知。
这不怪谢春蝉,她走的急,发髻和衣裳全被那群疯媳妇抓烂了,铜板也没带半个,而谢老四又眼见落了势,墙推众人倒,同僚谁还买他的账得罪蒋县丞呢?
是的,没错,衙门里的所谓聪明人们都觉得谢老四是私下得罪了蒋县丞,才被整得这么惨。
**
谢柏清扶着妹妹,拜谢完“孙二娘”及吃瓜群众,拿着户贴、路引、杂货铺的房契地契走出衙门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问身边的妹妹:“三妹妹,怎么会这样顺利?”www.xiumb.com
沈莹抿着嘴儿笑了,将以前跟宋老太爷他们说的遇仙经过,又对谢柏清重复了一遍。
谢柏清既惊又喜,想了想,摇头:“不是仙,这世上你我没见过的能人异士颇多,是有什么厉害的人,经过黑水潭顺手帮了妹妹吧?”
沈莹做出被惊吓到的样子:“哥,那这人得多厉害呀?村子里那么多伯伯叔叔哥哥的,连捎上老宋家都弄不死那条大长虫!”
谢柏清语塞。
沈莹又笑着压低声音道:“哥,你不知道,那梦里的老神仙还告诉我了一窝棒槌的老巢,都给我摸来了。”
谢柏清瞪大眼晴,这回是真的喜形于色了。
“咱们现在快去把它卖了吧,哥,咱们马上就要逃荒,需要准备吃食和穿的呢。”
“逃荒?真上京找爹爹去?”谢柏清摇头,不赞同地说:“六年了,可能爹真的不在了。再说咱们李县不是要下雨了?”
“不是,哥,雨后地龙就要大翻身了。”沈莹严肃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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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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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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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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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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