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在路上其实早偷偷拿矿泉水出来喝过几回,但现在不能露出破绽。
她心里想,老宋家这么大方,又有之前宋大郞灭火的沙土,估计被王氏说中,还真存了水。
宋老太爷子似乎知道她的心思,“渴了吧,去吧。”
沈莹没想到他不藏私。
也是,她刚给人家送了那么大一份礼呢。
宋小北听到宋太爷的话,便迎在灶房门口等沈莹,这让沈莹不想跟过去也不行了。
她其实不好奇——别人家的私密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家里藏水却不献出来,事儿这么大,村里人知道了有得闹。
“闹不起来,自干旱以来,宋家没喝过一口村里的水。”宋老太爷又看穿了她的心思。
听听,人家牛气,有水,是水的大户,难怪一家人都长得健康。
“哦哦哦。”沈莹笑一笑,眨一眨眼晴,一副似懂非懂的懵懂模样。
她现在十一岁不到,又是用的谢梨的原身,大可不必什么事都懂,不想发表意见招祸便随时装傻。
“谢谢老太爷。”她起身朝宋小北走去,走出急不可待、满心雀跃的架势。
宋小北没有不耐烦,对她这满身血迹虽好奇,她望过来时,却立马扭头便走。
“丫头。”宋太爷突然叫住她。
“啊?”沈莹心头猛一跳,回头望去。
“在老头子面前就别演啦。你是遇到高人了,不是神仙,对吧?而且不只一个。”宋太爷的眼神像要望穿她,“那条大长虫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不不,就是神仙!在梦里,他跟我说,他就是老神仙!”沈莹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严肃,一副‘不许玷污老神仙名头’的架势。
宋太爷琢磨这孩子被迷得不轻。他听先生说过外邦有一种药能使人致幻,这梨花估计是被人迷了。
他也不多追究了,吓到她可不好。就算有点小聪明,终归还是个孩子。宋太爷一笑,“去吧。”
沈莹悄悄儿松一口气,刚才宋太爷那一眼,盯得她后背直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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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北引着沈莹来到屋后的菜园,这宋家低调却挺有钱的,菜园子两边用石砖砌墙,正对面石壁悬崖做屏障,上面垂满带刺的粗藤条。
园子正面的木门还挂了一把锁。
这也是他们家凶名在外,不跟村里人来往,平时又经常不在家,堂屋挂把大锁,否则弄得这么煞有其事,给村里的溜子看到了一准上门闯空门。
家里有人,园门没真正锁上,宋小北一推便开了,领着她走到正面的石壁悬崖前。
沈莹正茫然,“看。”宋小北拿叉耙子用力掀开藤条,露出的石壁正往下淌着水。山崖内部莫非通着黑水潭?沈莹感到神奇。
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村里四处都是枯黄一片,独这片山崖挨着大黑潭藤条才能这么绿得发亮。
不过水并不多,宋家人用削成两半的长竹子插在石崖上,山水从竹子片里流出来,淌到下面接着的一排五六个竹筒里。
半天才能积一小点,天气再热些,沈莹怀疑水还没到竹筒便已经蒸发。
但现在不是夏天,每个竹筒里倒是都存了浅浅的一层。
宋小北拿碗倒出满满一碗,一只竹筒里便不剩什么了。
为表现得急切,沈莹接过来便喝,喝到一半,听到宋小北咽口水的声音。
沈莹心里不是滋味,剩下一点,把碗递给他。
宋小北愣了一下,急了,立刻摇头,“我不馋水,早上刚喝过,那还有呢。”他指了指旁边的竹筒。
这是家教严呢。沈莹笑道:“那我们烧肥兔儿肉吃。小北,去把雁儿叫来。雁儿你知道吧?陈家的,你们对面的人家,你偷偷的。”
宋小北眼神一亮,忙点头。
村里如老宋家这样的人家也是久不见荤腥了,今年他们宋家极少打猎。怕上山使大力气,怕出汗,怕找不到水源渴死在山上。
他家这点水,毕竟是不够四个大男人造的,还要每天悄悄给陈嫂子家一竹筒,只能省着用。虽然才满十岁,宋小北认为自己已经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理应让着梨花。
**
宋小北受命去喊陈雁儿,沈莹便找宋老太爷借刀斩兔子肉,之前在黑水潭她是放血并洗干净了,但剥皮这种事,她还是下不去手。她也怨自己矫情,但一时半会儿还真的过不去心里的坎,别看她之前在系统面前砍蛇颈龟砍得利落,那毕竟只有十几秒的事。
门外,宋太爷又砍了一根竹子,弯刀使得像刨子一般,竹沫飞溅,羡慕得沈莹不行。
“你那把小力气剁不动,我来。”宋太爷放下弯刀。
沈莹只得让开,宋太爷拎起兔子进了灶房,不一会儿便处理完。
“还有。”沈莹递过另一只。
“不给你弟弟妹妹留一只?”宋太爷看她一眼。
谢家不穷,但二房受苛待的事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婆娘们都说,谢家二房的人还没饿死渴死,是谢二叔地下有知保着,命大。
“不留。留了我奶也会抢走,弟弟妹妹落不了一口。”
小姑娘眼晴清明。
宋太爷没吭声。
他不是桃花村本土村民,不理解村里人的孝经,他们老宋家的家传很简单: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你对我不好,便是亲人也一拍两散。
所以,他不劝沈莹。
卧冰求鲤的故事,在这灾年,听听也便罢了,犯不着唬弄可怜见的孩子。
“兔儿血现今是好东西。”他说。
沈莹红了脸,宋太爷在说她糟踏东西。“我见村里没水,想着洗干净拿回来便能直接烤着吃。”她故意用谢梨的语气怯声怯气的解释。
“做的好,丫头。处理不好,下回拿来我这。”
宋太爷起了怜悯之心。
这丫头还是小,不知道她今天献出的潭水和整座黑水潭的猎物意味着什么。
她可是桃花村的大救星。这灾年,一碗水便是一条人命。桃花村这是祖上冒了青烟,前有朱地主家的老井,后有这丫头得遇贵人。
他昨儿上县里一趟,得了消息,知道十里八乡已经开始有人渴死了。
沈莹乖声应是。她知道宋太爷这是拿她当自己人。正好,这本来便是她要攻略的合作对象之一。
除了他,还有朱地主和张村正。
宋家人本事高,书里除了宋大郞与谢霜儿搅合在一起,其他人都正直,是逃荒路上的好伙伴。
沈莹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简单又粗暴——到时候谁搞事谁不听指挥,让宋太爷把他们打服——嗯,她今天可是付了工资的。
虽然宋大郞脑残了点,但这次她赶在谢霜儿搞事之前先下手为强,把宋家拉拢过来,也许他俩便狼狈不成奸了。
沈莹打着上茅厕的借口,从家里的空间取出一根万宝路,笑着拿给宋太爷。
“太爷,这是老神仙留给我的,老神仙说这叫福寿烟,抽了能提神醒脑,强身健体。
我闻了闻,跟我爷地里的旱烟杆子的味道有点像。不多,才三根,太爷如果喜欢,这根给太爷。”
宋太爷接过烟心里称奇,面上没显出来,闻了闻到底没忍住,“好烟。”没推辞便收下了。
但他立即找出一袋白面、十几个鸡蛋,“这面你赶紧和,做饼带上山去,今儿只怕要通宵。”
“哎。”
沈莹连忙答应。
她心里不敢小瞧宋家了,这大方的,荒年吃白面,鸡蛋一来十几个,地主家都不敢这么造。
斩完兔肉,宋太爷便继续削弓箭,时间仓促,耽误不起。
沈莹是南方人,不会和面,但谢梨会呀,谢梨被谢刘氏早早就逼成了干活小能手。
搜索谢梨的记忆,沈莹立马就上手了,和面贴饼子煮鸡蛋,忙得不亦乐乎。
免子肉她也都炖上了,两只肥兔子,满满一大炖锅。
她先拿兔子肥的部位榨油,捞出油来再将瘦的扔进去炒,炒到微微发黄再掺水焖。又去宋家的菜园子里,寻了一大捧褐色的花椒洗干净放进去。
花椒是刚才宋小北给她水喝时发现的,整整一排长在右面砖墙边。
瞧宋家这架势,应该不知道它能吃,都没摘呢,因为干旱已经干在树上了,挤得密密麻麻的,手一碰便掉,而地上也积了一层,明显从山上移来只是防贼的。
花椒树上全是大刺,踩一脚可不得了,是防贼的利器。
沈莹也是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她外婆是乡下的,否则以她一个大城市里的姑娘,哪见过这种树的真容。
不一会儿锅里的肉香就香得她不停咽口水,她赶忙从空间拿出一颗费列罗吃了。
已经晌午,她早饿了,这具身体还没完全好,可挨不了饿。
肚里有了货,人便清醒了一些,她庆幸地想:
也就是宋家有水,碗柜上层的竹筒里还存了两满筒,否则这兔子也焖炖不了,最多抹点盐烤着吃——吃了人只会更渴。
沈莹在宋家埋头烧饭,村里眼皮子浅的婆娘可都没闲着,一群人聚在坝上都出来看热闹。
“瞧见没,老宋家开火了!”
“啊?那有多富呀?还能开火。”
“富得只怕流油吧。”
“他家是不是有水啊?不然哪能烧成饭?我家都两仨月没开锅啦。”挑事的是住在村头的杨寡妇。
她男人服徭役早死,那年管水利的贪得没边儿,连口粮都敢克扣,一时死的人太多,有刺头便上府衙告状。m.χIùmЬ.CǒM
事儿闹太大,为息事宁人云太守拨款按人头赔了十两银子。
十两哎!村里一家中等户五年的嚼用。
杨寡妇拿了银子没少在人前说,弄得半个村的婆娘一面说酸话,骂她拿男人的买命钱显摆,一面眼红不已。
有夫妻不和心毒的,恨不得这好事再来一遭,轮到自己。
可惜,那都是前县令那年月的事了,如今,您想告状?劝您歇歇吧——先过了罗贪贪这关再说,路引可难拿了。
这杨寡妇馋宋家爷们的身子,可惜怎么使力都上不了手,心里正恨着呢。
一时众婆娘都没有接话。宋家独,可宋家不好惹,看热闹是一回事,嚼舌根招事又是另一回事了。
“哟,瞧杨大妹子说的,还不许人家贴个饼子?费不了几滴水。宋家敢上山,那黑水潭满满一潭子呢。”站出来接话的是王氏,她拿了块红薯干边嚼边为宋家开脱。
“我呸!你又知道啦?黑水潭你去过?”杨寡妇斜过一眼。
王氏哪敢承认她去过,去黑水潭一趟,昨晚上还吓得她做噩梦。若不是婆婆逼她,又许了些好处,刘家几个半大小子还送她到山上侯着,她哪敢去黑水潭。
见王氏熄了火不吱声,以为她是怕了自己,杨寡妇又笑道:“知道你想宋大郞做你的女婿,你馋人家,也要人家看得上你家的闷罐子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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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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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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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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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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