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真的有错吗?

  就算要拉一帮人来评说,傅偲也不会是那个被抨击的对象。

  赵薄琰的眼里流露出了难言的悲戚,那种感伤萦绕在他周身,挥之不去。

  他早该接受这个事实了,傅偲之所以拖到今天才来跟他谈离婚的事,不是因为念及旧情,而是因为怕他反悔。

  他手臂抬起来,拿过那份离婚协议书。

  他的手掌慢慢收回去,为了让他签字,傅时律不惜动用暴力,可即便赵薄琰手骨骨裂,也依旧没有写下那几个字。

  他轻翻开,只有两页轻飘飘的纸,她没要他一样东西。

  “你没错,错的是我。”

  傅偲知道两人的对话,肯定会被一字不差地传到傅时律耳中,“你签了字,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她确实也应该彻底放下这事,去重新开始生活。

  赵薄琰的三年,再加上他的事业尽毁,能不能偿还清都算了,就此一笔勾销吧。

  傅偲怔忡间,赵薄琰突然起身,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伸向傅偲。

  狱警见状一个箭步上前,他用力地擒着赵薄琰的肩膀将他按在桌上,右手手臂被折到他身后。

  原本就脆弱的骨头似乎再次遭受到重击,赵薄琰没有吱声,但前额渗着豆大的汗珠,脸侧因为剧烈的疼痛绷得更紧。

  傅偲吓了一跳,赶紧让他松开。

  “你误会了……”

  狱警恶狠狠的,“老实点!”

  赵薄琰被松开后,全身的骨头已经散了架一样,他坐回到椅子上,傅偲看着他苍白的面颊。

  她想劝他签了吧,别这样了,再拖下去原本就毫无意义的。

  晶莹的汗珠顺着男人高挺的鼻梁往下滴落。

  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腿上,赵薄琰其实想过很多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一切毫无意义了。

  他抬手拿了笔,写字的时候手腕需要用力,他写得很慢很慢,手像是使不出劲。

  他的名字笔画多,傅偲以前见过他签字的,潇洒的连笔字,笔锋苍劲有力,可这会却像个刚学写字的孩童。赵薄琰在每一处需要他签名的地方,都写上了。

  收监之前,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没收了,包括那枚戒指。

  从傅偲刚才走进这里他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空空的,没有了婚戒的踪影。

  一切都比傅偲想象中的要顺利,但她心情依旧沉重。

  赵薄琰双手放在纸上,手掌轻摩挲着离婚协议书那几字,“偲偲,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赵薄琰没再抬头,视线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

  “不要为难我妈,我现在这样,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傅偲自然是答应下来了。

  “你放心,我说过了,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从来没有交织过。只要肖美闫不来为难她,傅偲本来就打算躲得远远的。

  “赵薄琰,希望我们后会无期。”

  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好一个后会无期。

  可能吗?

  赵薄琰笑了笑,她想得也太美了。

  只要他不死,能活着出去,总能有见面的时候。

  赵薄琰将签好字的协议书推到她的面前,珍重,保重,这些话都太假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才那一下牵扯到身上的伤,他背似乎有些佝偻。

  傅偲余光里看着他的脚步出去,他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长裤内,赵薄琰人还没走远,就听到狱警声音高扬。

  “恭喜傅小姐。”

  离婚了,从此以后摆脱人渣,看她这么年轻,美好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傅偲没来由的鼻子发酸,倒不是因为别的,可能结婚的时候真是奔着跟赵薄琰过一辈子去的,如今草草收场,又是在这样的地方见了最后一面,难免唏嘘。

  “快将协议书收好,我送您出去,这儿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赵薄琰脚步没有停,但这些话他都听见了。

  另一人负责带他回去。

  他看眼赵薄琰的脸色,似乎卸掉了全部的精气神,那张脸麻木得像是用画笔随手勾勒出来的。琇書蛧

  这种事,他们在监狱里遇见的太多太多了。

  况且他犯的不是别的事,是强奸啊,哪个女人受得了?

  “你也别太悲观,别太消极,好好改造,出去以后重新做人嘛。”

  赵薄琰抬头望着远处,三年时间,足够傅偲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吧?

  傅偲走出了监狱,盛又夏在外面等她。

  监狱外头和里面仿佛是两个世界,阳光充足温暖,她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她跑过去抱住了盛又夏。

  “嫂子。”

  “怎么了,不顺利吗?”

  “没有,他已经签字了。”

  盛又夏忙轻拍着她的后背,真是替她高兴,“那就好,偲偲。”

  盛又夏开车将傅偲直接送去了高铁站,后备箱内装着她的行李。

  “别管你哥了,想走就走吧,跟你朋友一起出去闯闯也好。”

  她将行李箱交到傅偲手里,“到了那边,给我个具体的地址,还有一些我给你快递过去。”

  “谢谢嫂子,还是你最懂我了。”

  “要是遇上不顺心的事,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好。”

  盛又夏给她买好了票,傅偲拖着行李箱进去了。

  刚坐上高铁,她就给孙天谕发了条消息,将票根发给她看。

  孙天谕一看,好突然啊,立马语音电话杀过来。

  “你都不事先说一句的呀,我马上收拾收拾去接你,恭迎小公主!”

  “天谕,我今天离婚了,本来以为还要拖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签字了。”

  孙天谕在电话里停顿下,失恋的滋味不好受。

  不过这也算摆脱渣男了。

  “这是好事,等着,姐姐一会就到。”

  傅偲到了扬州,以前所有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就被翻过去了。

  没过多久,她就拿到了她的离婚证书。

  傅偲将它放在箱子里,跟她所有的过往一起尘封。

  孙天谕性格开朗,活泼,即便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也很快就能跟周边的人处得很好。

  傅偲渐渐喜欢上了这里,希望也能渐渐地,将心里那个人彻底刨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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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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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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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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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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